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後,馮玉泉喊了一聲走出教室,水天昊沒有動,他要看著她先走,留住她的背影,記住她的神態,將她美麗的倩影嵌進腦海裏。女兵瞥他一眼,羞澀的走出教室,水天昊拿起書本跟在後麵,看到那位女兵跟幾位女戰友徑直走出校門,看樣子沒有車接送。他佯裝沒有看見,遠遠跟在後麵不敢抬頭。那幾位女兵大搖大擺,說說笑笑的路過軍區機關大門,準備乘坐一路公交車回單位。這幾位女兵沒有戴軍幅,按條令不符合軍容風紀,半路上正好遇到四位糾察,二話沒說想帶他們去收容站,強化培訓兩天,再通知單位領導前來領人。

軍人上街違犯軍容風紀被糾察逮住是件丟人的事,挨批評受處分不說,單位領導也要跟著受牽連。這幾位女戰士緊張得要命,陪著笑臉向四位麵無表情的糾察求情說好話,費了半天口舌也沒管用,推推搡搡的向軍區機關大門走去。

水天昊老遠認出這四位糾察就是同鄉好友麻文川、高海兵、王俊傑、黃夢林,心中大悅,心想,我們都是同鄉戰友,又是非常要好的鐵哥們,給她們求個情,肯定會給我這個麵子,何不借此機會來個英雄救美。他趕緊走過去,佯裝路遇熟人,向四位好友打了聲招呼,看到女兵們緊張的神情,朝熟麵孔女兵笑笑,拍拍帶隊的副班長麻文川:“這麽晚了,怎麽還在街上糾察?”

麻文川望著緊張的女兵說:“我們哪有你這麽瀟灑,還有時間上課。”

水天昊看看女兵,開玩笑說:“辛苦了大半天,沒有逮住一個?”

黃夢林望著女兵笑了笑:“你沒看見站著幾位不戴軍帽違犯軍紀的女兵?眼睛不好使,回去買點眼藥水點點。”

高海兵沒敢瞧那幾位漂亮的女兵,嘿嘿嘿幹笑兩聲:“晚上抓回去,明天又有女兵訓了,通知單位領人,看她怎麽向領導交待。”

王俊傑做了個鬼臉,嚇唬道:“手裏拿著書,看樣子跟你一樣也是補習的學員。嗨,違犯軍容風紀,帶回去每人給個處分,不開除算輕的,還考什麽學啊!”

水天昊笑了笑,拍拍王俊傑的後背:“是啊,誰不想奔個好前程?這幾位女兵大老遠的跑來補課,就因為晚上天氣涼沒有戴軍帽,抓她們進去培訓兩天,單位領回去給個處分,害得人家考不成學,美好前程毀在你們四個人手裏,心裏就踏實了?”

麻文川麵有難色:“違規不抓,我們就是違規,回去不好交差啊!”

“這麽晚了,違不違規都是你們說了算,誰能看得見?”水天昊拍了拍麻文川的肩膀,回頭望著女兵問:“你們單位的車咋還沒有過來?你看帽子放在車上違規了吧!”

麻文川聽他這麽說,好像是認識,疑惑的問:“這幾個女兵你認識?”

水天昊笑了笑:“嗨,早就認識了,這幾位是總醫院的,在八一中學補課,跟我一個班,她們的帽子放在接送車上,駕駛員開車辦事,讓她們幾個在這兒等車,正好被你們逮住,嚇得幾位戰友快尿褲子了,看在我的麵上,夜黑了,放她們回去吧。”

幾名女兵聽他幫忙求情,圍攏過來陪著笑險附和說:“是,是,我們不是故意的,帽子在車上,下次一定戴好。”

麻文川瞥了一眼可憐兮兮的女兵,回頭望著高海兵、王俊傑、黃夢林,征求意見道:“你們說咋辦?”

