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河撿棉花勞累,心裏也苦,他上街找來一位四十歲上下的隴南女人。此女名叫範麗華,雖說沒有念過書,可她說話辦事刁鑽老練,倒像是個湖。水天河雇她撿棉花,晚上他住外間小床,她住裏間大床。範麗華早起晚歸,洗衣做飯,把自個當成了女主人,漸漸的水天河臉上有了笑容,兩人又說又笑,外人都當是恩愛幸福的小兩口。

水天昊工作忙,最近又出了一趟遠差,好久沒去哈維莊,不曉得弟兄們過得咋樣,想去哈維莊看看。晚上很晚了,水天河、水天海椅著摩托車撿棉花回家,木易仁開著二手小四輪拉著棉花跟在後麵。水天昊看到水天河的摩托上帶個女人,還摟著他的壯腰,下了摩托車,拍拍身上的土,走進屋子洗手做飯,一切都是那麽的自然。水天昊走進屋子,悄悄問水天海:“老五車上坐的是什麽人?抱得那麽緊。”

水天海苦笑幾聲,悄聲說:“她是老五找來撿棉花的,二十多天了。”

水天昊不明白,一個撿棉花的老女人,應該與水天河是雇主關係,怎麽坐在摩托車後座還摟著腰,沒有丁點害羞的樣子。範麗華看見水天昊,朝他笑笑,頭一歪進屋做飯,他也沒有多想。

水天昊回到家,將此事跟文雅潔說了,他懷疑水天河跟範麗華住在一塊,弄不好還會成一家人,老五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文雅潔聽後,瞪了他一眼:“憑著女人的直覺,這個女人八成是個大騙子。”

水天昊笑問:“你為什麽這麽認為?”

文雅潔苦笑兩聲:“第六感覺告訴我不會有錯,不信你等著瞧,這個女人非騙他個人財兩空不可。水天河沒有頭腦,被這個女人騙高興了,種棉花的辛苦錢交給她,她不跑才怪哩。你趕快給他打電話,讓她防著點,不要上當受騙,不然後悔都來不及。”

水天昊覺得,範麗華隻是雇用的拾花工,他不會這麽傻吧。就算他倆住到一起,哪也是暫時的,怎麽能動真情哩。他沒有輕易打電話,過了兩個禮拜,他跟文雅潔一塊兒過去想問個明白。

水天昊、文雅潔去哈維莊,水天河、水天海家的棉花拾完了,都在幫木易仁家揀棉花。剛到水天海家,文雅潔偷偷問董桂花,她嘿嘿嘿幹笑幾聲:“我也搞不清楚他倆到底是啥關係。”

水天海笑了笑:“老五不說,我也不好多問。看上去這個女人還算勤快,給老五洗衣做飯,房子收拾得幹幹淨淨,像是一家人。”

董桂花嗬嗬嗬笑了幾聲,打斷水天海的話說:“這個女人一會說她是範麗華,一會說她是範彩霞,我也搞不清她到底叫啥名。這幾天她還喜歡過來串門,叫我三嫂,叫他三哥,她把自個真當成了老五媳婦。”

文雅潔聽罷,朝門外瞅了瞅,問:“她到底是幹啥的,弄清楚了沒有?不要到時候弄個人財兩空。我不放心,就是想過來看看。”

水天海說:“嗨,我看她嘴裏沒一句真話,說話前後矛盾。前幾天她說,娘家是寧夏西吉的,男人家是甘肅靜寧的,她是男人打得受不跑出來的,要是能找到疼她愛她的好男人,她就不回去了。她姑姑問她,又說男人對她好得很,家裏還有兩個兒子,大兒子二十,小兒子十八,都在外麵打工。她有個妹妹租房住在街上,她是不是看老五老實,想騙老五的錢?”

水天昊問:“老五的棉花不是拾完了嗎,為啥不開工錢讓她走人,留著她幹啥?”

董桂花笑了笑:“錢騙不到手,她還不會走,馬上下雪了,她說不想回老家去,聽她這麽說,我看今年冬天不一定走。”

水天河吃完晚飯,笑嘻嘻的邁著八字步走進水天海家,坐到沙發上沒有說話。水天昊、文雅潔隨口問她棉花的收成,他說也就賺個一萬四五。水天昊笑問:“你以前不管是當小老板做生意,還是到建築工地打工,一年下來,掙過這麽多錢沒有?”

水天河苦笑幾聲:“以前工價低,一年掙個五六千,還要遇到好年頭。這裏一年掙的錢,老家三年都掙不來。”看上去他很知足。

文雅潔提醒說:“錢要存進銀行,不要放在家裏,要不然辛辛苦苦一年,都給小偷掙了。”

水天海也許聽出二嫂說話的意思,嘿嘿嘿笑出了聲。水天河摸了一把臉,笑眯眯的說:“肯定不能讓小偷知道,不然我一年白忙活了。”

水天昊試探性的問:“棉花拾完了,你雇來的人咋還沒走?”

水天河幹笑幾聲,揭起竹片門簾望了一眼,院子裏黑乎乎的,夜空星光閃爍,嫦娥好像在竊笑。他拿出一盒煙,抽出兩支遞給兩位哥哥,自己點燃一支,望著漂向半空散開的煙霧:“她今年不走了,想跟我一塊兒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