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雅潔做好早飯沒人起床,水天昊給老家打了個電話,龔秀珍再次昏迷,家人怕她醒不過來,穿好老衣躺在堂屋炕上,莊上人都來了。他掛完電話,想請個假,明天買票回去看看。

水天海、水天河、水天虹吃過早飯,給水天昊放了兩塊老家親戚送的大肉和半袋子土豆粉條,提著行李回啥維莊。他們走了約莫半個時辰,水天亮打來電話,哭泣的說母親去世,臨終前老人家清醒過來,念叨二兒子和小丫頭,罵他沒良心,沒有回來看她。

水天昊聽到噩耗,天慟地哭,天旋地轉,悲痛欲絕,癱坐在沙發上大聲嚎啕起來。他給水天海打電話,還在回家的公交車上,聽到母親去世的噩耗,幾個人坐在公交車上放聲哭泣,都要回去送母親最後一程。幾個人商議,水天海、水天河、水天虹三人去,多買三張車票。水天昊跑到火車站買了四張當晚的硬座票。水天海、水天河、水天虹回到家,換了身衣服,顧不上歇腳,坐車又回到水天昊家,董桂花也跟了過來,她也想回去送送婆婆,孩子交給木易仁照顧。

水天昊打電話得知,吳大貴算好了送葬日子,怕買東西來不及,打電話吩咐戰友替他買好煙酒和紙火,大清早準備租車回家。鮑鐵兵接到電話,自然是十分上心,電話通知所有戰友,並給新疆的馮玉泉發了條短信。

半夜五點,火車到達西陽火車站,水天昊剛走下火車,聽見車站有人大聲喊叫,循聲望去,看到鮑鐵兵快步跑過來,又朝黃夢林、李、董勇揮揮手,幾個人高興的擁抱在一起。大清早起床,王俊傑、馬文川、、史學禮幾位戰友也跑了過來,還開來五輛小轎車,煙酒、蔬菜、花圈和紙火裝了滿滿一車,浩浩****開回家。

莊上人站在場沿上等待水天昊的到來,看到梁頭上過來四輛高級橋車和一輛伊維柯,不曉得來了什麽大人物。吳大運領著十多個年輕人迎了過來,看到來了這麽多城裏戰友,拉了滿滿一車紙火和煙酒,吩咐年輕人往家搬,水天昊忙著給大夥遞煙。

親友們看到花圈從院子沿牆一直擺到大門外,劉大偉、侯尚南兩人負責承辦葬禮,忙著招呼水天昊的老戰友。親友們沿著牆根數花圈,四十二個,從來沒見過這麽多花花綠綠好看的大花圈,有些見過世麵的城郊親友參加過城裏親戚家的葬禮,也沒見過這麽多花圈。

水保田的葬禮也隻有三十多個,驚呆了不少莊上人,這次突破了四十個,而且都是直徑兩米的大花圈,即華麗又美觀,這麽好的花圈拿到墳上一把火燒了真可惜,有人建議拿到紅光鎮便宜買給紙火店,還能賺幾個錢。親友們知道院子裏事先擺好的六個花圈是水天亮弟妹六個買的。新疆的十八位戰友和西陽的十二位戰友都送了花圈,新疆的四兄妹每人又買了一個,水天昊的嶽父母和姑姑打電話為親家母代獻兩個花圈。侯尚南給劉大偉當學徒,準備以後接班總理紅白喜事,感歎道:“唉,家裏有個當官的就是不一樣,這麽多紙火,人少了拿不到墳地,還留親友們幫忙拿紙火。”

戰友們吃完第一頓飯,坐在大門外牆根喝酒打牌,聽說是賭錢,出手就是五十、一百,一會兒功夫有些贏了四五百,有些輸了六七百,既說又笑的沒當會事,手中的百元大鈔好像不是自個的,老鄉們神奇的圍觀戰友們打牌,聽不清交頭接耳說些什麽。水天昊坐在草鋪傷心的哭泣,水天虹哭得死去活來。吃過兩頓飯,戰友們要走,他流著眼淚一直送到梁頭,說好了,過幾天辦完葬事,就去宴請答謝熱心的戰友們。

水保柱走進草鋪,偷問水保良家近況,打問水天傑多高了,長胖了沒有,這可是他丟失的大兒子呀。水天昊問他:“四爺和四媽知不知道行行在哪兒。”

水保柱無耐的搖搖頭,悄聲說:“我怕你四媽聽說後去找他,孩子知道了不好;你四爺也不知道,這輩子可能再也見不到大孫子了。”

水天昊不明白什麽意思:“我四爺身體怎麽樣?“水保柱說:“你四爺身體很不好,半個多月沒有大小便,手腳浮腫,躺在炕上不吃不喝,看樣子沒有幾天活頭了,千萬不要這兩天過世,不然莊上人忙不過來,害死人了。”

“啊,四爺不吃不喝?”水天昊聽說水四爺病重,流著眼淚說:“這幾天顧不上去看他老人家,等辦完葬事,一定去看他。四爺病後,我五爸知道不知道?”