黃夢林心領神會,使了個臉色,望著水天昊說:“既然這麽說了,看在老兄的麵子上放了她們吧。”

高海兵不敢正視女兵,更沒有跟漂亮女兵說過話,他漲紅著臉快速的掃了一眼,顫動的嗓門說:“看在老哥的麵子上,今天放了你們,要是以後再讓我們逮住,可就沒這個運氣了。”

王俊傑什麽話沒話,一個勁兒的盯著幾位女兵看,看的女兵有些不好意思,像個聽話的孩子,陪著笑臉連連說“是,是”。

幾位女兵聽說要放她們走,望著水天昊連連說“謝謝”,水天昊像是打了勝仗的將軍,揮揮手說:“不用客氣,還是謝謝我這幾位兄弟吧。”

那位似曾相識的女兵望了他半天,走到近前輕聲問:“你也是東升縣的?”

水天昊還未來得及回話,她就被那幾位女兵拽著胳膊跑了。他不明白,我是西陽縣入伍的,她咋當成東升縣的。他想了想恍然大悟,去年總醫院分過去的十幾個新兵都是東升縣的,上次他跟馮玉泉去總醫院看望戰友,正好樓道裏碰到她,當他是成東升籍戰友,情有可原,再說東升縣屬西陽地區管轄,這樣問也在情裏之中。

轉眼間到了考試時間,考場設在八一中學,水天昊、馮玉泉、李小兵、張理等十餘兵機關戰士與幹部子女安排在第一考場。這個考場安排了二十五名戰士,每人一張桌,左右間距一米,前後桌之間挨得很近。每個考場五名監考老師,主考官宣布完考場紀律,說第一天考試,軍區領導要來巡視考場,剛開始幾分鍾,監考老師不停的在走廊裏走動,要求還算嚴格。領導巡視完考場,監考老師像換了個人,坐在教室門口吹起了牛,過上幾分鍾,裝聾作啞的轉上一圈,又坐回原位聊天。

水天昊周圍安排了幾位女兵,那位似曾相識的女兵就坐在他的前邊。每次試卷發下來,他都要大概通看一遍,然後抓緊時間做題。他做題很快,刷刷幾筆就是一道題,不一會兒半頁紙做完,他正要寫背麵試題時,被坐在左側的女兵伸手刁了去,嚇得他渾身哆嗦,這怎麽使得,要是被監考老師瞧見沒收試卷,這輩子的前程不就報銷了嗎?他恐慌、著急、無耐,他沒有題做,隻能眼睜睜看著女兵搶過去抄寫。過了十多分鍾,語文試卷在女兵手中轉了一圈才回到手中,他顧不得多想,提筆做題。這次他有了經驗,用胳膊肘死死壓住試題,防止女兵搶去,耽誤自己的做題時間。

兩個小時的考試,隻用了一個半小時就做完了,他坐起身,準備全麵檢查一遍,試題還沒有放穩,坐在右側的女兵伸手搶走試卷,他無耐的盯著監考老師,有的老師站在門口,有的老師望著窗外,有的老師在走廊裏背手轉圈,搶試卷抄試題的舉動視而不見。心想,幸虧做完了,否則時間不夠用,耽誤答題,影響成績,哪可咋辦啊!試卷轉到他手中已到了交卷時間,他沒顧得上檢查就交了卷。

水天昊、馮玉泉、李小兵走出考場,望著嘰嘰喳喳走出教室的幾位女兵,氣得罵起娘來。他們幾個跟水天昊一樣,周圍都安排了女兵,題做到中途,就被這些眼明手快的女兵搶去抄寫,弄得考生們即恐慌又緊張,隻怕監考老師發現沒收試卷,這輩子的前程報廢在這群不愁衣食的女兵手中。

幾個人分析認為,可能是有意安排的“特殊考場”,專門把學習好的戰士跟幹部子女安排在一個考場,而且把她們精心安排在好學生周圍,放開讓她們抄寫,卻假裝看不見。水天昊做好了思想準備,政治、英語的答案是固定的,會就會,不會就不會,答題時間快,隻要監考老師不找麻煩,搶去抄也無防;要是有多餘時間,從頭到尾複查一遍再交卷。

