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昊心想,以前談過幾次戀愛,時間有長有短,感情有深有淺,不知她手裏有什麽證據,問的是哪一個,不能亂說,她是個醋罐子,如果說的不是她問的那個,又會惹出麻煩來,沒完沒了的追問下去,晚上別想睡覺。他想了想說:“你問的是付會琴,我真的跟她沒關係,隻是普通朋友,上次來找我,麵都沒見著,不是被你趕走了嗎?”

文雅潔指著鼻子說:“你別胡說,我做了兩碗麵條招待她,還說我趕走了。開始埋怨了吧,要是知道這樣,讓她在家等你,看你說啥話。”

水天昊想擾亂她的思緒,東一句西一句的忽悠,可她還是不停的追問,看她一點睡意也沒有,這次是鐵了心打破沙鍋問到底,想了想說:“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如果你認為跟姑娘聊幾句天就算談戀愛的話,多得去了,一時半會說不完。讓我想想,明天告訴你。”

文雅潔說:“不行,不交待別想睡覺。”

水天昊問:“你問的哪一個,我真的想不起來,把證據拿出來。”

文雅潔說了聲好,爬起來從床頭櫃裏取出相冊,翻出兩張照片,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看,還穿著婚紗哩,穿婚紗送照片,敢說跟你沒關係,你跟她是不是結婚了?我去法院告你,你是騙婚又是重婚,要坐牢的。”

水天昊狠狠瞪了她一眼:“你看照片上這位姑娘多漂亮,個頭高高的,水晶般的小圓臉,水靈靈的大眼睛,標準的重慶小美女,我就是重婚,你去法院告吧,就說我騙了你,準能告贏,我去坐牢,你再找一個,嗬嗬嗬”

文雅潔在他臉上猛揪一把,疼得他哇哇大叫,摸著揪疼了的臉蛋說:“罵人不揭短,打人不打驗,掐壞臉,破了相,我從監獄出來,怎麽談戀愛?”

正說間,電話鈴響了,水天昊起身接電話,是同科室李參謀打來的,通知明天上午開會,問部長的講話稿打印好了沒有,明天早後送到宿舍,他還要看看。水天昊放下電話,自言自語道:“部長去軍區開會回來了?”他躺倒在**:“明天上午開會,早點睡吧。”

水天昊突然想到,每年春節都要給家裏寄一千元,這是孝敬父母的報恩錢,做套衣服、買點茶葉,過一個好年。眼下又到了寄錢時間,可家裏的餘錢都被她開囟肉店折騰完了,還欠下一債。父母把他拉扯大不容易,過年的時候不敬點孝心,良心上過不去啊!歎息道:“唉,眼看就要過年了,你這個兒媳婦的孝心還沒寄回老家去,這幾天我正在發愁,你幫我想個辦法。”

文雅潔沉思片刻:“家裏沒錢,這個孝心還得有,你看著辦吧,借點錢先寄回去,咱以後節省點,活人還能被尿憋死。”

水天昊在老婆臉上輕吻一下,高興的說:“還是老婆好,這麽通情達理。明天先借一千元寄回去,以後少請兩次客,這點錢可以省出來。”

文雅潔笑了笑:“你的問題我都答應了,該你交待了,繼續說吧。”

水天昊說:“這麽晚,該睡覺了吧,明天再說。”

文雅潔說:“別打岔,你還沒有交待。你跟照片上穿紅紗的姑娘是啥關係,我看這個姑娘挺漂亮,為什麽要分手?早說早睡,晚說晚睡,不說不睡,明天開會跟我沒關係。如果你老實交待,說明你是清白的,跟她沒關係;如果你不老實交待,說明你有事瞞我,行苟且之事,這是對我不忠”

水天昊氣不過,嘴裏嘖嘖幾下,白了她一眼:“有完沒完,我又不是犯人,交待,交待,老是讓我交待,不就是一張照片嗎,刺激你啦?”

