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河幾年積攢的辛苦錢,又被葉彩香騙去三萬元,從此杳無音訊,查無蹤跡,水天河悔青腸子,沒地方訴苦,自個兒關在屋子裏幾天不吃不喝,細細想來,二哥看問題就是比我們這些沒文化的透徹。他真想不明白,範麗華、葉彩香有自己的主見,說話辦事有條有理,聽不出有什麽不對,看上去像是實心踏地過日子的好女人,為啥二哥、二嫂非要說這兩個女人是騙子,而且都讓他給說準了,不但欺騙了我的感情,還騙走了我的民族養女和血汗錢。唉,畫貓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世上的女人沒一個好東西,還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水天昊忙碌了一天,晚上陪城建局、安全局領導吃完飯,躺在自家寬敞舒適的席夢思大**,翻看了幾頁《解放軍精神》,頭腦裏突然閃現出水天河孤獨邋遢的可憐相來。傻兄弟雖然排行老五,比我這個二哥小四歲,現如今也是四十好幾的人了,到現在還沒有一個像樣的家,棉花地裏忙碌一天回家,冰鍋冷灶的,連個做飯的人都沒有,風裏來雨裏去,饑一頓飽一頓,看著著實可憐。

康居集團的工程量越來越多,混泥土攪拌站的用沙量越來越大,而且這些沙料都是從沙場買來的,現在都是市場經濟,用誰的沙不是用,同等價格條件下,熟人、朋友、親戚的生意還得事先考慮。水天河一個人孤苦伶仃,怪可憐的,何不幫他辦個采沙場,雇上十多名民工,當個小老板,集體組織夥食,賺幾個小錢,吃香的喝辣的,風風光光過日子,我這位做二哥的心裏也高興;他當了小老板,口袋裏有了錢,接交朋友多了,說不定還能說個好媳婦,後半輩子有了依靠,也算替父母了確了一樁心願

水天昊正在想著心事,電話鈴突然響起,是大哥水天亮打來的:“喂,大哥,大半夜的打電話,你就不怕浪費電話費?”

“嘿嘿嘿,怕我浪費電話費,你就打過來,我是窮光蛋,不像你這位大老板。”

“好,好,好,我掛了打過去。”水天昊掛斷電話又撥了過去:“這下你不怕浪費電話費啦?”

“嘿嘿,剛看了一會電視,想著你還沒睡,打電話跟你說說話。”

“沒事,你是不會打電話的,打電話肯定有事,說吧,什麽事?”

“嘿嘿,也沒啥事。龍飛帶龍輝去六爸家修理廠學汽車修理,這兩個沒良心的,上去兩個月了,給家裏也不打個電話,急得他媽成天念叨。”

“什麽,上來兩個月啦?這兩個家夥,我家裏不來,連個電話也不打,都是跟你學的,後繼有人啊!怕浪費錢,不給家裏打電話,你又著急啦?哈哈,急死你。”

“就是三年不打電話,我也不著急,他媽媽常常在耳邊念叨,煩得很。”

“兩個娃都有手機,他媽媽為啥不打電話?”

“嘿嘿,龍飛上紅光鎮趕集,手機啥時候丟的都不知道;龍輝的手機,打水掉進水窖泡壞了,可能還沒買上吧。”

“沒有手機,公用電話不貴,給你打個電話能費幾個錢?上來兩個月了,我還沒見過他的麵。唉,我這個當二爸的不夠格啊!老三也沒見過,老家的娃娃咋都是這個樣子。”

“你沒見過六爸?”

“見麵打個招呼,沒有提起過。對了,兩個孩子沒有手機,六爸家有電話,你咋不打?”

“嘿嘿,人家是大老板,電話號碼保密,老家人不曉得他在新疆,龍飛這次回來,給誰也沒敢說,萬一傳出去派出所抓了咋辦?”

“四爸家的房子蓋起了沒有?”