軍校考試是部隊的高考,人生中的大事,一毫一絲馬虎不得。政治、英語都是標準試題,答起來也快,一個多小時做完題,試卷放在桌麵上,搓搓僵硬的手指準備檢查,沒有防備,逮住機會的女兵搶去輪換抄寫。水天昊心想,反正監考老師視而不見,隻要不影響答題,抄就抄吧。數學、物理、化學考試,這可難壞了他,周圍那幾位女兵什麽都不會,眼睜睜的看他做題,做一道奪去抄一道,一道題轉一圈就得花費十多分鍾。水天昊怕時間不夠,將試題壓在胳膊肘底下,凝神思考,快速運算,急得他頭上冒汗,一會兒左邊搗一指,一會兒背部捶一拳,一會兒前邊回頭看,一會兒右側拽衣袖,自己倒像是小偷,提心吊膽,左顧右盼,隻怕做了半截的試題搶了去。

四麵八方的騷擾,分散他的精力,他苦惱著急,卻又沒有辦法。那些不會做題的女兵們,急得像熱鍋台上的螞蟻,東張西望,眼急手快,稍不留意還是被周圍的女兵搶去,有時懸在半空中拽來拽去,監考老師看不見,他怕撕破試卷,隻好鬆手。考試終於在緊張有序的氛圍中結束,這些女兵報以感激的微笑。

考完試,馮玉泉、李小兵、張誌合覺得考得不錯,成天趾高氣揚在營區轉遊,還未走進軍校大門,好像自己成了幹部,戰友們跟他打招呼帶理不理,根本不把老兵放在眼裏,氣得同鄉背地裏罵娘。

水天昊有他的想法,越是這個時候辦事越要謙虛,說話也要謹慎,對待戰友更要客氣,幹工作更要努力。不要以為參加了一次軍校考試,能力就比別人強,本事就比戰友大,好逸惡勞,高傲自大,誰都不放在眼裏,萬一考不上軍校,以後咋在戰友麵前做人?水天昊是個明智之人,見誰都是樂嗬嗬的,謙虛做人,謹慎做事,熱情待人,戰友們都很喜歡他。

水天昊白天忙自己的工作,晚上去首長家照常幹活,在焦急的期盼中度過了十餘天,考試成績還沒有下來。吃完晚飯,他去首長家,正巧遇到首長在家,看見他關切的問:“小鬼,考的怎麽樣?”

水天昊想了想:“考得還可以。”

首長聽他說考得不錯,笑問:“報的是什麽學校?”

水天昊實話實說:“報考的是一所軍醫大學,出來可能是個醫生。”

首長沉默片刻:“大小夥子幹什麽醫生,我幫你問問,換一所學校。”

水天昊聽首長的意思,不想讓他當醫生,想給他換所學校,心想,考完試已經十餘天,馬上要公布考試成績,哪能來得及換學校,隻要能考進軍校,實現自己的大學夢,管它什麽專業,再說了報考軍醫大學,是我的誌願,畢業當個好醫生,救死扶傷,治病救人,也能為家鄉人民做點好事,首長的話他沒有放在心上。大概過了三天,再去首長家,首長叫住他說:“你考了四百二十多分,我幫你換了所學校,你去好好上學吧。”

水天昊懸著的心總算定了下來,他把喜訊悄悄告訴馮玉泉,他又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李小兵。李小兵有點不相信,哪有這麽好的首長,既幫他打聽成績,又幫他改誌願換學校,吹牛不打抄稿,相信他的話,潛艇都能飛上天。馮玉泉、李小兵焦急的等待考試成績,水天昊在喜悅中等待錄取通知書。他要善始善終,站好最後一班崗,報答首長對他的關愛。