“我沒告訴他。”水保柱說完,走出草鋪去抽煙。

水四爺八十五歲,是老弟兄三人中最長壽的一位,他一輩子沒有得過什麽大病。聽他說三十多年前得過幾天胃病,還說有貴人保佑,才健健康康活到今天,一天罪也沒受過。水保柱說水四爺得的是老病,醫生看不好,也沒有請醫生看過。水四爺怕死在外麵,不敢去住院,不曉得得是的啥病。

辦完葬事,水天昊要走了,他買來好煙好酒,請水保地、水保耕、水保柱、水保俊和幾位親友晚上喝酒答謝。喝得正高興的時候,水天亮外出接電話,木小蘭跟了出去。不一會兒,木小蘭大聲叫嚷著走進堂屋,水天亮的臉上留下幾道抓痕,手機也摔成了兩半。

木小蘭當著眾人的麵,指著水天亮的鼻子大罵:“你這個沒良心的,喝上兩口馬尿,就去給那個騷狐狸精打電話,你咋不丟下我和孩子跟她過去?原先你媽活著的時候你走不開,現在她走了,你明天就去找她,看她對你好不好?你聽到手機響,躲開我去外麵接電話,有本事當著我和孩子的麵說呀,為啥要躲著我?騷狐狸精住在黃河邊上,那麽好的地方,她能看上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

幾位叔叔不曉得為啥要罵他,啥意思沒聽明白,水天昊聽得莫明其妙,一頭霧水。水天海、水天河春節回家,聽過兩口子吵架,明白大嫂為什麽抓大哥的臉,摔他的手機。水保地、水保耕、水保俊聽到小兩口吵架,勸說了幾句告辭離去。木小蘭這才講了事情的緣尾。

這幾年,水天亮外出打工,不曉得什麽時候在外麵認識了一位離過婚的中年女人,帶著兩個女兒住在省城黃河邊上,那女人有意跟他相好,讓他帶小兒子過來,跟木小蘭離了,兩人好好過日子,娃娃長大結婚,親上加親,後繼有人。

水天亮也有些動心,就是割舍不下辛辛苦苦掙來的這份家業和勤儉持家的老婆。有幾次,兩人為鎖事吵架,自個兒把這事抖了出來,以後要是再無理取鬧,他就帶小兒子去找她,這讓木小蘭更加生氣,也不讓他外出打工了。要是他非要外出打工,不管這個家,非要跟他去打工。

水天亮沒辦法,隻好去紅光鎮新農村工地打了二十多天工,掙了兩千多元買了一部手機。她認為買手機就是為了跟騷狐狸精聯係,她盯得更緊了,有時候悄悄跟在後麵偷聽。手機放在家裏,看到陌生電話拔過去,是女人接的電話,對方聽她說是水天亮的老婆,趕緊掛斷了電話,以後隻要聽出是女人的聲音就掛機,這讓她更加懷疑,三天兩頭跟他鬧別扭。

那位女人跟他提過木小蘭打電話的事。晚上看他出去接電話,像遊幽靈般跟在後麵偷聽,被他發現後趕緊刪除號碼。木小蘭看他掛斷電話,趕緊跑過去搶奪,不小心抓破了水天亮的臉。她搶過手機,不會翻看,叫小兒子照著陌生電話打過去,是個女人接的電話,她接過電話劈頭蓋臉的狠臭罵一通,對方聽了幾句,掛斷了電話。水天亮聽她罵得實在難聽,一氣之下,奪過手機摔成兩半。

水天昊還在睡懶覺,水龍輝拿著摔成兩斷的手機,取出手機卡放進自己的手機,看到拔出去的電話號碼,覺得有點眼熟,忽然想起這是水天昊家的電話,昨天晚上挨罵的可能是他二媽。水天海看到號碼,就是二哥家的電話,逗得他哈哈大笑,驚醒了水天昊。他打電話到家裏,文雅潔還在生悶氣,說昨天半夜不明不白挨了一頓臭罵,她聽出是木小蘭的聲音,不曉得哪個地方得罪了她,罵得那麽難聽,簡直不堪入耳。

