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福才膽量比較大,探出半個頭觀察外麵的動靜,離車廂不遠處站著一個公安,偷盜人員不敢靠近。他探頭看了半天,捂著嘴巴坐下來說:“有幾個人跑過來要爬車,公安追過去,他們就跑,這邊追那邊躲,那邊堵這邊爬,就像貓捉老鼠,好笑得很。”

苗春峰也想看看貓捉老鼠的遊戲,被水天昊拉住衣襟,悄悄說:“坐著別動,要使被公安看見,咱都得蹲監獄。”

這幾個不懂輕重的家夥想看熱鬧,水天昊說出“蹲監獄”三個字,嚇得不敢動彈。水天昊掃了一眼緊張的同學,補充道:“這不是危言聳聽,眼下正在嚴厲打擊這些偷盜分子,隻要抓住,不分青紅皂白,先關你幾天班房再說,到那個時候你們咋辦。”

火車停了十多分鍾,從省城方麵開過來一列客車快速的駛出車站。這列貨車徐徐發動,馬福才起身爬到車廂邊,向站在車廂不遠處的公安揮揮手,說了聲“拜拜”隨車而去。水天昊、苗春峰剛剛站起,看到那位公安怒目而視,拿起警棍朝這邊指了指,說不定氣得他渾身發抖,眼冒金花。

水天昊假裝生氣的在他頭上拍了一巴掌,罵道:“這個壞蛋,人家追小偷那麽辛苦,你還這樣欺負他,當心以後見麵抓你蹲班房。”

“好不容易出一趟遠門,碰到這麽精彩的好戲沒有看上,以後還有機會看嗎?你也不早說,我老老實實的聽班長話,坐著沒敢動。唉,老實人就是吃虧。”其實達建忠心裏怕得要命,看到火車開走了又有些後悔,那些人怎麽偷,公安人員如何抓,貓捉老鼠的遊戲他還真沒有見過。水天昊聽他這麽好奇,就把他參與背炭、看到的情景、心裏的感受、揀煤的過程細說了一遍,逗得他哈哈大笑,最後長歎道:“唉,這是我幹得最缺德最可恥的一件事,偷國家的資源,揀人家丟棄的煤塊,這不是挖社會主義的牆腳嗎?這裏把偷不叫偷叫背,把搶不叫搶叫拿,把盜不叫盜叫牽,你知道嗎?他們成群結隊去火車站偷煤,明目張膽的說‘火車站背炭去’;車站上有公安把守,實際上這就叫明搶,有些人還厚顏無恥的向公安人員求情說,我家裏窮,讓我拿點吧,少拿點就走,氣得小公安哭笑不得;路過鄰居家門口,賊頭賊腦看家裏沒人,不是抓走兩隻雞就是牽走兩隻羊,這就叫‘順手牽羊’,如果有人瞧見了就說‘幫人家喂喂’,你看這賊眉鼠眼的盜賊倒成了雷鋒了。

還有比這離奇的事哩,有些老百姓沒見過電視機,有幾個膽大的年輕人晚上撬開車廂,裏麵裝的全是計算機顯示屏,你見過計算機嗎?你沒見過,我也沒見過,顯示屏是啥樣子,幹什麽用?誰也說不清楚。聽說這夥人把顯示屏抱到山洞,等火車開走後再用架子車拉回家,他們以為發了大財,半夜三更的坐在家裏調試‘電視機’,怎麽調都不出圖像。這幾個人從城裏請來一位家中有電視機的行家,他也把顯示屏當成了黑白電視機,沒有調出圖像來。

這夥人以為這是國家淘汰的廢電視,大呼上當受騙,一氣之下,將這些東西藏進溝洞,他們怕公安發現追查責任,用土塊堵上洞口,這時正巧遇到鐵路公安嚴查,路過溝口發現了這批顯示屏,最後交給了國家,算是為國家挽回了經濟損失。”

水天昊的故事聽得入迷,他們也不曉得駛過了幾個車站,水天昊站起身,看到一棟棟的樓房從眼前飛過,招手說:“快起來,馬上到蘭州了。”

車站停了十餘列貨車,水天昊也不知道那列火車去靖遠煤礦,他既然帶他們出來,凡事就得親自出麵,要是不想辦法弄清貨車的去向,弄不好會拉到遙遠的新疆或者青海去,他想了想,朝乘坐的這列機車方向走去。

水天昊看到一位機車司機模樣的中年人,拿著小鐵錘和扳手在機車前麵敲敲打打,判定他就是火車司機。他湊上去套近乎:“師傅,需要幫忙嗎?”司機師傅看他像是學生,笑了笑,問:“不需要,你是學生?”

這位師傅麵帶微笑,客氣的跟他說話,斷定他是麵善之人,走到近前笑了笑:“是的,開學後上高二,放暑假出來轉轉。師傅,你這車去哪兒?”

師傅敲擊著鏍絲釘,問道:“去寧夏,怎麽你想去?”

水天昊忙說:“沒啥事,不去。你去靖遠煤礦拉過煤嗎?”

司機師傅說:“去過,以前開火車常拉煤。”

水天昊問:“去寧夏這麽遠,今天能到嗎?”

司機師傅說:“明天下午到銀川。”

水天昊說:“你早點走,不就早點到了嗎?”

司機師傅笑了笑:“火車是定點的,不能隨便走。”

水天昊問:“你這趟火車啥時候走?”

司機師傅說:“馬上就走。”

水天昊跟司機師傅交談了一會兒,看他忙完活走進駕駛室,水天昊向司機師傅說了聲“再見”,趕緊朝車廂後邊跑去。苗春峰看他急急忙忙跑過來,著急的問:“這麽長時間幹啥去了,我們等了半天。”

水天昊說:“我去打聽去煤礦的火車。”

丁玉鵬問:“問到了嗎?”

“問到了,這列火車馬上走。”他看到去寧夏的這列火車有幾個年輕人從車頂小洞裏一瓶一瓶往外提東西,不知道是啥東西,忙問:“他們取啥東西?”

馬福才說:“好像是酒吧,他們喝過兩瓶,取了兩箱搬走了。”

水天昊聽到幾聲長鳴,沒聽清是哪列火車,揮揮手說:“就坐在這節車廂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