硬的不行來軟的,文雅潔笑了笑,撫摸著被她插腫的小臉蛋說:“不是,老公。看你長得這麽有魅力,一定有不少姑娘追你吧,你是怎麽拒絕她的?咱倆結婚這麽多年,孩子也大了,不怕你跑掉,我隻是好奇,想聽聽嘛。”

水天昊聽她陰陽怪氣,說了吧,怕她吃錯藥,大吵大鬧;不說吧,她不停的追問。唉,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有啥好說的,既然她白天睡足了覺,晚上睡不著,就說給她聽吧,明天還要開會,總不能開會打呼嚕,讓同事聽見笑話吧!他拍拍老婆漂亮的臉蛋,長歎道:“唉,這都是過去的舊事了,你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那我就講講過去的光輝曆史吧。照片上這位漂亮姑娘名叫羅小紅,她是學院教授的女兒,我的小老鄉,她大學畢業,有份好工作。她確實追過我,感情比較深,畢業時難分難舍,她非要放棄舒適的工作來陪我,這兩張婚紗照就是她寄來的。新疆這麽遠,我怕害了她,好說歹說總算做通了工作,跟她斷了來往,你聽了別生氣,我們是清白的,沒有突破那條道德防線。”

水天昊講述過去的戀愛史,她像小孩聽故事那樣,摟著他的脖子,笑道:“說吧,我會分享你的愛情羅曼史。”

水天昊接著說:“我們是偶然認識的,也許是小老鄉的緣故吧,她家人對我很好。那時候我還是個小學員,不懂什麽是愛情,也沒想過談戀愛。有幾次,她母親做好飯,跑到宿舍樓去找我,叫我去家裏吃飯。學員不容許找對象,她跑的次數多了,被學員們誤解,說我在跟漂亮姑娘談戀愛。那時候,就怕這話傳到學院領導耳朵,輕則批評,重則處分,勸她不要去宿舍找我。我們就像好朋友一樣相處了兩年,誰也沒有提過對象二字。臨近畢業的時候,她父親動用關係,想把我留在山城。她想給我一個驚喜,等事辦成了再告訴我。可是就在這期間,學院發出號召,大力開展保衛邊疆、支援邊疆,奉獻邊疆活動,我和趙天順都是從新疆考學的,熟悉邊疆,熱愛邊疆,甘願為邊疆奉獻青春,我倆義無反顧的遞交了申請。沒過幾天,學院批準了我們的申請,表揚信張貼到學院顯要位置,發出向支援邊疆的全體學員學習,說我們聽從黨的召喚,自願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是可愛的人中最可愛的人。在她父親的努力下,我可以留到那座美麗的山城,她跑來告訴我這個喜訊,可是為時已晚,我的檔案寄發出去,報到介紹信已經開好,主動放棄了留到大都市的機會,依然打起背包回到新疆。臨行前,她請我吃飯,為我送行。她哭成了淚人,她舍不下我,想辭職跟我來新疆。她家庭條件那麽好,人又長得漂亮,找個啥模樣的對象不好,非得跟我去邊疆艱苦地區受罪。你說,我能這麽做嗎?我苦口婆心勸說她,比古論今講道理,可她還是不聽。回到新疆後,對她不放心,寫信告訴她,說新疆多麽艱苦,風沙多麽大,環境多麽差,想嚇唬嚇唬她,讓她打消來新疆的念頭。可是她為了我,鐵了心要來找我,隨信寄來兩張婚紗照,還說她的心屬於我,隻要一聲招呼,她即刻辭職來新疆完婚,那怕給別人打工、飯店端盤子也行。她越是對我好,我越要對她負責,寫信說我分到非常偏、遠野獸出沒的深山溝,經常大雪封山,勸她不要寫信,寫信也收不到。她還是不停的寫信,我硬是沒有回信,這都是為她好。”

水天昊講他跟羅小紅的戀情,那種神情,那種憂傷,文雅潔從來沒見過,她有股醋意,克製沒有發出來。她摟緊脖子,長歎一聲:“你做得對,人不能為了自己。俗話說,愛情會讓女人變傻,戀愛中的女人什麽蠢事都能做得出來。要不是你婉言拒絕,耐心相勸,也許咱倆這輩子無緣睡在這張**。唉,企盼有情人終成眷屬,這都是不負責任的旁觀者說的話。如果有情人都成眷屬了,今天能有第二者第三者,能有四奶五奶,哪有咱倆的今天?天下美女那麽多,達官貴人見一個愛一個,玩一個甩一個,如果有情人都成眷屬,當官的、有錢的、有才的、有貌的還不天天鬧離婚?可憐天下有情人,我看一點也不可憐。還有這張照片,胖乎乎的像是農村姑娘,這麽好的像片藏在大照片背後,今天要不是從裏麵掉出來,我可能見不到,說說她的故事。”

水天昊望著照片,臉上掠過一絲笑容:“喲,還有這張照片,要不是你翻出來,差點把她忘了。她就住在我家對門,我們是光玩過家家長大的,初中考上師範學校,畢業後留在紅光小學當老師。上軍校寒假探家,她父親非要叫我去家裏坐坐,她在家看書,聊了半個小時,要走的時候,她非要送這張照片做紀念。當麵拒絕人家姑娘多難堪,我拿回學校藏在大照片後麵,永遠不想看見它,你竟然能翻出來,真是有本事。”

文雅潔笑道:“我不是有意翻出來,是它自己掉出來的。你們兩個聊天的時候,他父親在幹啥?”

