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軒聽得心中一慟,看著父親宛如老了十多歲的臉,終於完全從對林征的擔心中恢複過來。

一直以來,曾家的重心都在她身處,因為她所受的屈辱而做出各種事,仿佛這個家隻有她才是重點,其它人都是陪襯。但現在曾光一死,曾品國開始意識到,自己永遠地失去了唯一的兒子了!

誠然,女兒非常重要,但兒子同樣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爸!”曾軒悲從心來,突然撲過去,抱住了父親,伏在他肩上哭起來。自從發生了那事後,她很少再哭泣,努力在父兄麵前保持鎮定和成熟,但最近發生的一切已經擊潰了她的防護殼,讓她開始恢複本來軟弱的一麵。

“別哭別哭!”曾品國暫時從對兒子的悲慟中恢複過來,輕撫愛女香肩,說道,“我知道你擔心我會經受不住打擊,別怕!爸不是那種脆弱的人!小軒,咱們要化悲痛為力量,為了你哥,為了你的將來好好活下去!”

這刻,澄原黑道聞名色變的澄原第一把手隻是一個慈父。曾軒伏在他肩上用力地點了點頭,但卻哭得更大聲了。

一念忽然飄過。

自己絕對不能讓父親再出事!

城東,澄原市自然公園內,無月夜幕下整個園區死一般寂靜。

驀地,園區西側一處凹地內,亮起一朵白色火焰,暫時性地映亮了整個凹地。方圓近五畝的空間內長草遍地,兩條修長身影隔著十來米的空間對峙。

右首那人正是巫曆,此時他右手正拿著一團模糊血肉,整隻手都在顫抖,眼中怒火已經臻至巔峰,隻差一個引子,就能將它完全引爆。

在他左手上,燃起一團白色光芒,似是火焰,但他徒手而持,卻毫無被炙傷的意思。

對麵的林征不斷喘丨息,眼神卻一如以往地犀利,緊緊盯著對麵的對手。他身上的衣服隻剩下一條短褲和腰間獨立存在的特製腰帶,上身多處劃痕,伴以濃重血汙。但這些痕跡基本上都是被園區內的荊棘所傷,帶來的影響相當有限。

他傷得最重的地方,是開始惡化的左肘,以及左肩上另一個新的叮咬口——這是他第六次殺死九命蠱時付出的代價。

要是曾軒現在站在他麵前,估計也認不出蓬頭垢麵的他來。纏鬥近兩天的時間,他不斷變換位置和攻擊形式,整個人一半是被追時弄的,一半是自己故意弄的,臉上的偽裝早就掉了不說,整個人也是傷痕累累,再不複平時的瀟灑輕鬆。唯一還保留著神采的,隻有那雙永不言敗的眼睛。

“你……殺……了……它!”

緩慢而有力的字句從巫曆喉間呲出來,可見其心中的憤怒。

林征不斷蓄力,到這刻終於再次恢複了逃跑的力量,猛地轉身,狂奔而去!

“我要宰了你為它報仇!”巫曆野獸般狂吼一聲,左手一捏,掌中的白焰熄滅,他的身體像離弦長矢般突然射出,向迅速逃遠的林征追了過去。

決鬥伊始,他還以為限定了這樣一個自己熟悉的環境後,決鬥會變得非常輕鬆。哪知道經過

遠超最初預想的兩天追殺,他才發覺事情不是那麽簡單。

對方不斷利用環境來躲避,偶爾會進行一次反擊,雖沒有傷到他,但卻把整個決鬥過程大幅延長。兩天過去,他的體力和耐力受到了極大的挑戰,身上的衣服早被掛爛了,掛傷就算比林征也少不了多少。

但這些都不算什麽,在他曾經經曆過的生活中,外傷完全可以忽略不計。所有一切,都比不上九命蠱的被殺——那帶來的不令是實力上的銳減,更是心靈上的打擊!

換了是在昨天早上,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手上這堪稱“超級大殺器”的夥伴,竟會被林征這明顯是蠱術門外漢的家夥殺掉!要知道雖然號稱“九命”,他的蠱蟲其實是擁有特殊能力的上品蠱,隻要給予的傷害不是針對它的弱點,就算斷頭、全身性燒毀或者粉碎性骨折也沒法殺死它,其實可以稱為“永生蠱”。哪知道林征竟在試驗了十來次後,就找出了它的弱點,在幾分鍾前給予致命打擊,結果就是它現在變成了他手上的一灘爛肉!

