摩根像早料到他要這麽問般，欣然道：“這一點我可以向你解釋。首先你要對西、南部的形勢有所了解，以台州市為起點，向西向南的範圍內，因為經濟發展緩慢的緣故，過往的黑道勢力非常薄弱，不少小城市甚至屬於空白區。”
林征除了在宋棉那裏和解千那裏聽過一點分析外，對整個形勢了解非常之淺。過去他執行任務，在國內的比例隻占20％不到，對國外黑幫形勢反而比國內要清楚。這時聽到摩根大有分析到底的意思，他心裏一動，說道：“從這個角度開講，摩根兄你的目標不小啊。”
摩根笑了笑，沒對此多做解釋，繼續道：“在信息並不十分發達的過去，這種空白形勢可以持續，但是人心總是不足的。現在全國性的網絡、道路覆蓋，使得所有城市基本上再沒盲點，情況就不同了。像烏苗教所在的西陲，過去發展非常落後，但是這幾年進步起來後，烏苗教發現在它的周圍，有不少地方屬於可發展的空間，於是著力在拓展勢力上。當然，我們也是這樣。”
林征明知故問地道：“你們到底是誰？又在哪兒？”
“我的老大你可能聽過，大名沙雪。”摩根並不隱瞞，“在南環疆，她是唯一能話事的大姐頭。”
林征暗忖你真的是夠誠心的，這麽有問必答，今天想不做個好交易都不行了。表麵上他露出詫異神色，道：“你居然是從南環疆來的！”
“見笑了。繼續前麵的話題。”摩根微笑道，“你該知道，南環疆和西陲是距離最近的，因為這個緣故，在向周邊發展的過程中，我們和烏苗教發生了利益衝突。”
“然後呢？”林征好奇地問道。
“那之後，雙方始終僵持。為了打破這種狀況，烏苗教最先采取行動，聯合南環疆市東南麵的湘文市黑道大哥厲鋒，多次采取強攻的方式，試圖暴力搶奪南環疆地盤。”摩根慢慢述說，說得條理分明。
林征留意他的用詞和說明方式，暗感這人並不像是個簡單的殺手或者黑道中人。道上三教九流混雜，但多是文化修養較低的人物，很少有像摩根這樣談吐之人。
“如果說實力，烏苗教和厲鋒的人確實比我們要強，但是這兩方一個是來自邊境的蠻夷之輩，一個是隻懂打殺的莽撞之徒，還以為這什麽年代，憑硬拚就能搶到地盤，真是太天真了。”摩根說著說著，臉上笑容已透出諷意。
林征表麵上不動聲色，心下卻表示同意。
他所在特戰部隊，有時也會兼任防暴任務。這不隻是指暴動或者示威之類的行為，還包括黑社會勢力的打壓，所以對這方麵有所了解。
時代在變化，像以前那樣純憑武力，隻能在小範圍的地盤上有點作用，到了大範圍，立刻會受到許多限製，其中最重要的一項，就是國家武力機構的打壓。任何一個國家，都不可能讓這種暴力行為大幅蔓延，那會嚴重影響到國家的利益。所以現代黑幫的地盤搶奪，隻局限於局部小範圍的武力衝突，以及更大範圍內的智力鬥爭。
最明顯的例子，莫
過於三玄堂這種超級大幫派。它的形式已經不隻是黑幫，而是黑與白的結合體，缺白不可，缺黑也不行。絕大部分時候，都需要用正當的方式，譬如法律或者規矩來解決外來矛盾，但是當這種方式無用時，就會動用武力。而且就算動用武力，肯定也是主要針對對方的首腦，采用“擒賊先擒王”的策略。
這種大形勢下，像烏苗教和厲鋒這種隻懂武力相向的黑幫，立刻落後於人。
“沙姐隻稍動手腳，就讓他們兩方沒法對南環疆構成威脅。”摩根繼續道，“但是人總會進步。吃了幾次虧後，烏苗教終於學會，改變了方式，開始進行比較緩和的地盤爭奪。相比之下，遠在湘文的厲鋒就隻能算個蠢豬了，怎麽也學不會，否則他現在又怎麽會隻是湘文的黑道大哥之一？”
林征對所有有用的未知知識從來都不會厭煩，越聽越感興趣，忍不住問道：“烏苗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幫派？”
“說幫派稍有不妥，從本質上來講，它其實該算個教派，宣揚一些有利於烏苗族的教義，然後用各種手段來拉進教徒。在江平你會沒什麽感覺，但是如果你到西陲，那裏會讓你明白，被簡單教義催眠過的人，是多麽可怕。”摩根絲毫沒有不耐煩，一一向他解釋，“烏苗最好的一點，就是從不宣揚有違國家的東西，反而經常公開地對教眾進行愛國教育。很諷刺吧？但這一點就讓本來該當邪教來鏟除的烏苗教好好地存活下來，而且越來越壯大。在西陲，原本最強大的宗教是佛教，但現在已經是兩教並存的狀態。而且由於烏苗教除了幾點根本原則外，其它教義都是針對人的劣根性所製，所以拜服它的人越來越多。”