“嘿嘿,他那幾間破房子還是那個樣,還不如我家的驢圈,刮場大風都可以吹倒。這人懶得很,咱水家灣就數他窮,還學得壞得很。”

“他從六爸這兒訛去八千元,說是要蓋房子,還沒蓋起來,要錢幹什麽?”

“買了輛高級摩托車,聽說七八千,現在有事沒事,兩口子騎上摩托車上街,風光得很。”

“年輕人都外出打工,他沒有出去?”

“出去不幹活,沒人要他。他那個兒子爭氣得很,現在進城念高中,聽說學習好得很。”

“一中還是二中?”

“聽說是英才中學。”

“進了英才中學,還算學習好?這樣的學校,隻要交錢,你也能上。”

“嘿嘿嘿,聽說是班上前三名的好學生,跟你小時候一樣,將來肯定有出息。”

“有出息好啊!將來出息了,還可以接父母進城住樓房,破房子也不用花錢翻修了,嗬嗬嗬。”

“夜深了,沒有別的事,兩個娃交給你了,聽說新疆治安不好,你給咱看好,晚上不要出去亂跑。”

“腿長在你兒子身上,晚上,我有我的事,兩個侄子亂不亂跑,我真管不了,這個任務恐怕完不成。要不你請兩個保鏢?”

“嘿嘿,兩個娃在上麵,有你們幾個叔叔在,我放心。對了,老爹的三年紙快到了,你們來不來?”

“五六月份是最忙的時候,恐怕回不去。麻煩你跟老四辦好,我們在這兒也要燒紙,燒三年紙的花費弟兄們平攤,以後誰要是回家,給你捎回去。”

“好吧,影響你休息了,我先掛了。”

水天昊掛斷電話,父母的音容笑貌浮現在腦海中,父親去世已經三年了,再過半個多月,就是父親的祭日,母親去世也一年多了。父母的墳墓雖然埋在大哥家同一地塊,兩個孤零零的墳頭相距不足十米,按老家的習俗,畢竟沒有埋進同一塊墳地,而是隔江而望,不能同室,想起來讓人心酸。唉,夜深了,還是睡覺吧,明天還有許多事要做。

水天昊走進辦公室,魯大山拿著兩本計劃書跟進來:“董事長,談判計劃擬好了,準備了兩套,你看什麽時候我們去談。”

“一個瀕臨倒閉的爛攤子,職工們巴不得我們趕快去兼並,談判的主動權掌握在我們手裏,什麽時候談判,我們說了算。銀行壓縮貸款、提高利率、限購等調控政策幫了我們的大忙,要不是限購樓房,蝸居房地產開發公司還不至於樓房滯銷,資金鏈斷裂,麵臨倒閉,早點兼並過來,對公司有好處。既然計劃書做好了,下午就去談判,兼並過來後,王副總主管房地產公司,資產整合,做大做強房地產業,爭取早日上市。”

“蝸居房地產開發公司白老板提出,公司清產兼並後,能不能考慮他來當這個公司的經理,他有一支穩定的工程技術人員,公司正好需要這些人才,利用他的人脈關係,還可以接一部分工程,他來當這個經理最合適。”

“公司發展壯大,需要引進大量的工程技術人才,隻要他願意當這個經理,就讓他帶著原班人馬,成立新的蝸居房地產開發公司,與蟻族房地產開發公司有序競爭,才能發揮最大潛力。白大江當經理,王副總兼書記,遊擊隊收編,還得好好帶帶他。”

“下午去談判,哪些人去?”

