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麵的程關半天不見回答，打了個手勢，他身後的人立刻齊聲吼叫起來，一時喧嘩升天。
曾光一轉身，朝沙發走去，同時吩咐道：“讓他上來！”
數分鍾後，程關跟著西裝大漢走上樓來，到了曾光麵前。
“請坐。”曾光冷冷道。
“少他媽費話！把我兒子交出來！不然老子就把你這房子拆了！”程關青筋爆漲地吼道。他剛才回到住所，發覺自己兒子已經被人擄走，心裏那份焦急絕非常人可以理解。
曾光抬眼看他，緩緩道：“如果你覺得你兒子隻值我這房子的價值，那就拆吧。”
程關捏緊了拳頭，卻接不上話。
曾光的話意很清楚，衝動隻會使雙方的談判走向破滅，沒有任何價值。
過了好幾秒，程關終於鬆開了拳頭，在曾光對麵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
十多步外，林征正躲在一間客房內，藉著虛掩房門的縫隙朝外看。在他身後，是曾軒和程幕正坐在窗口的桌邊，前者正凝眸看著後者吃桔子。
這小孩顯然有異於常人的心理素質，之前被抓來的時候並不害怕，現在明知道他爸爸就在外麵，也沒有露出想出去找他爸的神情。
過了一會兒，程幕吃完了桔子，小聲道：“姐姐，我能再吃一具嗎？”
曾軒心裏忽然湧起一陣異樣情緒，柔聲道：“想吃東西吃多少。”
程幕高興地道：“謝謝姐姐。”伸手去拿麵前果盤裏的梨子。
房門處的林征一心兩用，同時也注意著房內的動靜，心裏對這小孩越來越感興趣。他遇到過的這個年齡的孩子裏，滕隨風算是個異類，對乃父的所作所為各種吐槽，還敢跟他爺爺滕嶽ding嘴，而且也很聰明。相比之下，程幕的說話和神態更貼近孩子，可是其表現出的穩重卻遠勝滕隨風。
一個很簡單的比較，滕隨風是不怕說出自己超出年齡的成熟想法，而程幕則是懂得知難而隱。兩者都很難得，但後者更加可貴。
自己應付不了的，就用最好的辦法去處理。滕隨風不懂這個，但是程幕懂得。
門外，程關強壓下心中的怒火，說道：“你到底想幹嘛？”
曾光冷冷看著他，半晌始慢慢道：“我隻想要一個要求。”
程關精神一振：“什麽要求？我一定滿足！”隻要對方有要求，就表示有希望把兒子救回來。
“我帶去的二十個同事，用他們來交換你兒子。”
程關呆了一呆，猛地暴怒，吼道：“你他媽在耍我！”
曾光帶去的警察，此時就算沒全死光，至少也死了一大半，用他們來交換程幕，這不是耍人是什麽？
曾光一本正經地道：“我隻有這個要求，滿足得了，你兒子立刻還你！”
程關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終是強忍著沒爆發出來，忍氣吞聲地道：“這要求我做不到。”
“那我換個說法，”曾光若無其事地道，“給我那死在你手裏的同事一個說法。”
程關一僵。
他天天在刀頭舔血的人，當然明白這“說法”不是口頭道個歉那麽簡單，而是要以命相抵！
“這不公
平！你的人死了，我兄弟難道沒死在你手上的？”程關回過神來，幾乎是咆哮出口，“我的人怎麽算？”
“等你抓到了我兒子，再來跟我談這個問題。現在你沒這資格！”曾光回答得毫不猶豫。
程關霍然起身。
旁邊一個西裝大漢立刻踏步上前，擋在了曾光麵前。
“讓開。”曾光喝道。
西裝大漢立刻退回了原處。
程關雙拳捏緊又鬆，鬆了又緊，整張臉脹得通紅，卻沒有爆發出來。他現在可以衝過去揍曾光一頓，但是片刻的逞勇鬥狠，換來的可能就是程幕的慘死！
過了好一會兒，程關才壓下了心裏的怒氣，沉聲道：“讓我見見我兒子！”
曾光打了個響指。
客房內，曾軒聽到了這聲音，無奈道：“來，我們去見見你爸。”
程幕立刻放下了手裏還沒吃完的一牙西瓜，乖乖地牽上曾軒的玉手，走向房門處。
林征讓到門後，等他們出去。其間他一直觀察這小孩的眼睛，卻沒有從中看到半點期待，心中更是確信自己的猜測。
程幕不僅是擁有過人的穩重，而且更有著慣看生死的心理素質，哪怕那是他自己和他老爸程關。隻是他怎麽會養成這樣的心理，現在還不得而知。這種苗子如果加以培養，將來絕對是超卓的人才。
但另一方麵，如果導向錯誤，這“人才”同時也可能是個無情無義的異類。
程關看著兒子從房間裏出來，臉上頓現激動之色，大聲道：“兒子！”