水天昊接到後勤工程學院的錄取通知書,他要辦離隊手續,準備去院校報到,單位領導聽後非常高興,知道他上學沒有路費,從單位緊張的生活費中擠出一百元路費;積極向上級領導申請,報批了一百元困難補助。水天昊感激領導,感謝戰友,他想請戰友們吃頓便飯,向曾經關懷和幫助過他的領導和戰友道個別。可是按部隊規定,不容許戰士下館子請客吃飯,領導也不敢違背這個規定。他想買幾個菜,偷偷款待幾位領導和戰友。他白天辦離隊手續,顧不上采購,托付同鄉幫他去飯館買菜。他給了五十元錢,交待高海兵、黃夢林、李幫忙買些肉菜和煙酒。

他請來關心他的領導和要好的戰友,準備在宿舍請客喝酒。晚飯前他問高海兵辦好了沒有,他神神秘秘的說:“你放心,一切辦妥。”

戰友們熄燈就寢,他把好友和領導請到宿舍,桌麵上什麽也沒有,他以為高海兵把肉菜藏在哪個地方,叫他趕快拿出來。

黃夢林看他著急,拉住他的手輕聲說:“老水,請你原諒,我知道你沒有多少錢,上學還需要路費。我們幾個商量,沒必要買煙酒和肉菜,幫你買了兩包麵包,有那個意思就行了。”

黃夢林說完從床底下提出一個大塑料袋,裏麵裝著兩包大麵包。水天昊叫來領導,卻沒有酒也沒有肉,覺得很沒麵子,從來沒有發過火的他不知哪來的火氣,陰沉著臉提高嗓門罵道:“不想幫忙早點說,何必等到現在,等會兒何科長和馬連長來,這不是丟人嗎?你們幾個別離開,我出去一躺。”

水天昊背起掛在牆上的黃挎包跑出宿舍,沒過一會兒,他提著兩瓶白酒,五六個肉菜笑嗬嗬的走進宿舍,往桌子上一擱:“你們幾個辦事不力,半夜三更的害得我又跑了一趟。”望著黃夢林、李說:“對不起,剛才態度不好,請原諒。”

黃夢林看他不再見怪,佯裝生氣的說:“還不是為了給你省錢,事情沒有辦好,這是我們的錯。”

水天昊把涼拌牛肉、囟雞、豬耳朵、拌三絲、海折絲、花生米擺上桌,取來軍用缸子正準備倒酒,何科長和馬連長笑嘻嘻的推門走進來,看到桌麵上豐盛的酒菜,坐在床鋪上說:“你們還沒開始?”

水天昊笑道:“首長沒有到,我們咋能開席,請首長坐**。”

“好,你們都坐,今天特許你們多聊一會兒,但有一點,聲音要小,不能影響大家休息。”

戰士是不容許喝酒的,有幾位戰友長這麽大還沒有沾過白酒,第一次跟何科長和馬連長坐在一起,即興奮又緊張。水天昊敬酒,何科長先喝,他是領導,酒場高手,半缸子白酒仰起脖子,咕嚕一聲倒進肚裏,然後是連長,二話沒說,一口見底。幾位好友沒喝過白酒,聞了又聞,看了又看,就是不敢喝。

何科長說水天昊要走了,他也是一片好心,動員幾位戰士少喝點,隻要不鬧事就行。水天昊敬完後,幾個好友搶著要給科長、連長敬酒,科長夾起一塊豬耳朵停在半空:“今年又出了一位大學生,這是你們家鄉的喜事,也是咱們單位的喜事,你們是同鄉,應該好好慶賀,大家喝。”

那天晚上,幾位好友沒有喝多少白酒,何科長喝得很高興,大概一瓶多酒,他喝醉了,就躺在水天昊**。

第二天,黃夢林、劉海兵、王成軍幾位好友送他去火車站,上火車前照了一張合影。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時。要分別了,幾人抱頭痛哭,誰也舍不得離開。水天昊摸著眼淚,蹬上東去的列車,去實現他的人生夢想,將來用淵博的軍事知識為後勤部隊奉獻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