“王世文、李甘新、趙大鵬,司法辦陸主任,財務部賈部長,工程部牟部長,審計部沈部長。民營房地產開發公司,沒有多少固定資產,財務、審計部門審核後,折算成股金,如數接收。計劃書放我這兒,看有沒有啥問題,四點半去蝸居公司。”

水天昊又把兼並計劃書認真的看了一遍,覺得沒什麽大問題,下午談判,胸有成竹,公司十個分公司負責工程施工,兩個分公司承接水電工程,兩個分公司承接路橋工程,兩個分公司開發房地產,既有競爭又有比較,形成良性競爭機製,公司發展壯大,申報上市,指日可待。

水天昊談判結束,繞道去看望住在養老院的大姑。大姑是八十歲的老人了,聽力、視力、腿腳不好使,最近老是渾身泛力,心荒氣短,走路也不得勁,嘴上老是念叨,吃不下,睡不好,這樣耗下去,恐怕過不了冬天。水天昊聽到這話,心裏難受,常常抽空去看望老人家。

大姑生了三個兒子,大兒子不到六十歲,年初剛做完心髒搭橋手術,夫婦倆病退後,住在首府兒子家帶孫子;二兒子父子去安哥拉援助施工,一年四季不回來;二媳婦退休後,成天泡在麻將館,十天半月見不上一麵;三兒子去南疆包活幹,二婚回族媳婦去鄰縣看店打工。大姑有個頭疼腦熱,身邊連個照看的人都沒有。水天昊放心不下,抽空陪老人家聊聊天,嘮嘮嗑,也許大姑心裏會好受些。

水天昊看完大姑回到辦公室,喝了幾口熱茶,一幕幕感人的情景浮現在眼前。二十年前,他與小學同學文雅潔離別十多年後,戰友介紹對象,歪打正招,偶遇心上人,相會於大姑家。經過這麽多年的相處,他與大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大姑沒有女兒,她把文雅潔一直當親生女兒看待,幾天見不到她,就像丟了魂似的,特別是近兩年,老人家孤身住進養老院,兒子、孫子、媳婦不去看她,感到莫名的孤獨,擔心終老病床無人照顧,對這個侄女是越發的依賴了。每隔三五天,就要打個電話,那怕聽聽聲音也行。文雅潔也是個孝順女兒,十天半月,帶上老人喜歡的牛奶、水果、蛋糕之類的小吃過去看大姑,聊聊天,拉拉家長,大姑都要高興好幾天。

大姑年紀大了,正是安享晚年的時候,子孫都不在身邊,孤苦伶仃怪可憐的。他看望大姑回來,悶坐在辦公室,沒心思工作。晚上,白誌傑經理請公司領導吃飯,他找了個理由,推托沒有去。

沙娜丈夫去內地出差,晚上非要請水天昊吃飯。水天昊心裏明白,他跟沙娜有些日子沒吃飯了,她丈夫外出,婆婆帶著丫頭去了小姑子家,家裏沒人管,正好約他出去單獨會麵,向這位仰慕的大董事長說說心中的苦悶。水天昊兼並倒閉公司,好像揀了個大便宜,心裏高興,痛快的答應陪她去共進晚餐,酣暢淋漓的聊了半晚上,吃完飯後兩人到底幹了些,誰也不曉得。

水天昊疲憊的回到家,借著酒勁給金沙縣部隊那個家打電話,半天沒人接聽,他正要掛電話,一個幼嫩的童音傳進他興奮的耳朵:“喂?媽媽不在家,我要媽媽。”嬌嬌接起電話哭喊著要媽媽。

“嬌嬌,你媽媽呢?”

“媽媽去上班。”這麽晚了還去上班,水天昊心裏打起了鼓。

“你哥哥呢?”

“哥哥不在家。”

“哥哥馬上回家,不要哭,我給你媽媽打電話。”

“爸爸,你趕快回來吧,媽媽買了好多好吃的,你回來吃好吃的吧。”

“爸爸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晚上回不去,不要哭,聽話,我給你媽媽打電話,讓她趕快回家陪你睡覺,好不好?”

“好,爸爸,再見。”

水龍威上晚自習還沒有回家,嬌嬌一個人關在家裏,水天昊聽見女兒的哭喊聲,有些心酸。文雅潔到底搞什麽名堂,丫頭鎖在家裏,半夜三更的不回家,騙丫頭說去上班。不行,還得給她打電話。

水天昊撥通辦公室的電話,半晌無人接聽,說明她不在辦公室。他撥打手機,還是無人接聽,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穀底。這個家夥搞什麽鬼,不管丫頭往外跑,打了半天手機,她也不接

水天昊躺在大**胡思亂想,書房的固定電話突然響起,他起身過去接聽,是軍用電話,肯定是文雅潔回家打過來的:“喂,老公,你打電話啦?”

