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鍾後,林征看著她越來越白的臉,這才鬆了口氣,站起身來,走向門口。

他極少用這種針法,那是非常冒險的手段,暫時以針術封閉了通往心髒和大腦的血液循環,同時壓抑其心髒的吞吐速度,以減慢毒素的擴散。但這種手法用在普通人身上,三到五分鍾就能使人因缺氧、缺血而死,就算是曾軒這種身體素質已經相當之高的武者,最多撐一個十五分鍾左右。

換句話說,在這段時間內不盡快找到解毒藥,曾軒就死定了!

而且就算能及時找到解毒藥,大腦和心髒長時間的缺氧也很可能會留下後遺症,所以林征極少會動用這招。但不用這辦法,曾軒死得更快。利害權衡下,林征終是決定選擇危害更少的那個。

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巫曆,奪來解毒藥!

出了辦公室的門,林征已經完全冷靜下來,神情寒冷得像零下寒冰,整個人完全進丨入了已經疏離很久的任務狀態。現在開始的每一秒,都是寶貴到關乎生命的時間,他一定要救曾軒!

回到大廳,蠱蟲再次從窗外來襲,林征右手挾針在手,閃電般揮擲出去。這次不同之前,他既是有備,又是全神,一針出去,速度之快已非目力可及,那蠱蟲盡管高速,但一來體形較大,二來畢竟靈性有限,雖及時閃躲,但左翅仍是被針尖給劃破。

一聲輕微細鳴,那蠱一個折向,歪歪扭扭地向窗外飛了回去,速度至少下降了一半。

林征再不遲疑,一個箭步前衝,追在那蟲身後向窗外撲去。盡管身在四樓,但下落時他不斷在窗台、護欄上借力,最終安危落在樓外地上。

夜空中,那蠱蟲的影子已經非常淡了,換了常人根本看不見,但林征眼力何等驚人,立刻撒開腿追過去。

舉凡chong物,受傷後肯定會回到自己主人身邊,這是林征找到巫曆的關鍵。

刹車聲忽然響起,不遠處數輛大小車子一一在公安局的樓前廣場上停下了車,卻是曾品國帶人來到。車上幾個黑衣保鏢先下車,均看到了正向側麵奔去的林征身影,立刻向他追去。但雙方實力差距巨丨大,隻追了三十多米,幾個人就被迫在樓後的三岔路口處停了下來,皆因根本沒看到林征究竟從哪條路去的。

蠱蟲飛了一截,鑽進了離公安局不到兩裏的一棟大樓內。這樓正是林征之前在公安大樓上看到的大樓之一,他知已到地方,看準蠱蟲落的地方是在樓ding,立刻從樓門處奔了進去,以最快的速度向上爬。

不到半分鍾,他就奔到了ding樓,一腳踹開通往樓ding的鐵門,撲了出去。

空曠樓ding上,巫曆垂手肅立,正冷冷看向鐵門這邊。看清來的是林征後,他眼中怒色一閃即過,哼道:“又是你!傷我夥伴,找死!”

林征一個急刹車,停了下來,喝道:“慢著!”

巫曆抬手輕扶站在自己左肩上的蠱蟲,語聲冰冷:“你已經失去了說話的資格。”手一拍,肩上蠱蟲像已經恢複了般振翅而起。

林征飛快地道

:“你隻要動手,我立刻逃走,去殺了桑傑央宗!”

正要邁步的巫曆一震,空中的蠱蟲也回到了他肩上。

林征第一次真正地鬆了口氣。提這個名字他隻是行險一賭,但現在看來,這賭下得非常正確。

對麵的巫曆眼中厲色一閃而過,一縷笑容在他唇角迅速擴大,他淡淡道:“你知道桑傑央宗是誰嗎?”

林征冷冷道:“我隻需要知道她是你關心的人就夠了。”

巫曆突然“哈”地一聲諷笑出口,眼中已全是不屑之色:“我真的很好奇,在我烏苗教的地盤上,外加央宗的家族和土司家的關係,你有幾分本事,可以去殺她?”

林征心內一震。

桑傑央宗這名字是他從陳馭風那裏聽到的,當時沒有細想,隻因這女孩的父親會和一個拳館的人定下婚事,就以為其實力非常一般。但是現在回心一想,以巫曆的身世,能和他配對的女孩,其家族當然也該是實力非凡。

難道真如巫曆所說,她家和土司有關係?

在一般人的認知中,在建國初期,西陲一帶原本統治一方的貴族——土司,就已經被政府清理幹淨。但林征常年在外,見識之廣遠非常人能及,知道這種淵源流長的傳統貴族根本沒有完全毀滅。就算是現代,在西陲仍有相當多的貴族遺民,還保留著以前的生活形式,擁有強大的武裝實力。在這些家族中,不少當家者仍是以“土司”自居,如果桑傑央宗真的和某一家土司有關係,那要殺她確實要考慮到這一層。

“不過我更好奇的是,你怎麽會知道我妻子的名字。”巫曆從林征毫無變化的神情中看不出什麽,緩緩再道。對方突來之語觸碰到了他的隱私,讓他不禁好奇起來。

林征突然一笑。

他本來神情緊繃,突然的變化讓巫曆也不禁微愕:“他在笑什麽?”

