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一言難盡啊!”

“一言難盡,那就慢慢說,我幫你分析分析。”

“我跟老公結婚十年了,一直沒有買樓房,跟婆婆住在一起。”

“你婆婆幾個子女?”

“兩個子女,我老公是獨子,姐姐在北京,有自己的樓房。”

“這麽說,婆婆的樓房就是你的樓房,一家四口住在一起,有老人照顧孩子,你才有時間當驢友,參加戶外活動,唱歌跳舞,還有啥不滿意的?”

“你算是說對了,跟婆婆吵架,就是為了這個。她說我不管孩子,像個瘋婆子,到處亂跑。”

“為什麽這麽說?”

“她說我中午在娘家吃飯,晚上唱歌跳舞,驢友聚會,節假日參加戶外活動,時間安排得滿滿當當,哪顧得上管孩子,七八歲的孩子,說話聽不進去,她這個奶奶怎麽辦?”

“批評得對,就應該虛心接受,為啥還要吵架?”

“參加戶外活動,老公一直不高興,我想帶他一起去,他是個悶罐子,不喜歡跟陌生人交流,晚上就喜歡坐在電腦旁玩遊戲。他不敢當麵說我,就在婆婆跟前發牢騷,我是當著婆婆的麵說給老公聽。沒想到死耗子急了也會咬人,他當著婆婆和女兒的麵扇我一耳光,讓我以後怎麽做人,一氣之下,打的回了娘家。為這事,父母也吵了起來,唉,真是苦悶啊!老天有眼,終於有了訴苦的對象。快,吃水餃。”

沙娜幫水天昊倒好醋,加了兩勺辣椒。水天昊偷偷瞟了一眼店主人,都是老熟人,又是安全部金山部長的老婆,看她忙著給客人倒水端水餃。他夾起一個水餃,辣椒醋裏醮了醮塞進嘴裏:“光訴苦不行,要解決問題。”

“事情已經鬧成這樣,怎麽解決?”

“這好辦,回去像婆婆認個錯,向父母道個道,向老公撒個嬌,陪女兒唱唱歌,家裏充滿歡聲笑語,婆婆就不會生氣了。你可知道,公公去世得早,你跟老公白天上班,孫子上學,家裏就她一個人,沒個人說話,無聊啊!本指望晚上有人陪她說說話,嘮嘮嗑,可是,你不是唱歌跳舞,就是朋友聚餐,老公玩遊戲,性格也內向,不善於交流,你說,你婆婆能不孤獨嗎?你試著做一回婆婆,白天一個人呆在家,洗衣做飯,晚上婆婆睡大覺,老公帶著孩子出去玩,看你能過幾天?”

“沒人跟我說話,一天都過不下去。聽你這麽一說,有幾份道理。老公在娘家等我,吃完飯帶他回家向婆婆道歉。唉,都有老的那一天,我想都不敢想。”

“這麽想就對了,這頓飯算是沒有白吃。中午回去,好好向婆婆認個錯,陪她老人家說會兒話,做個孝道兒媳婦,才能對得起你這顆良心。”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這話一點不假。有些道理聽起來很簡單,要是沒高人點撥,恐怕一輩子也不會明白。為表達感謝,晚上我請你吃飯。”

“剛才說過的話又忘了?中午這頓水餃算我的,晚上好好陪陪老公孩子,還有你那位可憐孤獨的婆婆,一定要孝敬老人,這是中華民族的美德。”

“好了,好了,你不是孔夫子,我也不是你的學生,三字經、弟子歸我也沒背過,你結帳,我回去陪老公回家。”

沙娜似乎真的良心發現,打的回家向父母道歉,帶老公回家也向婆婆認了錯,一家人又恢複了平靜的生活。

水天昊回到辦公室,打開電腦,縱覽天下大事,突然一條醒目標題躍入眼簾:國家壟斷企業高官年薪上千萬,中石油、中石化、保險公司位居前三甲。他心裏納悶,國家壟斷企業,價格由國家掌控,石油、汽油、柴油一個勁兒的猛漲,中產階級買得起小轎車,卻用不起汽油,小轎車停在家裏,擠公交車上班,還說是一切為了環保;老百姓急著收割莊稼,卻買不到柴油;加氣站氣源告急,等著加氣的汽車排了幾公裏;家用天燃氣每戶每月限量五十方保險公司收的都是老百姓省吃儉用的辛苦錢,層層剝皮,公司高官年薪少則幾百萬,多則上千萬,怪不得出點意外,索賠比登天還難。唉,這樣下去,老百姓可咋活啊!

