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水,請你過來,有幾件事勾通一下。”章文進帶著原任財務總監李甘新、新任財務總監趙大鵬、工程部部長牟長春、財務部部長賈溫情、勞人部部長楊皓然、審計部部長劉豔霞走進辦公室,回頭看見水天昊走上樓梯,喊了一聲。水天昊夾個公文包,跟進董事長辦公室。

“幾天不見,精神煥發,看來政府機關就是養人。”水天昊坐在董事長辦公桌對麵單人沙發上,幾位部室負責人點點頭分坐兩邊。

“辦公室給你清理出來,該帶的東西我帶走,不該帶的東西全在櫃子裏,這間辦公室還是集團公司成立的時候粉刷的,牆麵有點黑,地板磚也舊了,這些桌椅沙發櫃子早該淘汰了,你坐在這個位置上,有能力、有經驗、有魄力,一定比我幹得更好,幾千名職工全靠你了。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這把火看你怎麽燒。我給你提個小小的建議,這把火應該從改善領導辦公條件著手。領導辦公室好比是臉,粉要擦在臉上,代表公司形象,花點錢好好裝修裝修,坐著也舒服,你說呢?”章文進坐在辦公桌後麵,不知說這話是什麽心情,李甘新、趙大鵬和其他幾位部長會心的笑了。

水天昊瞥了一眼新任財務總監趙大鵬和工程部長牟長春,目光停留在李甘新臉上,笑道:“辦公樓確實該粉刷了,兩位財務總監和工程部牟部長都在場,按照章董事長的指示,做個具體預算,大概需要多少錢,打個報告,呈董事會研究,盡快安排粉刷辦公樓。”

趙大鵬和幾位部長瞅瞅章文進,瞧瞧水天昊,不曉得兩位董事長,到底誰說了算。李甘新是原任財務總監,現任黨委委員、紀委書記,最會揣摩領導的心思,朝章文進、水天昊哈哈大笑幾聲,望著工程部部長牟長春說:“你還不明白兩位董事長的意思?章董事長離任前,想為新任領導裝修一下辦公室,配發辦公設施;水董事長的意思,想把整棟辦公室粉刷一篇,改善機關辦公條件。”

牟部長嗬嗬幹笑兩聲,心想,章文進任建設局調研員,是個空頭銜,沒有多少權利,集團公司不任職,沒有他說話的份;水天昊是新任董事長,是公司老大,以後還是他說了算,笑道:“材料費、人工費都得要錢,隻要財務上給錢,工程隊我來安排,半個月時間保證搞定。”

“粉刷辦公樓、裝修辦公室是一件有利於公司的形象工程,你們幾個也是公司的老同誌了,水天昊是你們的董事長,以後要好好支持他的工作。做一名稱職的好下屬,執行力最重要,領導安排了的事,要不折不扣的抓好落實,這是下屬的責任。”章文進捋了幾下零亂的頭發,望著水天昊說:“今天請你們幾個過來,就是想把公司的財產財務財物交接一下。昨天我去建設局報到,正處級調研員,是個閑職,說話沒什麽分量。以後可能還要跟咱們公司打交道,請各位多多支持,啊!哈哈哈。首先請原任財務總監李甘新將公司的財務、財產、財物向水董事長匯報一下,下來後向新任財務總監趙大鵬做好交接。”

水天昊聽說要交接財務財產財物,公司幾個億的資產,咋能向我一個人交接,起碼幾位新任領導都得心裏有數,否則,以後要是有個什麽麻煩,人家都說不知情怎麽辦?他卑躬屈膝,謙虛有加,微微笑了笑,說道:“聽章董事長的意思,是想交接公司資產。我看這樣吧,資產交接是一項非常嚴肅的大事,打電話請幾位新任領導趕到四樓黨委會議室,帳上到底有多少錢,讓他們聽聽,以後好開展工作,章董事長,您看”