“既然是這樣,”林征微笑道,“那我們不如試試,在你離開澄原之前,我就把桑傑央宗的頭提來給你看,那時我們再進行一場生死較量。就這樣吧,再見!”口中雖說著“再見”,他腳下卻沒有動作,仍是釘在原地。

對麵的巫曆卻是心中微懍,眼神再次淩厲起來:“能逃出我手心再說吧!”

林征“哈”地一聲笑了出來,從容不迫地道:“千萬不要動,聽我說完,我會給你一個反駁的機會。”

他這句完全是模仿巫曆上次戳破他謊話時的句型,後者不禁大皺其眉,卻忍不住要聽他想說什麽。正如林征初時對巫曆的評價過低一樣,巫曆剛才用望遠鏡望見林征竟能弄傷他的蠱蟲,還以從公安大樓四樓躍下的情景時,才意識到接觸以來,自己似乎是低看了這個被自己追著逃的對手。

事實上從一開始,兩人之間就沒有什麽勝負,巫曆自認穩勝,但林征上次更多是為了引他去陷阱處,才會沒見個真章即逃走。這種情況下,似乎該把這個身手出奇強悍的年輕人重新評估才對。

“第一,告訴我,剛才聽到她的名字,你為什麽要收回你的蟲子?”林征緩慢而有力地道,

“因為不知道我為什麽突然提起這名字,所以起了擔心。”

巫曆臉色不變,眼神卻微有變化。他一直在用語言掩飾,但對方仍是發現了這細節。

“第二,你為什麽要努力向我解釋她的家世?”林征諷道,“告訴我,你不是因為怕我真的去找她麻煩!”

巫曆眼中厲色陡盛,喝道:“夠了!死吧!”

林征一個“第三”還悶在喉嚨沒出來,見對方和肩上的蠱蟲同時動作,立刻轉身就逃,飛快地鑽進了樓內。

巫曆大步追了進去,隻聽腳步聲已經在三層樓以下,腳下雖然沒停,心中卻是微懍。

這家夥逃命的速度貌似比上次又快了少許。

十多秒後,他已經追到了樓下,剛剛踏出樓門,他就停住了腳步。

樓門正對麵是寬度超過八米的街道,街上並沒有行人或者車輛,一眼過去,視野非常之好。

但是……那家夥呢?

蠱蟲從空中落了下來,動作有點異常,巫曆抬手輕輕托住它,心中刹時一震。

它的右翅上竟穿透一根長度約在十厘米的鋼針!

和上次的擦邊不同,這一次,對方竟直接將針插丨進了它的體丨內,這份眼力、速度和反應,就算是身手強悍如巫曆,也不禁為之驚駭。

林征的聲音遠遠傳來:“告訴你一件事,隻要我想逃跑,就算你發動全城的人來追我,也休想抓得到我!”

巫曆望向聲源處,才發覺林征從三十多米外的街道拐角現身出來。他冷哼一聲,倏然拔出蠱蟲身上的鋼針,後者振了兩下翅膀,傷口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愈合起來。

對方的難纏,已經大大出了他的意料,之前預定好的報複戰術,至此被破壞得幹幹淨淨。事到如今,他終於意識到,自己有點把整個局麵想得太簡單了。

在他一生中,自從學有所成後,他從不會做出錯誤的判定,更不會狂妄自大到認為以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可以應付有備而來的官方武裝力量。他的初衷本來是先襲擊警察局,然後藏在暗處,等曾品國聞訊趕來的時候再使蠱蟲殺了他。

但是沒想到先來的卻是林征倆人。

從望遠鏡中看到林征刹那,他立刻決定先殺了這家夥,結果造成了現在這局麵,證明了那個決定並不正確,這對他的自信心產生了相當程度的打擊。

這家夥到底是誰?曾品國哪來這麽強的幫手?

這疑問再浮起時,那頭的林征已經抬腳朝這邊走來,邊走邊道:“時間不多,我就不跟你廢話了。剛才你傷的那個女姟,治她好,我就給你一個公平的生死決鬥,保證絕對不逃跑。”

巫曆冷冷道:“這世上總有些人會浮想聯翩,有本事就去殺了央宗,少在這廢話。”

林征在離他十來米處停了下來,淡淡道:“不怕告訴你,我隻有這個機會,也隻能搏這一次。你要是真的不怕你老婆被我宰掉,就盡管來追殺我,我在此發誓,在我有生之年,一定做盡一切讓你痛苦的事情,直到你死的那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