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惠蘭是城關鎮人,眉清目秀,腰直腿長,圓臉龐,細眉毛,雙眼皮,薄嘴唇,高高的鼻梁上架著一幅近視眼鏡,皮膚白裏透紅,說話含蓄害羞,烏黑發亮的秀發紮成一股垂於腰部,喜歡穿一身新而不豔、花而不鮮的淺色服裝。她性格內向,談吐文雅,遠看像歌星,近看像模特,是班上前十名的好學生,老師同學都非常喜歡她。

家不和則窮,國不和則亂;校不和則鬧,班不和則嘯。自從黃榮跟楊梅春因為發作業本的事鬧翻後,三天兩頭找茬吵架。水天昊是班長,一方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一方是過去要好的老同桌,隻能是勸勸架說說好話,還好這兩個人都賣他這個帳。

黃榮不喜歡楊梅春,多次拒絕她的追求,而且還有些反感。在他的眼裏,她沒有許惠蘭漂亮,學習也沒有她好,成天穿得花花綠綠的耍大牌,城裏娃瘋瘋癲癲,哪有鄉下妹子本份。上學第一次見麵,他就喜歡上了這位落落大方、不善言談的小美女,想找機會套近乎,表達愛慕之情,卻苦於男子漢大丈夫的那點薄麵,老是張不開嘴,他常常為此而苦惱。這下好了,許惠蘭成了水天昊的同桌,天賜良機,仰天長歎,天助我也。

轉眼間到了高二,離畢業還有一年,聽說下半年設高三,考不上大學的都可以繼續讀書。城裏娃混的是高中文憑,隻要高二能拿到畢業證,就可以帶指標分配工作,上班掙錢,這比上學舒服多了。黃榮說過,他高中畢業,也想通過父親的關係,找份工作算了。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時間緊迫,不容拖延,上學期間一定要想辦法搞定她,把她安全的抓到手,黃榮打起了許惠蘭的主意。沒有機會創造機會,他要盡快把心裏話告訴她,以後即使不讀高中,她上她的學,他上他的班,有了這份愛情,別人也搶不去。

楊梅春變著法兒讓黃榮出醜,她跟幽靈一般,隨時出現在他的眼前,要麽含蓄愧笑,要麽怒目而視,躲都躲不開。他怕她找地坯流氓打擊報複,走路有些緊張,常常拉水天昊做伴,有時候晚上不敢回家,幹脆跟他擠睡在宿舍。楊梅春到底還是水天昊的同桌,知道他的為人,有時沒事的找他聊天,打聽有關黃榮和趙老師的事,他都說不清楚,沒有透露半點信息。讓他奇怪的是,她才當了幾天學習委員,咋打聽起趙老師的家事來,莫非她對趙老師有好感?他揣摸不透城裏娃的真實想法。

如何向許惠蘭表達愛意,黃榮想了好幾天,也找水天昊商量過對策,總也想不出好的辦法。他想用老辦法,傳遞紙條摸摸她的心思。黃榮想了幾句知心話,把能夠表達愛慕的甜美之詞寫在信紙上,讓她看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看她怎麽說。黃榮寫好紙條疊成鴿子狀,委托水天昊轉交許惠蘭。語文老師是個近視眼,看不清台下的動靜,坐在講台上像念經似的講解。水天昊從上衣兜掏出紙條,輕輕拽了拽許惠蘭的衣袖,她看到手中的鴿子狀紙條,笑了笑,什麽話沒說,接過紙條塞進書包。接連幾天平靜如常,就像沒事似的從不提紙條的事,急得他坐臥不安,幾次跟在後麵想上去問她,卻不知從何開口。

黃榮心急如焚,心亂如麻,卻得不到她的芳心。聽課精力不集中,課間玩樂沒興趣,兩隻眼睛老是盯著許惠蘭,她美麗的倩影總是在他眼皮底下晃動,攪得他心神不寧。想著想著眼前出現幻影,她微笑著向他走來,拉住他的雙手,含情脈脈的說:“你的紙條我收到了,願意做你的女朋友,放學後在校門口等我”

度日如年的黃榮,實在受不了她的沉著冷靜和感情的煎熬,他隔三岔五的接連寫了十多張紙條,想說的話都寫在上麵,讓她看了不說都不行。他坐在後麵看得清清楚楚,水天昊把紙條傳給了她,看都沒看快速的裝進書包。石沉大海,沒有音訊,像沒事似的風裏來雨裏去,她顯得越發成熟漂亮了。早晨看到水天昊,還是那種熟悉的微笑,還是那句溫馨的問候,隻是看上去多了幾份羞怯。

