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昊說:“就算他是故意的,他不認帳你也沒辦法,沒有依據的話可不能亂說。”

水保俊說:“莊上人都是這麽想的。這個家夥不爭不吵,做起壞事比他爹還狠,老四的兩千多隻雞要是死完,這幾年的利潤可就全賠進去了。你來得正好,莊上人怕傳上霍家雞瘟,下蛋雞都宰了,你要是串親戚,家家都有雞肉吃。”

水天昊笑道:“小時候家裏窮,沒雞肉吃,現在生活好了,我卻不吃雞肉,還是留著家裏慢慢吃吧。對了,你們開車拉啥?”

水天江端了一大盤油餅進來,歎氣道:“唉,拉到水窯溝燒烤雞。”

“燒烤雞?”水天昊睜大眼睛:“挖坑埋了不行,誰規定非得用火燒?”

水保俊苦笑道:“挖出來容易,埋起來難。前天,派出所跑來抓人。”

水天昊問:“派出所抓人幹什麽?”

水天江說:“有人舉報,說我把死雞買到飯館做大盤雞吃了,派出所跑來抓我,非要讓我老實交待,要不是莊上人做證,可能還關在派出所出不來。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莊上人都知道,我拉了一車死雞,挖坑埋到水窯溝了。過了兩天,我又去埋死雞,發現淹埋的三百多隻死雞不見了,鬼知道買到哪去了。派出所關了我三天,也沒調查出結果來,這才放了我。派出所交待,以後死了雞,澆上柴油,叫我一把火燒了,燒焦了再挖坑埋掉,今天拉了兩車,澆了半桶柴油燒焦埋了,叫花子要是想吃,挖出來就可以吃。”

水天昊驚歎:“哎喲,誰這麽缺德,死雞挖出來都敢賣,賺寐心錢,這樣的人查出來真應該槍斃。紅光鎮派出所的警察也太笨了,全市雞瘟流行,死的死,宰的宰,集市上買不到,跑到飯館點一盤宮暴雞丁或者大盤雞,要是有這道菜,查查雞肉的來源,順藤摸瓜,不就查出來了,還好意思抓人,我看這是做樣子走過場,啥事也辦不了。”

水天亮笑道:“嘿嘿,林子大了,啥樣的鳥都有;人要是良心壞了,啥錢都敢賺。雞肉燒熟了,聞著還挺香,要是擱到三十年前,管它雞瘟羊瘟,早就被人搶去吃了。上次偷死雞的肯定是附近熟悉人,今天燒瘟雞,鐵路那邊聞到香味,半夜開車拉到建築工地買燒雞,說不定還能買個好價錢,隻賺不賠,這是無本的買賣,大不了城管抓住沒收,虧幾塊錢的油費錢。”

說到買燒雞,水天江又擔心起來,死雞都被燒焦,拳頭大點,肥得流油,挖了個大坑,上麵土層也不厚,要是被野狗刨出來吃了,或者沒燒熟的死雞被狗刁進家裏,被沒有宰殺的老母雞吃了,還不是要染上雞瘟,難逃斃命的噩運,要是被主人發現,提著沒毛的焦黃死雞找上門來,鄉鄰們侮賴他有意為之,找他算帳,提出索賠,咋能賠得起,或者跑到鎮派出所告他一狀,耍賴說雞瘟都是他故意放出去傳染的,就憑派出所幹警那點破案的能耐,還不判出幾樁冤假錯案來,按照死雞損失數額的多少,判他個三年五載,再敲詐一筆保釋費,還不傾家**產。不行,還得去水窯溝看看,再挑幾筐土蓋上,然後澆上幾桶水,讓小偷看不見,讓野狗聞不著,免得引火燒身,到時候說不清。

水天昊覺得有幾份道理,與其引起不必要的爭端,倒不如處理好現場,預防這種後果的發生。他動員水保俊、水天亮扛起鐵鍬步行去看看。水天江想開車去,開車會發出響聲,還以為又拉了一車死雞,要是被壞人盯上了,說不定會挖穿溝底找出燒雞,拉到集市上買了,還是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叔侄幾個帶上手電筒乘著夜色,挑著柳筐,提著水桶,扛著鐵鍬步行去水窗溝。幾個人不敢大聲說話,也不敢打手電筒,乘著有點昏暗的月光,輪換著挑了十幾擔土墊平,挑了十幾桶水澆在上麵,然後照著周圍地形的原貌,用鐵鍬鏟平,上麵扔上幾塊大石塊,再撒上幾筐小石子,打著手電筒看不出淹埋過的痕跡,幾人說笑著的回家。路過雞舍,又去看了看,雞圈裏又死了幾十隻。水天昊沉思片刻,問道:“當初剛發現雞瘟的時候,咋不把病雞隔開來飼養,非要染上雞瘟全死了埋掉,損失怎麽辦?”

水天江憂愁的說:“我養了這麽多年雞,以前也經常死雞,根本沒當回事。這次發現時已經死了幾十隻,要不是電視上看到,誰曉得這是雞瘟。電視上說,發現雞瘟,不管是活雞還是死雞,都得盡快埋掉,雞圈周圍還得殺菌消毒,你說,這個地方誰知道這麽多。就是活蹦亂跳的活雞,說死就死了,誰曉得哪隻雞傳染哪隻雞沒有傳染?愁都愁死了,誰能想起費這閑功夫。”

水天江養雞這麽幾年,夏天養兩茬,能賣四五千隻,除了甲流感流行那年,兩千多隻雞沒有買出去,賠了幾千元外,養雞這一塊,每年有上萬元的純收入。今年投入上萬元,養了二千多隻土雞,卻得了這要命的雞瘟,一隻雞市場上能賣二十多塊錢,眼睜睜看著一隻隻死去,全家人一點辦法也沒有。水天江、溫丁香愁得吃不下飯,睡不好覺,一晚上的損失就是幾千元啦!養雞的兩萬多元成本就這麽打了水瓢。

水天江慢騰騰的說:“雞要死,看了也沒用,回家吃飯吧。”

水龍兵、水龍雪放學回家,兩個娃娃長成了大少年,個頭比他父母還高。溫大媽專心養羊,得雞瘟的事好像對她影響不大。三百多隻羊,分成兩圈分開養,百天在家圈養,晚上輪流趕到山坡上吃草。她還說,羊就是趕出去放的,滿山坡的跑,羊心裏舒坦,圈在家裏養不肥。這兩圈羊,每年兩茬羊毛就是四五千元。每年還能生產兩百多隻小羊羔,成活率都在八成以上,淘汰上百隻老羊,收入大概有五六萬元之多,再加入種洋芋的收入,每年除去種草、飼料、防疫費外,一年的純收入不下五萬元。

水天昊跟侄子侄女寒暄了幾句,兩個孩子都上初三,聽說學習都不錯,有望考上重點高中。他高興的坐在沙發上,望著水天亮說:“你看這兩孩子,說不定將來還能考上大學,城裏找個好媳婦,老四還能跟著進城想幾年清福。看你把兩個孩子帶的,學習還不如你小時候,你起碼還是個小學肄業,兩個兒子竟然沒讀完小學,就去幫你打工掙錢,過幾年,再拐兩個兒媳婦帶回來,你這輩子的任務就算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