年初公司集資入股,職工為保住飯碗,東拚西借集資入股,數額雖然不是很多,入的卻是全家人的希望,這是對公司的信任。前底前,一定要按照公司規定,兌現年終獎金和股利分紅,讓全體職工度過一個幸福、愉快、文明、祥和的節日。

水天昊正在想著心事,電話鈴突然響起,是水保良打來的:“他二哥嗎?我是你六爸,上班了沒有?”

“剛上班,你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

“嗬嗬嗬,我一直想打電話,就是怕打擾你,遲遲不敢打。”

“我是你侄子,有啥不好打擾的。”

“嗬嗬,是這麽回事,水龍飛在我這兒,這一年進步非常快,都當師傅了。每月給他三千,比大學生的工資還要高。這個娃不愛說話,幹活也老實,年底了,他想回家去看看,那就放他回去陪父母過個年吧。”

“你是老板,這事兒還得你決定。他一年多沒回去過,可能想家了,要是你那兒走得開,就讓他回去過個年吧。”

“給他講好了,過完年趕快回來,我這兒離不開他。”

“你不帶老婆孩子回去看看?”

“我不回去了,他六媽想帶丫頭回去看看,結婚十多年,一直沒有回去過,跟水龍飛一塊兒回去,路上有個照應。”

“你咋不讓水天傑回去看看?”

“他媽回去,沒人看店不行。我是個睜眼瞎,打雜跑腿可以,進貨、記帳不行。”

“修理配件公司交給兒子打理,你當甩手掌櫃,打打麻將,聊聊天,日子過得比太上皇還自在。”

“唉,苦了大半輩子,該享幾年清福了。好了,不打擾了。”

水天昊掛斷電話,魯大山總經理走進辦公室,坐在辦公桌對麵沙發椅上:“鋼鐵廠、水泥廠的合同帳都清理完了,大概一半多的利潤都是鋼材水泥賺的,職工都在議論獎金、分紅的事,相當一部分職工擔心兌現不了。”

“職工有這種擔心是正常的,前幾年的獎金還沒有兌現吧,戶頭上有錢,見不到現金,相當於空頭支票。我打個電話,請趙大鵬和賈溫情上來,咱們合計合計,大概算算,帳上有多少利潤,算出來,盡快兌現獎金和紅利,要是經費充足的話,曆年欠職工的獎金也發了,讓大家好好過個年。”

水天昊給財務總監趙大鵬和財務部長賈溫情打了個電話,賈溫情氣喘籲籲的跑進辦公室:“趙總監去銀行還貸來不了。”

“請坐。我跟魯總商量,財務部盡快把今年的利潤算出來,到底賬上盈餘多少,提成百分之二十兌現獎金,百分之二十股金分紅。你心裏有沒有一個大概數?”

“大數目好算,年初的一萬噸鋼材,進價每噸三千五,四月份開工每噸漲到五千多,施工高峰期,漲到了七千多,到現在還要六千多,不要多算,每噸純利潤就按三千元計算,一萬噸鋼材就是三千萬;三十萬噸水泥穩賺五千萬,十二萬噸鋼材,就是二億五千萬,攪拌站淨賺一千萬,這就是三個多億,不包括工程淨賺的利潤,今年,少說也在六個億以上。”

“你要盡快算出詳細的的財務報表,帳戶現金要與財務報表對上帳,不是空頭支票。錢發出去可就收不回來了,帳上沒有現錢,明年開工怎麽辦?財務帳一定要算清楚。”