一鞭一道痕,一摑一掌血。她的沉寂像皮鞭一般抽打著他的心,留下一道道傷痕;她的落寞像拳頭一般捶打著他的臉,留下一片片掌印。黃榮像熱鍋上的螞蟻坐臥不安,他猜測不透她到底是什麽意思,同意不同意總該有個說法吧,為何這般沉穩。黃榮叫水天昊去宿舍,兩人揣測起許惠蘭的心思來。

“我給她寫了十幾張紙條,為啥一點反應也沒有,到底是啥意思?”

“以我看啦,她怕耽誤學習,用無形的語言告訴你,不想過早的談論個人問題;她采取冷處理的辦法,是想讓時間打消你一時的衝動,不理你是不想傷害你的自尊,我看你還是把精力放在學習上,等考完試再說吧。”

“說得輕巧,考完試各奔東西,到時候我找誰說去?”

“一棵草易枯,一滴水易幹。談情說愛是兩個人的事,她不理你,我看你怎麽跟她談?一個巴掌拍不響,我不是打擊你,還是讓這點可憐的相思露乘早蒸發吧,讓時間告訴你,她這棵嫩芽沒有你這滴相思水的滋潤遲早也會幹枯,除非她遇到新的水源,不過那也是先枯後發的新芽。”

“你這是老洋芋當天麻,公開說假話。你沒有心愛之人,不知道相思之苦,讓她幹枯,說得輕巧。還沒等時間告訴我,恐怕她沒枯我倒先枯了。”

“以我的揣測,要是她對你有意,考完試肯定會有答複;如果無意,她裝聾做啞不了了之,你就耐心的等待吧。”

“我實在等不及,明天直接問她怎麽樣?”

“心急燜不了幹米飯,性急吃不了熱豆腐。依我看還是不要著急,如果她當麵拒絕你,以後想挽回局麵都找不到機會。”

水天昊和黃榮躺在**商量了半夜,也沒商量出結果來,到底要不要當麵問她,他心中沒有底。他怕當麵拒絕,也許拒絕的滋味並不比沉默時好受。水天昊心裏罵道,楊梅春是城市姑娘,長得並不難看,人家不顧顏麵苦苦追你,你卻置之不理,而且鬧得沸沸揚揚,兩敗俱傷,卻偏偏暗戀許惠蘭,讓你也嚐嚐遭人拒絕的滋味。

水天昊正在宿舍做飯,聽到蹲在門口吃飯的王愛軍喊,門口有人找,他趕緊走出宿舍門,定睛一看,原來是黃姐站在門口,看到他焦急的說:“快跟我走,黃榮有急事,讓我來找你。”

水天昊心裏納悶,黃榮這兩天心事忡忡,上午沒來上課,黃姐風風火火跑來叫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試探性的問:“黃姐,黃榮怎麽了,讓你親自跑一躺。”

黃姐快步走在前麵:“跟我走,到宿舍就知道了。”

水天昊跟黃姐來到宿舍,看到黃榮有氣無力的躺在**,他坐到床頭關切的問:“你這是怎麽了,半天功夫咋病成這樣?”

還沒等黃榮應答,黃姐拿來幾包紙袋,展在他眼前說:“你看看,他早上喝了兩包老鼠藥,要不是我發現得及時,也許這回沒命了;他剛洗完胃從醫院回來。”

黃姐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讓弟弟這麽傷心,竟然丟下思他念他的爺爺奶奶,疼他愛他的嚴父慈母,自尋死路。水天昊跟他關係最好,有啥心事也許他知道。黃姐騙他到宿舍就是想問問,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黃姐看水天昊有些難過,反倒安慰起他來:“醫生說沒事,讓他好好休息幾天,這兩天可能上不成課,你替他請幾天假。”

水天昊說請假不成問題,他摸著黃榮蓬亂的頭發欲言又止。黃姐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悄悄擦了擦說:“這事不能讓家裏知道,不然爺爺奶奶都急死了。你說,他這幾天魂不守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他這麽傷心,竟然不顧後果,走上這條不歸路。”

