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幾聲敲門,黨辦主任田世仁走進辦公室,做了個請進的手勢,趙天順抬頭看看門牌,站在門口探望,看到水天昊坐在董事長辦公室老板桌後麵,手裏翻動著筆記本,驚訝道:“哎喲,你這個毛驢子,咋坐在董事長辦公室?哈哈哈”

水天昊先是一驚,而後站起身,快步迎了上去:“哎呀,老戰友,多年不見,什麽風把你這個毛驢子吹過來了。”說著兩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田世仁看到兩位老戰友相見,既罵娘又擁抱,打招呼的方式與眾不同,兩人關係不一般,走到辦公桌跟前,泡了一杯茶,放在沙發中間茶幾上,悄悄的走出辦公室。

“自從當了副總後,我那兒你也不去了,想看看你,就是沒時間過來。”

“校友加戰友,同事加老鄉,我也想去看你,老是脫不開身。老婆孩子還好吧!”

“老婆上班,孩子上學,也就那樣吧。你怎麽坐在董事長辦公室?”

“嘿,想找他匯報點事,一個電話出去了,叫我在這兒等他。這家夥忙得很,不占個位置,一會兒辦公室又擠滿人了。”

“不愧是國有大型企業的老總,辦公室像個小禮堂,你看這裝修、老板桌、真皮沙發,比我們局長的辦公室氣派多了。”

“哪敢跟局長大人比,政府要員,國之棟梁,手中有權,口袋有錢,呼風喚雨,春風得意。哪像我們股份公司,成天跟鋼筋混凝土打交道,有價無錢,要職無權,說話不硬,辦事不力,跟前跑後,還得向董事長早請示晚匯報,真的沒意思。”

“你隻是個副總,就像地方的副局長,有多大權辦多大事,心態平衡,知足常樂。跑好副職的腿,做好副職的事,盡好副職的責,管好副職的嘴,混幾年算了,你還想當董事長?”

“沒有這個野心,凡是要順其自然,不可強求,否則,適得其反,事與願違。在其位,謀其政,盡其責,起碼要做個對公司、對職工有用的人,這是咱軍人的一貫作風,讓我投機耍滑,沒哪個心眼,學不會,哈哈哈。”

“坐在這兒大聲說笑多不好,去你辦公室。”

“沒事,就在這兒說吧,沒人敢打攪。對了,你這個工商局的大忙人,不會專程來看我吧?”

“嘿,無職無權,什麽大忙人?自治區組織工商係統副局長到你們軍墾市參觀學習,副局長去內地考察,局長臨時安排我頂替,順路過來看看。”

“局長安排你參加,是不是有意栽培,將來讓你當副局長?”

“嗨,什麽栽培,我比局長年齡還大。副局長馬上退休,說是去沿海省市考察,實際上是安排去旅遊,回來也就差不多了。”

“這麽說榮升副局長有機會?”

“像咱們這些轉業軍人,一不是,二不是領導秘書,三不是實權實職,靠老老實實的苦幹,想提職一點門也沒有。領導讓我當了幾年工商所長,風光了幾年,我也知足了,這個副局長的位置想都不敢想。”

“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兵,那麽,不想當局長的幹部難道是好幹部麽?不能老是知足常樂,心態平衡,這是不求上進的借口。隻要有了當局長的想法,勢必要強迫自己加倍努力,政績麵前人人人平等,難道組織會睜著眼睛說瞎話?”

“嘿嘿,你真是地方沒混過,政績是大家的,不是你一個人的,用誰不是用,非得用你?除非你是領導身邊的紅人,要麽就是女婿、兒子,沒這個門道,想都別想。”

“你當了四五年的工商所長,一年幾十萬的特支費,不相信沒有一點家底?”

“嘿,我哪能跟你比。國家發一份工資,集團副總又領一份工資,吃香的喝辣的,自個兒養得白白胖胖,過得多風光。我那點死工資,這幾年償還門麵房貸款,住房也沒顧上裝修,哪來的餘錢?”