“王總、袁總、李書記帶人分片去清欠,估計還能清回來一部分,把工程利潤、外欠、掛帳、貸款一筆一筆算清楚,要的是實實在在的利潤,不是粘糊帳。”

“好的,欠外帳、到期貸款、利稅除外,給你一個實實在在的利潤。”

“按利潤的百分之四十提成,各占百分之二十兌現獎金、分紅,每個人看能分多少?估計不會低,不要讓兄弟單位眼紅,要是傳到政府耳朵,說不定會生出什麽事端來。”

“好的,董事長、總經理,我這就去吩咐會計算帳,算這樣的帳,他們晚上不睡覺都樂意,我先走了。”

賈溫清走出辦公室,魯大山起身關上門,坐回原位:“獎金發下來,夠買一輛車了吧,你準備買什麽車?”

“嗬嗬,為了集資入股,我到處借錢,外麵欠了一債,獎金、紅利發下來,首先要做的就是還帳。辦事沒有車不行,有輛十多萬的車就可以了,等以後有了錢再換。你不用還帳,可以買輛高級車,給公司裝裝門麵,不然其他公司老總笑話咱。”

“嘿,董事長說笑了。我也欠了不少外債,不過沒你多。你是董事長,你坐十多萬的車,我咋能超過你。”

“你可千萬別這麽想,不要因為我買不起車,你也跟著走路吧,現在是市場經濟,公司有錢發獎金,私人有錢買轎車,有多少錢辦多大事。不要因為我坐不起高級小轎車,影響了你坐高級車,我可擔待不起。”

“話雖這麽說,要是我的車檔次超過董事長,有人背後說閑話,你覺得沒啥,我還覺得不好意思。這樣吧,我借錢給你,咱倆買一樣的車,誰也說不了啥。”

“人怕蛇咬,驢怕鞭抽。外麵欠了一債,我怕坐了好車,債主背後戳脊梁骨,還說我賴帳不還,你看這”

“你是公司董事長,坐車檔次真的不能太低,這事你放心,買車的事包在我身上,最好是公司領導買一樣的車,到時候我跟其他幾位領導聊聊,但絕不勉強,不過,大家都非常關注你坐什麽車。”

“我剛學會開車,對車的性能不是很熟悉,我不能跟你比,我的意見,還是量力而行,等以後有錢了,再換好車不遲。”

“哈哈,你還是信不過我,車不用你心,買回來開就是了,有錢了給我,沒錢了先欠著,什麽時候有錢,什麽時候還我,公司這麽好的效益,怕你賴賬不成?嗬嗬嗬。”魯大山說完,嗬嗬大笑著走出辦公室。

王世文清欠回來,高興的走進辦公室:“董事長,這一趟總算沒有白跑,附近幾個縣市,清回來一個多億,還剩四五千萬,說是年底再付,這是明擺著要回扣。這幫官老爺,利用手中權,吃喝卡要,樣樣占全。這幾天,請他們下館子,進飯店,酒足飯飽後,還要唱歌跳舞,洗頭按摸,小姐見了都煩他。嘿,結帳就像羊拉屎,一次就不給你結完。”

“什麽叫官?利用手中的權利,卡點、要點、貪點、盜點,外麵買套樓房,房裏包個二奶,二奶生個孩子;老婆麵前趾高氣揚,二奶麵前低三下四,吃著碗裏的,盯著鍋裏的,時不時去洗頭房、按摩店偷點腥。動不動還要記下女人的姓名、神態、美貌、感覺,有的還要留下照片,結果電腦被盜,存儲器丟了,小本本不見了,暴光了多少貪官汙吏,活該他倒黴。”

“貪官越抓越多,金額越貪越大,屢打不絕,屢禁不止,為什麽?中國人信奉‘人生一世,吃喝二字’,台上講賄拒賄,台下行賄受賄,領導都是好演員,演技高的升官,演技差的坐牢;排對隊的升遷,排錯隊的靠邊。歸根結蒂,還是中國人太多。”