水天昊瞅著兩包老鼠藥紙袋,一連串讓他煩心的事湧上心來。楊梅春苦苦追求,弄得反目成仇,用拳頭砸破黑水瓶,課桌砸了個大洞,刺破手背不說,受到班主任的嚴厲批評;他暗戀許惠蘭,左思右想,好不容易決定讓他傳遞紙條,傳了十幾次卻杳無音信,讓他生不如死,受盡煎熬;高二畢業考試,成績能不能合格,高中能不能畢業還是個問題,他怕父親失望,母親傷心,向家人交不了差,最終選擇喝老鼠藥放棄性命這條傻道。

黃姐發現他這兩天不對勁,怕他出什麽意外,不好向家人交待,上午上了一會班,有些不放心,她回宿舍看看,發現弟弟喝老鼠藥自尋短見,而且喝了兩包,老鼠聞了三步倒,何況喝進人肚裏。她看到躺在**口吐白沫兩眼翻滾的傻弟弟,嚇得六神無主,趕緊叫來同事幫她送進醫院,緊急搶救,逃過一劫。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姐姐挽救了他的性命,應該好好報答她。

黃榮躺在小**,包了紗布的手背傷疤還沒有全愈。他拉住水天昊的手,有氣無力的說:“老水,我這條命是姐撿回來的,要不是她發現得早,生死相離,陰陽相隔,也許這輩子再見不到你了。我想去見馬克思,他老人家嫌我年輕,不想收我,把我交給了姐姐。我也是死過一回的人了,現在細細想來,為這些無聊的事走上絕路不值得。好死不如賴活著,你放心,我會處理好這件事,努力抓好學習,爭取拿到畢業證,不然對不起父母。”

水天昊撫摸著手背上的疤痕,心裏罵他是個傻瓜,跟楊梅春吵架,一拳砸破墨水瓶,手背留下這道永恒的印記;暗戀許惠蘭,傳了十多張紙條,也沒有得到她的芳心,為這點沒有結果的感情糾葛差點喪命,真是不值啊!現在覺醒為時不晚。他長歎一聲,勸慰黃姐道:“你也不要著急,其實沒什麽事,隻是他一時糊塗想不開做了傻事,不要告訴家人,不然老人家會擔心。你可能不知道,我過去的同桌是位城裏學生,怕街上的小流氓欺負,想讓他當保護傘;黃榮怕耽誤學習,遲遲沒有答應,遭到拒絕的她變著法兒找茬報複,他實在忍無可忍,用拳頭砸玻璃瓶,刺破手背;這次喝老鼠藥可能還是為這事吧。”

黃姐聽後,數落了他幾句,如果為這點小事自尋短見,走上不歸路太不值得,她站在床前勸慰起弟弟來:“你拒絕得對,你的任務主要是學習,她是啥人非要讓你保護,我看她不是什麽好東西,街上那麽多姑娘不欺負,小流氓專門欺負她?不要沒保護好她,自己卻吃了虧,到時候有苦都沒地方說;不要怕,隻要行得正站得直,一個女孩子能報複個啥,大不了瞪你幾眼,罵你幾句,你就忍受不了啦?我的弟弟不會被幾句氣話輕易擊倒的,你要堅強起來,挺起腰板堂堂正正做人,誰還敢欺負你?”

三人聊了一會,水天昊看他沒事,告辭返回學校,跑到趙老師辦公室幫他請了幾天假。趙老師下午沒事,想批改作業,請他傳話給楊梅春,讓她收齊作業本趕緊抱過去。水天昊走進教室,看她爬在桌上不知忙什麽,走過去敲了敲桌麵說:“楊梅春,趙老師請你把數學作業本抱過去,他要批改作業。”

楊梅春像沒聽見似的,頭也沒抬,繼續忙她的事,水天昊低頭一看,她在貼紙花,又重複了一遍。第二天上數學課,數學作業本放在講桌上還是沒有給趙老師送去。趙老師走進教室,瞟了一眼坐在前排中間位置的楊梅春,把作業本往講桌邊上一推,陰沉著臉,一改過去靈巧活潑的講課風格,黑板上列了個算式,粗略的講了幾句,沒有布置作業,走到水天昊座位前,低聲耳語了幾句,抱起作業本走了。水天昊走到楊梅春跟前,把趙老師的指令傳達了一遍,她沒有吭聲,脖子一擰,扭著走出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