“這樣也好,你安排吧。”章文進本來想簡單做個交接,這件事就算完了,沒想到水天昊要在董事會上向幾位新任領導交接,而且說話十分的客氣,這位老領導也不好反對。

“楊部長趕快打電話,讓幾位領導趕快到黨委會議室,就說章董事長想見他們。”水天昊順勢作了個安排。他讓幾位新任領導參加交接,想借此機會盡快熟悉公司情況,以後好開展工作。

總經理魯大山、監事會主席、副總經理王世文、副總經理袁世華、工會主席仇寶玉看到章文進、水天昊、李甘新、趙大鵬和幾位部門負責人走進會議室,熱烈的鼓起了掌。

水天昊推讓章文進坐在董事長的主位,他坐在左手總經理的位置。這是新一屆領導班子第一次坐在會議室開會,按企業改製方案,新一屆領導班子還沒有到履行職責的期限,章文進要交接公司資產,給他一個人交接不合適。安排在黨委會議室交接,誰來主持這個會議?他若是主持吧,怕有人說閑話,說他等不及,打電話催章文進董事長辦理交接,想提前抓權管事;他若是不主持吧,老董事長已到建設局報到,算是離開了公司,也不好說話,這個會由誰來主持?他不好決斷,向這位德高望重的老領導點點頭,意思是讓他發話,組織交接。

章文進是老領導,哪不懂他的心思,幹咳兩聲,微微笑了笑:“各位工作都很忙,今天我來公司辦理交接,又得耽誤大家半天時間。按照企業改製方案,再過兩天,你們這些新任領導就該走馬上任了,大家都是企業的老員工,看著企業一步步發展起來的,就像扶養自己的孩子一樣,傾注了全部的心血。我們這些老同誌已經成為曆史,年輕人朝氣蓬勃,精力充沛,未來屬於你們。水天昊是新任董事長,今天這個交接會應該由他來主持,交接會結束後,大家有什麽話還可以坐下來聊嘛,你說哩,水董事長?”

“既然老領導這麽說了,就按您的意思辦。財務交接是公司的大事,我認為放在董事會上交接,讓大夥聽聽,做到心中有數,便於今後開展工作。章董事長給我們提供了這次開會的機會,這也是新任領導班子第一次開會,算是交接會吧。今天的會議有四項議程,一、請老會計師李甘新匯報財務、財產、財物報表;二、請工程部牟部長匯報工程進展情況;三、勞人部楊部長匯報人力資源情況。四、新老領導簽字。下麵請李總監匯報。”

原任財務總監李甘新、工程部部長牟長春,勞人部部長楊皓然分別作了匯報,幾位新任領導聽後,也有不明白的地方,當著新老領導的麵不好直說,都說沒有意見。水天昊聽後,沒發現有啥大問題,至於數據準確不準確,全麵不全麵,新老財務總監都在公司任職,帳物必然會弄清楚,他毫無顧慮的當著幾位領導的麵簽了字,請章文進再講幾句,他謙恭的擺擺手:“馬有壽,車有齡,不管啥東西,到了時間就得淘汰,這是自然規律。我老了,混幾年也要退休,我對這個公司有感情啊,同誌們!公司能不能發展壯大,幾千名員工能不能吃飽肚子,主要靠你們這些年輕人。俗話說,不進深山,難遇考驗;不做大事,難犯錯誤。公司幾千人要吃喝,解決好溫飽問題,難免會遇到這樣或那樣的困難,甚至還會走彎路,犯錯誤。身正不怕影子歪,隻要走得穩,行得正,問心無愧,對得起良心,走點彎路,犯點錯誤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沿著錯誤方向一直走下去。同誌們呐,任重而道遠,公司的前程就靠你們了。不說了,不說了,嗬嗬嗬”

水天昊說了幾句祝福的話,祝願他身體健康,工作順利。魯大山講了幾句寬慰話,調研員也是正處級待遇,工資不降,收入不減,保持心情愉快最重要。王世文、袁世華、仇寶玉感謝老領導這麽多年來的支持與幫助。

