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昊收到家信,信中說,水天海結婚幾年了,董桂花還沒生孩子,懷疑她有問題,看遍了家鄉的大小醫院,吃了不少迷方,還是不見效果。水天昊是公家人,跑的地方多,見的世麵多,結識的朋友多,寫信托他打聽,看有沒有專治女人不生育的醫院。

有病亂投醫,往往不能對症下藥。要他打聽專治不育症的專科醫生,總得給醫生講明病因吧,他寫信問明病因。過了幾天收到回信,他這才知道,董桂花從小就沒來過月經,老家的醫生說是先天性子宮發育不全,中藥也有治好的,讓他多跑幾家醫院試試,這才想到了二哥。

水天昊不是醫生,平時工作又忙,就把打聽看病的事交給文雅潔。她聽後火冒三丈,對他又是一頓痛批:“你們家這些破事不要煩我,自己去問。你以為你是救世主,啥事都想管,還要拉上我,這日子還過不過,不想過拉倒。生了娃娃寫信讓你起名,放羊沒雨衣雨鞋寫信向你要,沒錢花了要你寄,打工也要來找你,連你的軍大衣、黃軍裝、大頭鞋都往家背,還嫌管得不夠,現在連看病都要找你,你以為這些都不要錢,我們結婚幾年,你看過的是啥日子?這兩年經濟稍有點好轉,家裏有點屁事都來找你。你一天到晚不著家,孩子不想管,家務不願幹,管起這些破事勁頭大得很”

水天昊聽著老婆的說詞,想辯解幾句,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想想還是不要招惹她。誰讓咱是農村人,家裏就混出這麽個“見過世麵”的部隊幹部,他不管誰管,再說這也不是什麽大事,不是動口之功,就是腿腳之勞,能幫的忙多忙點,幫不了寫信說明,家人也不會怪罪,何必跟她一般見識。

醫院裏有幾個認識的醫生,水天昊托他們向同行打聽打聽,這些醫生也確實夠朋友,沒過幾天,回話說子宮發育不全這種病不好治,吃藥也是白花錢,還是不要浪費辛苦錢。要是哪個醫生說能治好這種先天性疾病,一定是騙子,利欲熏心,心比炭黑,不要上當受騙。

是藥三分毒,浪費錢財傷了身體不說,還給家人帶來失望的痛苦。這病看不好,這是鐵定的事實,這輩子注定董桂花不能生育,水天海不會有自己的親生子女。怎麽寫信說呢?如果照實說,會斷了兄弟的念想,在失望中度此一生;如果不說實情,會白白浪費錢財,這可難住了他。心想,還是往後推一推再說,如果水天海寫信問起,就說還在托人打聽,勸他不要報太大希望,醫學上總會有辦法,他將此事擱了下來。

晚上,勞累了一天的水天昊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準備繼續領教老婆的絮叨,這已經成了他的一種習慣。他脫下軍裝,走進廚房,文雅潔朝他笑了笑,看到飯桌上擺著四五個肉菜,做了一隻大盤雞,還放了一瓶好酒,這讓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今天是什麽日子,做了這麽多好菜,難道有什麽喜事?他看老婆心情不錯,試探性的問:“老婆辛苦,今天是什麽好日子,做了這麽多菜?”

文雅潔沒有回答,做完最後一道菜,倒了兩杯酒,白了他一眼。水天河下班回家,看到一桌子好菜,高興的說:“啊呀,什麽好日子,做了這麽多菜,還有好酒喝。”

文雅潔叫威威洗手吃飯,說了幾次,他都沒有動,還裝聾作啞不吭聲,水天昊大喊一聲,他噘著小嘴,不情願的走進洗手間。等了半天,看他不出來,走過去一看,威威拿把玩具手槍,在洗手池裏玩耍。水天昊走過去頭上輕輕拍了兩下,想嚇唬嚇唬他,沒想到威威扔下手槍,摸著頭哭天抹淚的找媽媽告狀。文雅潔看孩子哭喊著跑出來,蹲身摟在懷中,幫他擦擦眼淚,摸摸後腦勺,怒眼罵道:“孩子玩得好好的,你幹嘛打他?哪有這麽做父親的,你看頭上打了個包,一天不打孩子,手癢癢是不是”

水天昊以為她隻是哄哄孩子,沒當回事。他洗完手走進客廳,水天河站在飯桌旁,文雅潔抱著威威坐在沙發上:“這是咋了,飯做好不吃,抱著孩子坐著發呆,誰又惹你了?”

水天昊走過去拉她,她推了一把,氣呼呼怒瞪著雙眼罵道:“吃狗屎,今天本來是你的生日,一家人想高高興興吃頓晚飯,可你倒好,老拿孩子出氣,他是不是你親生兒子?”

水天昊有些莫名其妙,他隻是想嚇唬嚇唬孩子,在他頭上輕輕拍了一下,用的勁可能連隻蚊子都拍不死,頭上怎能起包?她當著孩子的麵罵人,在孩子心中會留下什麽影響?做父親的說他幾句,就放聲大哭,做母親的不分青紅皂白亂咬人,連我這個當父親的都不讓說,以後還怎麽管教孩子?父親唱黑臉做壞人,母親唱紅臉當好人,這是事先商量好的,即使父親罵錯了,也不能當著孩子的麵爭吵,怎麽老是出爾返爾,不長記心?他強壓怒火,伸手摸摸威威的後腦殼,跟她半開玩笑說:“這哪是打的包,威威的後腦殼長什麽樣,難道你這個做母親的不曉得?實話告訴你,我根本就沒有打他,你動不動發脾氣罵人,對孩子的成長沒什麽好處,老五在家也不好看,以後給我點麵子,不要當著兄弟和孩子的麵吵鬧好不好?你作為家長,要有家長風範,不要動不動發火,以權壓人,要注意自身形象嘛。”

文雅潔摸摸威威的後腦殼,撥開頭發看了看,小時候沒有睡平,突起的疙瘩,長頭發遮住看不見,用手摸很明顯,就像起了個大包。她像是有點愧色,沒有說話,拉起威威坐到餐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