“你沒聽過當官的叫苦麽,反應慢的會被玩死,能力差的會被閑死,膽子小的會被嚇死,酒量小的會被灌死,身體差的會被累死,講話直的會被整死,能幹活的會被用死。我們是股份製企業,靠這些官老爺吃飯,剩下的四五千萬,該給的回扣還是要給,要不然,一分錢別想要回來。”

“多少給點回扣,能要多少算多少,總比要不回來好。”王世文說完,開心的走了。

冬季停工,領導用車雖然比過去少了,但是,政府開會、承接工程、外出清欠都需要用車,董事長、總經理坐伊維柯參加政府活動,實在是不長麵子,王副總、袁副總、李書記外出辦事,打電話叫來朋友的私家車辦公事,水天昊見了也不是滋味。

水天昊安排董事會秘書秦力偉召開董事會,聽取財務總監趙大鵬的匯報。趙大鵬就企業的生產總值、交繳利稅、工資總額、銀行還款、欠外材料款、外欠工程款、管理費收取、企業利潤等做了全麵匯報。最後聽說公司盈利六億五千萬,會場發出熱烈的掌聲。

“還清銀行貸款、國資委欠帳後,淨賺利潤六億多,這比過去一年的工程量還多,可喜可賀。”

“前幾年的利潤加起來也沒有這麽多,沒想到鋼材水泥漲價這麽高,公司賺了不少錢。”

“過去,鋼材價格那麽好,公司咋就想不起儲備建材?以我看,還是領導的經營決策有問題。”

“章文進老了,前怕狼後怕虎,哪有這種氣魄。”

“領導想著撈好處,哪顧得上為職工謀福利。”

“國企改成股份製,就像斷奶的孩子,自己不想辦法,等著餓死啊!”

“大家不要說了,聽聽你能分到多少紅利獎金。”水天昊聽到股東們嗡嗡的議論起來,揮揮手,示意大夥不要說話。

趙大鵬抬頭看了看,大家望著他:“就按六億元的百分之二十分兌現獎金,百分之二十股金分紅,就是二億四千萬。職工入股總額為兩億八千三百六十萬,一億二千萬分紅,每股四毛二,五萬元可以分紅二萬一,十萬就是四萬二,大家算一算能分到多少錢。”

水天昊默默的算起了自己的帳,一元錢可以分到四毛二,四百九十萬就是二百零四萬八千元;獎金雖然不是按股金分,就是按五千名職工平均分,也得分個兩萬四千元,何況獎金發放還得考慮單位承接工程量、完成產值、上繳利潤、工程款清欠等綜合因素,說不定還能多分點,還有五萬元的油料補貼,大概可以領到二百一十四萬,除了還清水天海的一百萬,還剩一百零四萬,買一部好車不成問題,車就由魯大山看著買去吧,隻要不超過一百萬,還能承受得起,說不定,三十多萬元的住房貸款也夠還了。水天昊心裏樂開了花。

水天昊跟魯大山耳語了幾句,揮揮手說:“你們該發多少紅利,大概都算清楚了吧,大家在公司奮鬥了這麽多年,哪年見過這麽多錢?之所以有這麽高的回報,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職工們應該享受這份待遇。紅利就按這個辦法發,至於獎金,要嚴格按照獎金發放規定,綜合考慮各單位承接工程量、施工產值、分公司上繳利潤、清欠等綜合因素,該是多少算多少,這也是硬指標,發多發少,大夥不要有什麽怨言。這項工作要盡快落實,口袋裏有錢,該買車的買車,該買樓的買樓。隻要大家共同努力,以後的生活會更好。散會。”

水天昊剛走進辦公室,手機鈴響了:“董事長,老大媽搶救過來了,她非常感激我,她兒子兒媳也向我道了歉,老天有眼,我真是太高興了。”

“我說過,好人有好報。你是公司的驕傲,公司要好好表彰你。”

“這是我應該做的,沒有被訛上,這是萬幸,不用表彰我,謝謝董事長的鼓勵。”

“買菜的二百元錢還你了沒有?”

“老大媽要還我,我沒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