沒有章文進的惠眼,就沒有水天昊的今天,他達心眼裏感激這位老領導。他要走了,還真有些舍不得:“誰都有退下來的這一天。老領導嘔心瀝血,日夜勞,傾注畢生精力,公司才有了今天這個規模,職工才有了穩定的收入。希望老領導離職不離心,繼續關注公司發展,以後要是有什麽困難,向你請教,千萬別推辭。今天的交接會到此結束,為了感謝章董事長,中午為老領導設宴送行,在座的各位準時參加。楊部長給彭總、李書記、任主席打個電話,請他們中午吃飯。”

水天昊話音未落,放在桌麵上的手機歡快的跳動起來,是文雅潔打來的,他趕緊走出會議室,小聲喂了一聲,電話那頭傳來激動的聲音:“喂,老公啊!你都當董事長了,這麽大的喜事,咋不告訴我?哈哈哈,真沒想到,你會當上大公司的董事長”

章文進被幾位新任領導前呼後擁的走出會議室,水天昊怕有人聽見影響不好,向章文進招招手,交待趙大鵬帶幾位領導先去飯館點菜,他趕緊閃進辦公室,關上門,輕聲問:“這是正常的人事變動,大驚小怪,沒見過世麵。你是咋知道的?”

“不要問我是咋知道的,是不是有這麽回事?”

“有,有,我還沒來得及向你匯報。”

“這麽大的喜事不告訴我,你想告訴誰,是不是外麵有女人了?”

“除了女人,你還知道啥?成天不想好事。”

“身正不怕影子歪,說句玩笑話,你緊張啥?這麽大的喜事不告訴我。”

“不是還沒回家嘛,想給你一個驚喜。”

“哈哈,驚喜?我真是很驚喜,當董事長好幾天了,這麽大的喜事,竟然不告訴我,是不是想一直瞞我?要不是老三打電話告訴我,我還不知道,真是讓我大吃一驚。不想讓我知道,是什麽意思?”

“我知道會有人告訴你,還用我親口說嗎?實話告訴你,你不要高興得太早,我這個董事長是聾子的擺設,不頂用,你也不要胡思亂想,心思放在工作上,這比什麽都好。”

“你還在騙我,到底要騙到什麽時候?”

“我哪敢騙你,你說,我這個董事長有啥用?”

“你入了將近五百萬,除了老三的一百萬,三百九十萬是哪來的?你這個聘用的副總,哪來這麽多錢,你當我不知道,還有什麽事瞞著我?”

“先不要吵,我當這個董事長,你是高興還是懷疑?”

“當然為你高興。我就不明白,借五百萬入股,當了這個董事長,一年的工資是多少?就算你年薪十萬,不吃不喝要還四十九年,利息還不還?借這麽多錢,不還利息,誰會這麽大方?我們還有房貸,你要我們娘幾個喝西北風?借這麽多錢,也不跟我商量,你當我是什麽人”

“你先不要羅嗦,中午還有應酬,這些帳留著以後慢慢算,我先掛了。”

水天昊聽到老婆無休止的羅嗦,心裏莫名的發悚。女人愛慕虛榮,有些事不能讓她知道,知道了到處亂說,真是應了夫貴妻榮那句老話。他掛斷電話,趕緊下樓去飯館。手機鈴響起,以為是趙大鵬請他趕快過去吃飯,看看號碼,又是文雅潔打來的,要是接能電話,無休止的考問、交待,飯桌上聽她嘮叨上半天,吃飯的胃口都沒了,跟老領導還喝什麽酒,他沒有接聽電話,而是設定成線路忙,暫時無人接聽,讓她兩天打不通電話。