木小蘭躺在炕上不吃不喝,聽說罵錯了人,怪起小兒子來。昨天氣瘋了,聽到是女人的聲音,以為就是那個騷狐狸精,不分青紅皂白大罵一通。水天昊覺得好笑,昨天去水天江家蓋房子,沒小心手機關機,文雅潔打到水天亮手機上,請他傳話。水天昊打電話過去,說文學軍托他從老家帶個老實可靠的親戚娃,最好是水龍飛,學上兩年,幫他看管公司。前幾天,水龍飛去省城汽車修理廠學習汽車維修,水龍輝剛從新疆回來,他年齡小,還不會幹活。水天昊家的座機留在水天亮的手機上。

水天昊要走了,他給大嫂做了半天的工作,看她是還躺在炕上不起來,又動員水天海、水天虹、董桂花分頭去做工作,勸說她留水天亮在家中,一年四季不讓出門,就是打電話也沒用,跟那樣的女人生氣不值得。木小蘭想想也是,老公成天待在家裏,接個電話能咋樣,急死她活該。她起床做起了晚飯。

水天昊兄弟辦完母親的葬事,帶著弟兄們宴請戰友們吃飯,一桌坐了二十多人,敬酒碰杯,交杯把盞,他喝醉了,等他清醒過來,已躺在火車的臥鋪上。他問水天虹,說他雖然喝多了,但沒有忘記結帳,可是戰友們死活不收他的錢,還說大老遠的來一趟不容易,戰友們請他吃個便飯有什麽不對?這些過程他一點也想不想來。

火車上,突然接到趙天順的電話,說倉庫的老戰友張寶林得肝癌去世,請他趕快趕到吉昌市主持葬禮。水天昊簡直不敢相信,剛跨進五十歲的好戰友,這麽年輕就去世了。春節期間,趙天順給他打過電話,張寶林查出肝癌住院治療,請他去醫院看看,他說母親病故要回老家,等老家回來再去看他,沒想到這麽快走了。

張寶林也是個可憐人,他考學提幹後,老家省城找了個媳婦,生了個兒子。夫妻長期兩居兩地,年底探一次親,每年相聚也就一個多月,老婆帶個孩子,生活艱辛可想而知。夫妻分居不是件好事,老婆耐不住寂寞,跟單位同事苟居,回家抓了個現形,隻好提出離婚。獨居五六年後,他在駐地找了個大齡女青年,又生了個女兒。退役後一家人搬到吉昌市,媳婦也下了崗。

張寶林喜歡炒股,聽說隻賺不賠,每月五千多元的工資,給老婆孩子留下一千元生活費,餘錢全部投進股票,老婆也不曉得他到底有多少錢。老婆嫌生活費少,經常跟他吵鬧,他就是舍不得多花一份錢。戰友們請客吃飯,他怕欠人情經常推辭不去,斷了跟戰友們的來往,獨來獨往炒他的股票。

醫院讓他回家修養,出院後趙天順、趙前程和幾位老鄉請他吃飯,他想推辭不去,一位當醫生的老鄉知道他是肝癌晚期,醫院都不給他治了,他假裝沒事似的騙他說身體康複出院,人活在世,該吃則吃,該玩則玩,死後也不後悔。張寶林高高興興的去了,還開玩笑說:“活著的時候沒吃沒喝,死了啥也不知道。”這是他人生中最後一次跟戰友們吃飯。

第二天晚上,因為生活費的的事,媳婦跟他大吵一架,跑到戰友家沒有回來,他睡到半夜覺得腦悶氣短,用手機給趙天順打了個電話,叫他趕快叫上幾位老鄉到家裏來。趙天順聽他說話的氣力很弱,覺得有什麽急事,不然,半夜不會打電話,他急忙給幾位老鄉打個電話一同趕到家中。張寶林翻不了身,但思維還算清楚,他要當著戰友們的麵立下遺囑。他不能寫字,示意趙天順代筆,最後吃力的按上手印。

他是領工資的退役幹部,留下上百萬的遺產,這都是省吃簡用炒股掙來的。他的兩處房產留給了女兒。大學畢業,深圳工作的兒子,沒有參加父親的葬禮,張寶林給了兒子五萬元;前妻沒有再婚,含辛茹苦子拉扯大兒子不容易,給了她十萬元作為補償;卡上還有八十萬現金,交給戰友們替他保管,每月付給妻子兩千元生活費,讓她拉扯大女兒,直到大學畢業。他還特別聲明,要是老婆不改嫁,房子就留給她跟女兒住;要是她帶著女兒改嫁,不再給她生活費,女兒的日常開銷由戰友們定期付給她。

張寶林怕死後,老家的兩個弟弟和兒子跟年幼的女兒爭奪財產,又專門立了一份遺囑,公證處公證,戰友們保管,不讓任何人知道,萬一打官司還能派得上用場。

水天昊主持完戰友葬禮,叫上趙天順、寧小奇乘坐馮玉泉的專車去首府答謝老戰友,酒桌上接到水保柱的電話,水四爺仙逝,這回他又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