“我吃撐了沒事幹,給你打電話?你不出去鬼混,半夜三更的回家幹什麽,你還像個當娘的樣子嗎?她才多大點兒,你就把她一個人鎖在家裏,你也不怕出事”

“我給她買了好吃的,等威威放學回家,有人陪她。”

“有人陪她,你回家幹啥?”

“你這麽大聲幹嘛,這個累贅是誰找的,我能鎖在家裏就不錯了。你看看,自從有了這個小家夥,我哪兒也去不成,天天圍著你們幾個轉,我還有沒有自由?”

“想要自由,結婚幹嘛?不要結婚,想幹啥幹啥,誰管你?既然結了婚,你就得為這個家庭負責。我辛辛苦苦幫你賺錢,你可倒好,錢給你打到卡上,反倒不管家了,這日子還過不過?”

“晚上,我們詩會搞活動,我去參加不行?天天圍著鍋台侍候你們父子你就高興。我是人,不是機器,我也有我的自由。你幾個禮拜不回家,連個電話也沒有,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一會兒打了十幾個電話。手機調在振動狀態,放進包裏沒聽見,回家我才看見,趕快給你回電話,你還給我發火,我給誰發火去?”

“幹啥事,要看家裏情況。三歲多的孩子鎖在家裏,爬窗戶掉下樓的事例還少嗎,你咋不吸取教訓?”

“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一天吃香的喝辣的,幾天不給家裏打電話,家裏屁事不管,我不怨你,你反倒怨起我來,你要是不樂意,自己去帶,我管不了”

一連串的胡言亂語,攪得水天昊心煩意亂,再這樣無休止的爭吵下去,不但解決不了問題,反而影響夫妻之間的感情。退一步想,文雅潔既要侍候上高中的兒子,照顧上幼兒園的女兒,還要正常上下班,回家洗衣做飯,收拾家務,確是一位賢妻良母,偶爾參加幾次朋友聚會,同學聚餐,歌舞詩會,無可厚非,既然嬌嬌在家沒出什麽大事,這回就原諒她吧。

水天昊剛走進辦公室,沙娜微笑著跟進來:“天天晚上陪客人喝酒,再好的身體也受得了,你們幾位領導就不能輪換著陪酒?”

“哈哈,公司七名領導輪流陪客人喝酒,一個禮拜輪換一次,這個主意倒是不錯。不過,政府部門頭頭腦腦的那麽多,三天兩頭的檢查指導工作,我和總經理不去,派個財務總監陪餐,恐怕不太合適,弄不好還會得罪這些官老爺。唉,還是做女人好啊!,晚上想幹啥幹啥,多自由。”

“想自由還不容易,晚上要是沒事,回家陪我聊天,喝酒多傷身體。”沙娜說著,一遝發票推近他的眼前。

水天昊望著厚厚一遝發票,粗略翻了翻,大概有七八千的樣子,嘴上雖然沒說,心裏卻在謫咕:這個貪財的婆娘,五四青年節,組織青年團員上街打掃環境衛生,這是團市委統一活動,中午這頓飯應該吃,二十多名青年團員,就算兩桌飯,兩千元足夠了,咋能花去八千元,而且發票五花八門,有製式發票,有電腦打印發票,有長途汽車票,有火車臥鋪票、還有兩張往返飛機票,這些票據跟餐費一起報銷,是不是有問題水天昊想到這,不好當著沙娜的麵直說,將發票推到桌角:“你先去財務室分類貼好,把錢算準確,賈部長審核後,拿回來我簽字。”

沙娜微笑道:“報銷單是財務室給的,這就拿回去請賈部長審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