水天昊走進賓館包廂,李曉麗、任麗娜起身恭迎這位年富力強的新任董事長,看這兩位的梳妝打扮和笑容,與他當副總是明顯不通,多了幾份謙恭和熱情。水天昊趕緊上前握住兩位老大姐的手:“辦公室有點急事來晚了,請兩位美女大姐坐在章董事長兩邊,我們這幾位年輕人好落座。”

李曉麗連連擺手:“退休老太太哪敢挨著章調研員坐,他可是政府官員,不行不行,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哈哈哈,請董事長和魯總上坐。”

“對了,彭總咋還沒有過來?”水天昊沒有看到彭高峰,問楊皓然。

“他說中午有事,來不了。”楊皓然說。

任麗娜聽說彭高峰有事來不了,微笑道:“李書記說得對,你雖然是董事長,今天還得聽兩位大姐的。”

水天昊推不動兩位退休老大姐,向趙大鵬、牟長春、楊皓然、賈利謀使了個臉色,拉兩位老大姐坐了主位,水天昊、魯大山、王世文、袁世華、李甘新、邱寶玉、趙大鵬依次分兩邊坐定,幾位部長坐在下位。

水天昊端杯說了兩句祝酒詞,提完兩杯酒,其他幾位領導也都表達了心意,從來不怎麽喝酒的章文進,左來右碰,右來左喝,高興的跟幾位老部下碰杯。水天昊低頭吃菜,心裏則想,企業剛剛改製,新任領導班子還沒有履行職責,新老領導聚在飯館包廂大吃大喝,要是被職工們瞧見,傳出話去,說領導們天天在飯館裏胡吃海喝,一頓飯就是幾千元,消費的還不是職工們的血汗錢,新任領導還沒有到任就這麽鋪張浪費,要是到任了,還不把公司吃垮,那些好事者老頑固聚集起來上訪鬧事怎麽辦?唉,本來乘這個機會,一桌飯可以送完的,彭高峰找理由不想來,大夥心裏明白,他就是不想跟章文進同坐一張桌吃飯。都是過去工作上鬧的矛盾,他當了城建投資公司的總經理,還是正處級待遇,跟一個退居二線的調研員計較啥?他今天沒有來,以後還得設宴送行,多花數千元的血汗錢,心裏真是舍不得啊!

“老水,來,敬個酒。”章文進端起酒杯:“從今天的飯局看,年輕人喝酒氛圍就是好,好久沒這麽放開喝了,今天高興,多喝幾杯。祝老水走馬上任,心想事成,率領廣大職工,再創輝煌,幹杯。”

“謝謝董事長,你是建築行業的元老,以後請您多多指教。”水天昊一口見底,達心眼裏感激他。他又去給兩位退休的老大姐碰杯,表達關照之意,同時祝福兩位大姐身體健康,心情愉快,有空多來公司看看。

他還沒來得及給章文進敬酒,幾位新任領導爭相端杯,說些祝福關照之類的客套話,水天昊機械的重複著肚裏的老話。十幾杯酒下肚,頭有點暈,可他心裏明白,千萬不能喝多,下午還有好多事要處理,臉紅脖子的坐在辦公室說胡話,影響不好。要是丟下什麽笑話,機關上百號幹部,以後想消除影響都困難。他喝了幾杯碰酒,掏出電話,搖搖晃晃走出飯廳假裝接電話,回頭望了一眼,沒有同事跟出來,他想溜回辦公樓,走了四五百米,覺得溜回去不合適。心想,我要是過去那個副總,中途溜了沒人怪罪。我現在是堂堂董事長,第一把手,是呼風喚雨的大人物,就這麽偷偷溜回去,以後碰到老領導還不罵我,新任領導肯定也不高興;水天昊啊水天昊,你平時精明得很,關鍵時刻咋這麽糊塗,過去老領導待你不薄,今天好情好願的為他送行,錢花了,酒喝了,中途偷偷溜了,人家不落你的好,你幹的這是啥事嘛。一陣冷風吹來,他打了個寒戰,返身跑進包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