程幕明亮的眼睛裏閃過波動，但卻迅速壓了下來，隻應了一聲：“爸。”就再沒其它反應。
程關壓不下心裏的激動，大步走了過去。幾個西裝大漢想攔他，卻被曾光給阻止了。盡管外麵有近千手下，在這裏，程關隻是孤身一人，曾光根本不怕他耍什麽花樣。
曾軒積趣地鬆手退開兩步。
程關走近兒子，蹲了下來，一把把他給抱住，激動地道：“兒子你沒事吧？”
程幕輕輕抱著他父親，稚氣的聲音回應道：“爸爸，我沒事的，你不用擔心我。”
程關上下mo索了一番，確定兒子沒事後，才鬆了口氣，抓著兒子雙肩，沉聲道：“聽著，無論出了什麽事，你都一定要給老子好好活下去，知道嗎？”
程幕毫不猶豫地用力點頭。
程關深吸一口氣，站起身，看向旁邊的曾軒。
曾軒輕籲了口氣，淡淡地道：“我勸你不要打我的主意，我是武術隊的教練。”
程關沒想到她看出了自己的意圖，苦笑了一下，轉身走回曾光對麵坐下，神情冷靜下來：“把他帶進去吧。”
曾光打了個手勢，曾軒歎了口氣，牽著程關回到了客房裏。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她很清楚，但是卻不能阻止。
“我任你處置，但你要答應我，事後放了我兒子。”程關沉聲道，“絕對不能傷害他！”
曾光露出一抹嘲諷：“你好像還忘了什麽事。”
程關微微一愕，想了想，起身走到窗口處，對著外麵吼道：“阿金！讓大家都給我散了！”
樓下一個壯漢愕道：“老大
！”
程關怒道：“你敢不聽我的？！”
那壯漢遲疑道：“但是……”
“沒什麽但是！”程關板著臉道，“我讓你散，你他媽的就給我散！”
那壯漢一咬牙，轉身喝道：“大夥兒都聽到了！老大說散了！”
周圍的人無不麵麵相覷，一時沒有動靜。
程關吼道：“都翅膀硬了是吧？想害死我兒子是吧？滾！全都給我滾！”
他一發火，眾人才開始動作起來，慢慢地向遠處走去。幾分鍾後，曾宅外已經恢複了午夜的寧靜。
但程關卻仍瞪著樓下，喝道：“阿金，你還不走？”
那叫阿金的壯漢倔強地道：“老大你不走，我就不走！”
程關喉嚨一陣發澀，說不出話來。
身後傳來曾光的聲音：“真義氣，行，他願意賠你，我不介意成全他。”末字剛落，一聲輕細槍響突然響了起來。
幾乎同一時間，阿金一個不自然的後仰，額頭正中出現了一個彈孔，鮮血沽沽而流。他仍沒立刻死透，伸手抹了額頭一把：“靠！”踉蹌跌了幾步，終於軟倒在地。
“阿金！”程關眼睛瞪得直欲裂開，雙手抓著窗戶邊，毫不猶豫地翻出、躍下，從四米許的高空“啪”地落在地上，身體還沒站穩，就撲到了阿金的屍身上，眼淚已經止不住地落了下來。
曾光走到了窗邊，諷道：“沒出息！”
身後，林征冷冷道：“會這麽說，隻代表你不懂他們之間的情誼！”
曾光回頭看了他一眼，唇角諷意更盛：“你不怕被他看到了？”
林征冷靜地道：“你既然決定了要殺他，那被他看不看到已經沒關係了。”
樓下，抱屍淚奔的程關霍然抬起淚眼，狂吼道：“姓曾的！你他媽不是人！”
“怪隻怪你是黑社會。”曾光低頭看著他，“而我，是這世上最恨黑社會的人！”
仍站在他身後的林征微微皺眉。
曾光的話透露出深意，讓他感覺到曾氏父子這種極端針對黑社會的態度，並不是天生而成，而是有原因的。
那會是什麽？
樓下的程關突然鬆手起身，指著曾光想罵，卻終是沒罵出來，反而猛地罵出聲來。
一時間，整個宅子上下人等都呆了，呆看這個脾氣直率的大漢像個小孩般高聲嚎哭，淚水橫飛。
曾光眼角浮起一絲殘酷笑意，說道：“殺了他。”
砰！
程關身體晃了晃，倒了下去。
林征靜看著這一幕，毫無動手救人的打算。
雙方的恩怨已經到了非生死不足以解決的程度，他身為一介外人，毫無阻攔的立場。更何況和程關一席談話，他已經明白這人本質也就是一介黑道大哥，沒有更多值得他去幫助的地方。
而且如果他出手，換來的就是曾光的敵對，他雖然不懼，但目前形勢下，勢必影響他在澄原的行動。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沒有這樣的價值。
不過這一槍倒是勾起了他的興趣，程關眉心槍孔精準，足見開槍者的槍法水平相當之高。但開槍者是在一樓，他這個位置看不到那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