林征點頭道：“確實，宗教思想最容易引導那些對現實不滿又無力反抗現實的人，很多邪教組織都是抓住這一點冒起頭來的。”
“短短數年間，烏苗教就已經有了數以十萬計的信徒，但是這部分人並不是它的黑道勢力組成。人總是慣於宣揚‘善’的一麵，絕大部分人都會因此畏首畏尾。烏苗教就從教眾中進行篩選，將一些窮凶惡極之徒，或者甘為教義犧牲一切的信眾，組成了它拓展勢力的黑道組織。”摩根慢慢解釋，“當然，表麵上這個組織有個很光明的稱呼，叫‘正法者’，至於用途嘛，你該見過苗擅這次帶來的那些手下。這批人的能力參差不齊，坦白說，隻說武力，他們遠比不上訓練有素的江平幫。”
他的解釋非常清晰，林征不費半分力就輕易理解，點頭道：“確實，那些人的也就一般混子水平，真要正麵衝突，以一敵十稍微誇張了點，但是以一敵個四五該完全沒問題。”
“但是烏苗教最強的地方，是其它黑幫很難比得上的，就是利益向心力。絕大部分的人都是教義狂熱者，為了烏苗教可以不顧一切。所以和他們接觸，你必須十二分小心。”摩根停了停，“我想你也聽過道上對我沙姐的評價吧？”
林征愕道：“什麽評價？”
摩根笑了笑：“毒如蛇蠍。”
林征失笑道：“你倒坦白。”心想難怪沙雪
會被人稱為“蛇女”，原來是因為這個。
“她為目的可以不顧一切，而烏苗教的人個個都可以像她一樣，甚至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和感情。”摩根笑了笑，“當然，態度上是這樣，但能力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然後呢？”林征越聽越覺得他的見識非同一般，對烏苗教的看法既深刻又有條理，越來越感興趣。
摩根回到了正題上：“在和厲鋒聯手失敗後，烏苗教雖然認識到一些問題，但是卻沒有完全看透。他們的決定是再找幫手，這才會找到江平來。”
林征錯愕道：“你的意思是他們本來就隻是為了江平而來？”
“準確說，是為了江平幫而來。”摩根從容解釋，“江平幫同樣是道上的新生力量，但是發展迅速，在道上的名氣不小。沈秋以一個知識分子的身份，能訓練出這一批手下，令人相當佩服。”
林征大感意外。
這與他最初的猜想完全不同，他是猜烏苗教是為了台州，才會想先占這裏的，哪知道竟然人家本來目標就是江平！
“但是我不明白，你剛才已經說過了，靠武力沒法鬥贏你們，烏苗教找江平幫又有什麽用？”林征直接把疑問提了出來。
“我要糾正一點，不是靠武力沒法鬥贏我們，而是靠大規模的武力衝突沒辦法。然而武力衝突並不限於大規模，也可以是小規模。試想，如果沙姐和我都死了，南環疆能不落到他們手裏嗎？這一點，就像這次他們針對江平幫的手段一樣。”摩根不緊不慢地解釋。
林征終於明白過來，皺眉道：“你的意思是從江平幫借幫手，然後針對沙雪設伏？但是據我觀察，烏苗教的暗殺能力絕對是一流，遠在江平幫之上，找他們有什麽用？”
摩根露出訝異神色：“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林征愣道：“啥意思？”
摩根奇怪地看著他：“江平幫的暗影小隊你難道沒聽過？”
林征一怔。
暗影小隊？
“你真奇怪，既然要幫江平幫，卻不先查清楚江平幫的底細。”摩根看出他確實不清楚，不由搖頭，“暗影小隊是由沈秋親自訓練出來的一支殺手小組，以江平幫第一殺手‘流影’指揮，擁有驚人的殺傷力。如果是要針對某一目標下手，不要說是沙姐這樣一個黑道大姐頭，就算是有嚴密保護的國家元首，恐怕都未必不能成功。這麽出名的一股力量，你竟然不知道，這真是……”
林征的心髒劇烈跳動起來。
竟有這種事，但木遜為什麽跟自己交待時從來沒說過？
“嚇著了？”摩根不禁笑了。
“說你的！”林征冷冷回了一句。
“行。”摩根相當爽快，“烏苗教的用意本來是想和沈秋合作，借用這支小隊，但卻被拒絕。無奈之下，隻好走另一條道，就是捧其它高層，但最後卻因為你的緣故失敗，萬般無奈下，隻好走最後一條路，動用武力。隻是這條路最終還是失敗了，而失敗的最主要原因，就是我的參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