水天昊說:“好像挑著水桶出去了。”

文雅潔說:“這麽說,她父親故意躲開,讓你們倆單獨相處,生米煮成熟飯,想讓你做他的乘龍快婿?”

水天昊罵道:“你真能想得出來,天下哪有這樣的父親?不過,他父親好像真有這個意思,丫頭也是十分樂意,可惜我沒有哪個想法。”

文雅潔問:“難道她沒跟你那個”

水天昊生氣的說:“你慢慢想去吧!夜深了,睡覺。”

文雅潔扭住他的脖子:“不行,你必須交待清楚。”

“又是交待,交待,你有完沒完?”

“交待不清楚,別想睡覺。”

“你還想知道什麽?”

“一塊兒光過家家長大,見麵沒有陌生感,她這個小學教師難道就不想跟你那個”

“哪個?你以為她是城裏姑娘,一回生二回熟,三回抱住咬嘴唇?在你眼裏,隻要跟我說過話的女孩,根本沒有好東西,你把自己當什麽人了?”

“別打岔。農村姑娘進城上學,學壞了比城裏姑娘還開放。既然她父親請你去家裏見麵,也許這是她的意思,老情人見麵,難道你就沒有想法?”

“廢話,我不是空氣,能沒有想法嗎?”

“對了,當時你是怎麽想的?”

“我在想,她剛上師範時,還是一位純情可愛的小姑娘,短短幾年功夫,她成了二十多歲,閨字待嫁的大姑娘,留著披剪發,滿臉都是青春豆,圓臀肥腰,身材矮小,背麵看上去跟鄉下老太太沒什麽差別,當時大吃一驚,小縣城上了幾年學,咋變成這個樣了,怎能跟我現在的媳婦比”

“行啦,行啦,那時候有我嗎?我不想聽,睡覺。”

上午開會,水天昊害怕打瞌睡,選了個角落坐下,傳達上級文件,安排布置工作,部門領導發言,主要首長講話,起初他還稀稀拉拉寫幾個標題,聽著聽著,腦袋不由自主像搗蒜似的亂點,他怕戰友們瞧見笑話,鋼筆在本子上點來點去,字不是字,畫不是畫,一陣掌聲驚醒,趕緊扔下鋼筆,此時掌聲已停,他獨自坐在角落裏鼓掌,發出啪啪響聲,身旁的同事輕輕搗他一肘,慌忙拿起鋼筆低頭寫字。領導坐在主席台,有的放聲講話,有的交頭接耳,有的閉目養神,沒有發現台下的動靜。

開完會,水天昊老遠聽見辦公室電話響,趕緊開門接電話。電話是馮玉泉打來的,好久沒有聯絡了,接到電話很是高興。馮玉泉說,他在首府辦事處呆了兩年,軍區機關認識了一位老鄉處長,逢年過節提上禮品去看他,一來二往,兩人成了好朋友。前幾天,老鄉處長幫忙,調他到首府一所倉庫任管理員,新兵連的張誌合也在這個單位,他轉了誌願兵,修理所當班長。馮玉泉剛調進倉庫,分給他一套三居室住房,一家人有了固定住所。辦事處撤了,兩套樓房低價處理,他買了一套,郭秀芬雇了幾名員工擺夜攤,專賣煎餅。她的煎餅即酥又軟又實惠,口感又好,生意相當不錯,每天的利潤比馮玉泉半個月的工資還多。孩子在市區上學,單位有專車接送,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請他出差一定去家裏坐坐,不要淡忘了十多年的兄弟感情。

水天昊正在接電話,聽得一聲“報告”,小老鄉高海兵走進來,示意他坐下。這位小老鄉特意來感謝他,說單位年終考評摸底,領導想讓他複員,水天昊專門給分管兵員的同鄉好友提前打過招呼。單位領導悄悄對他說:“你能留下,這都是水參謀的功勞,要當麵好好謝謝他。”

離老兵複員還有半個月,高海兵能留下來,都是水天昊幫的忙。他抽出一支香煙,嘿嘿嘿幹笑兩聲:“我沒帶啥東西,請你抽支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