“你真是有先見之明,七八年前,門麵房那麽便宜,這幾年猛漲,兩間門麵房,少說也有七八十萬吧。”

“這幾年倒是漲了不。當時買房的時候,每平方三千元,現在一萬元都買不上,兩間門麵房,市值也就是百十萬吧,現在每年的租金是六萬元,我不能跟你比,這些錢也就夠養個老婆孩子。”

“老婆孩子養好就不錯了,你還想養啥?二奶、三奶養多了對身體不好,千萬不要這麽想,哈哈哈”

“一奶都養不好,天天跟我吵架,還養什麽二奶、三奶?我倒是想養,一奶不給機會啊!哪像你這麽自由,想幹啥幹啥,老婆管不著。”

水天昊大笑幾聲,揮舞著手臂正要說話,沙娜既沒敲門也沒打招呼,徑直走了進來,看到兩人大笑,站在沙發後麵,笑問:“什麽二奶三奶,說得多難聽?好像女人靠男人養活。”

水天昊大笑兩聲,介紹道:“這位是趙天順,戰友加校友,同事加老鄉,吉昌市工商局副局長。”指著沙娜:“這位是公司團委書記、婦聯主任沙娜,分部機關當過四年文藝兵,也算是小戰友。”

沙娜笑道:“你們倆既是戰友又是校友,怪不得二奶三奶的那麽難聽。”她拿起暖瓶給趙天順加了半杯水。

“你在機關當兵的時候,我怎麽沒見過?”趙天順望著沙娜問。

沙娜說:“我當兵的時候,你可能還沒有調進機關。再說了,你們是機關幹部,哪能認識我們這些基層小戰士?”

“她當兵的時候,你還沒有調過來。”水天昊補充說。

“過去是戰友,現在是同事,你們倆有緣,水總要多多關照這位小戰友,嗬嗬嗬。”趙天順說完大笑起來。

沙娜白了水天昊一眼,怪怨道:“人家現在是公司董事長,不是過去那個副總,眼裏哪有我這個小戰友?”

“什麽,董事長?這個毛驢子,開了半天玩笑,我真以為你在這兒等董事長,原來你在耍我,哈哈哈,當了董事長,也不事先打個招呼,這麽長時間,我竟然沒聽說,孤陋寡聞,這事可不怪我啊!”趙天順聽說他就是董事長,臉上露出誇張的表情。

水天昊擺擺手:“嘿,能為幾千名職工服務,這是我的福分,董事長隻是一個稱號,有什麽宣揚的。你今天過來看我,我非常高興,咱哥倆好好喝幾杯,沙娜陪同。”

“不了,不了,中午,會務組安排吃飯,聽說市委領導參加,缺席不好,我馬上回去。”趙天順連連擺手。

“不就是副局長嗎,還是來頂替的,牛個啥?你放心,會務組離開你照樣開飯。”水天昊一定要留他吃飯。

“老戰友多年不見,留你吃頓便飯,有啥不行?你不在席,午飯照樣吃。”沙娜站一邊幫腔。

“真的不行,我不去,會影響吉昌工商局的形象,要是被單位領導知道了,以後還怎麽幹工作。咱都是老實人,實話實說,有啥說啥,請不要見怪,以後有的是機會。”趙天順說完,匆匆離去。

水天昊走到辦公桌前,倒了一杯茶:“找我有什麽事?”

沙娜瞟了他一眼,怪誕道:“沒事,就不能來找你?當了董事長,說話口氣也變了。人心隔肚皮,真是難以捉摸。”

水天昊坐在沙發椅上,記事本裝進公文書,拉上拉鏈,放進書櫃:“不是這個意思。自從我搬進這間辦公室,你就沒來看過我,找我都是有事。”

“要麽見不到你的影子,要麽辦公室有人,讓我怎麽看你?一個大男人不看我,讓我來看你,你也不害臊。”

“明人不做暗事,好人不做壞事,像我這麽老實巴交的人,有賊心沒賊膽,你就是借我幾個膽,也沒機會害臊。”