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追逃不到三十米,因怒氣而激發了潛力的巫曆已經追到了林征身後,探手就是一抓。

之前為了應付九命蠱,林征體力的消耗遠大於他,一時無力加速躲閃,登時被抓中了右肩。

巫曆立刻手上加力,不求把對方拖慢,而是直接下力想捏碎對方肩骨。以他的力量,就算是林征這樣的變丨態身體,也很難承受得住。

危急時刻,林征停步、抖肩外加旋身一氣嗬成,瞬間從巫曆手中擺脫。

巫曆冷哼一聲,踏步前衝,拳起如風。

林征回臂就是一格,穩穩擋開對方拳頭,但自己也被震得向左側跌了出去。

巫曆如影隨形地追了過去,拳起腳落,連著數記猛攻,第七個動作出來時仍能穩守的林征終於露出破綻,被踹中了右腿外側。林征悶哼一聲,再次向左側跌,被草內一顆大石所絆,登時摔倒下去。

巫曆暴喝道:“死來!”兩步跨近,抬腳就朝仰躺的林征xiong前踏去!他暴怒下的出腳,力量之強足可碎石,這一下要是踩正了,哪還有命在?

林征驚慌失措地抬手,看樣子是情急下想用手臂擋住。但他左臂無法使力,單靠一隻已經乏力的右手,想要擋住根本就是妄想。

就在這時,一聲清喝傳來:“小心!”

巫曆心神一震,迅速收腳,向旁邊一躍避開,然後才轉頭看向左後方的小丘半腰。

離兩人約二十米外的小丘半腰處,一人左手插在褲袋中,右手“噌”地一下打亮了一支微型手電,從下巴往上照射,把自己整張秀氣的麵孔映照出來。

林征心中警覺立時升了起來。

雖說剛才生死關頭自己的注意力完全在巫曆身上,但是這人居然能在很容易弄出動靜的環境下走到二十米的距離內,身手相當不錯。

他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巫曆卻神色一變,沉喝道:“又是你!你和他什麽關係?為什麽

要幫他?”

那人看年紀和林征相仿,但林征卻看出他隻是生了一張娃丨娃臉,顯得年輕而已,真實年紀至少要長十來歲。聽到巫曆這句,那人莞爾一笑,說道:“你誤會了,我剛才是在救你。”

巫曆一愣,扭頭看向黑暗中的林征。

半腰上的那人同時把手電照向林征,後者歎了口氣,從地上爬了起來,不動聲色地把右手準備好的鋼針藏到身後,道:“不準備做個自我介紹嗎?我可不認識你。”剛才他故意假裝摔倒,就是要等巫曆怒火下的衝動攻擊,暗中擺針來傷對手,哪知道居然被這“第三者”給破壞了。

手電的光芒一收,回到了那邊,重新把那人的臉照出來。他身材和巫曆相仿,但是顯得更加柔弱,甚至有點偏娘,皮膚有點男人中少見的白丨皙。此時他嘴角微翹,笑容登時帶上譏諷之意,淡淡道:“林征,台州新起的黑道大哥林哥,能和滕嶽滕老爺子鬥個平手的武術界新星,超級美女富豪的弟丨弟,十多年來曆不明——我在想,你究竟還有沒有其它的身份。”

答非所問的一句立時讓巫、林兩人同時色變。前者失聲道:“什麽?他能和滕館主鬥個平手?!”

林征卻是眼神一淩,射出可怕的光芒,緊緊盯著這輕鬆道出自己底細的秀氣男子,冷冷道:“你到底是誰?”

秀氣男子含笑道:“你猜。”

林征心念不斷轉動,突起一念,沉聲道:“慕容掠?!”

手電筒的光芒中,秀氣男子眼中掠過異色,道:“坦白說,我沒想到你能猜出來。我能不能問問,你是怎麽猜的?”

林征得到肯定答案,心裏微沉,表麵上卻不動聲色,道:“我說瞎猜的你信不信?”

事實上他會這麽猜測是基於三個原因。第一,能查出這麽多東西,其實力肯定不凡;第二則是前幾天一直在想慕容掠的問題,按曾品國的說法,後者正好是今天到澄原;第三,對方那種極少人會有的神態,讓林征第一反應就是遇到了個瘋子。

那種似乎看穿一切,同時充滿好奇的眼神,隻有精神迥異常人者才會擁有——而這恰好符合曾家父女對慕容掠的描述,那種心理變丨態者才能擁有的矛盾,是想裝也裝不出來的。

小丘半腰的慕容掠啞然一笑,說道:“不好奇我怎麽會有興趣去調查你嗎?”

林征哂道:“不外乎派了人監視曾軒一家這招,老招了!”

慕容掠點頭道:“你反應相當敏銳,的確,我查你的唯一原因,就是你和曾軒會那麽親密,而她竟然想找你來完成那個賭約。”

林征終於明白過來,哼了一聲,心中首次開始考慮逃離自然公園。自從答應巫曆以來,他就決心要在這裏和對方分出生死,但是那是基於明知自己不是全無勝算,但現在加上慕容掠這個生力軍,自己想要以一敵二,無論是從智還是從力來說都非常吃虧。

他從來不是那種死拘教條的人,危急情況下,立刻以自己的安全優先考慮行事,而目前看來,逃跑是自己唯一生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