“不跟你說了,隔牆有耳,外麵有人聽見笑話。我找你簽字,這是上次帶青年團員上街打掃積雪,中午吃了一頓飯,每人買了一雙手套,還有兩箱礦泉水,總共兩千來塊錢。”

沙娜不是那種貪小便宜亂報帳的小女人,他信得過她,再說,總共兩千多塊錢的帳,就是全裝進腰包,又能富多少?他大概翻了翻,刷刷兩筆,水天昊三個字躍然紙上。沙娜拿起簽名賬單,回眸一笑,扭動著走出辦公室。

水天昊收拾好桌麵,正要下班,手機響了,是水天亮打來的,水龍輝打瞎工友的眼睛,法院判罰十萬元,還有一萬多元的住院費。輸了官司後,法院追得緊,要不是趕快籌錢,就要拘留兒子。家裏錢不夠,借了水保耕三萬元,前幾天說是要蓋房,催他還錢,打電話過來,讓他先預支大兒子一年的工資。

水龍飛住在水天海家不做事,還要管吃管住,哪來的工資?他沒有手藝,春季工程開工,小工一天多少錢,還不曉得。這麽多天,他沒有幹活,要求預支一年的工資,怎麽個預支法?轉而一想,水龍輝闖下大禍,這是大哥的不幸,這個時候,大哥家有困難,兄弟不幫誰幫?上個月發了五萬元的獎金,準備留著春節備用,拿出三萬元,寄給大哥救急吧。

水天昊參加完政府工作會議,走進辦公室,還沒顧得上喝水,工會幺富貴拿個文件夾走進來,畢恭畢敬的放在眼前:“董事長,這是春節期間的值班安排表,請你過目。”

水天昊大概翻了翻:“征求領導意見沒有?”

“李書記準備回老家,沒有安排值班,其他幾位領導都不出去,節日期間,要是有什麽事,還可以互相調整;值班車輛,誰值班用誰的車。”

水天昊簽完字,吩咐道:“明天就要放假,今天趕快發下去。打電話交待清楚,節日期間,一定要安排好值班,有什麽急事,要能找見人。”

春節要放假了,而且是一個月的長假,員工可以安心休假,集團領導恐怕一天也安心不了。政府部門大年三十休息,節前肯定有不少會議要開;七天長假後正常上班,不是這個會,就是那個班,要是領導不參加,顯得不夠重視,政府部門不高興,有事沒事找岔出難題,弄不好停你幾天工,延誤了工期,損失可就大了。

幺富貴走出辦公室,手機又響了,是二爸水保地打來的,他不敢怠慢:“喂,二爸,您好?”

“他二哥嗎?最近還好吧!”

“好,好,二身體好些了沒?”

“最近老是叫喚頭暈,吃了幾幅中藥也不見好,水天寶來了,準備帶她去縣醫院看看。”

“有病要趕緊治,不然小病都要拖成大病了。水天寶最近怎麽樣?”

“多虧了你那五萬塊錢,我去他舅家借了五萬,他姐夫幫忙貸了五萬,蘭州買了一套二手房,六十多平方十五萬,夠他這輩子還了。”

“媳婦畢業了沒有?”

“找了一家實習單位,七月份畢業,能不能找到工作還難說。唉,這事咱個辦法,我也說不上,由他去折騰吧。”

“能不能找到工作,這不是你心的事,關鍵是畢業後,能不能結婚。她家人是啥意見?”

“樓房給她買了,還能說啥?水天寶年齡大了,不然,我才不給他借錢買樓房。”

“最近,你去水家灣沒有?”

“前天我才回來,你三爸一家鬧騰得很厲害,水天湖管不住媳婦,夾在中間不好做人。你三爸打電話要蓋兩間房,我去幫了幾天忙。”

“蓋房,哪兒蓋房?”

“就在大墳地,水天湖以前住過的地方蓋了兩間房,這兩天準備從老莊搬出來,兩個人另過。”

“老莊不是他的麽,怎麽把他趕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