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河被葉彩香欺騙後，像變了個人似的，形單影隻，獨來獨往，言語也少了，碰到鄰家女人不打招呼，妹妹請他吃飯不去，給水天昊、水天河也不打電話，像是地球上沒他這個人。

水天昊怕他想不開，去哈維莊看他，四十多歲的人，蓬頭垢麵，衣著邋遢，屋子也不收拾，走路老是低著頭，幹活孤苦，吃飯伶仃，看他落魄的樣子怪可憐的。他可是我水天昊的親弟弟呀，父母親沒有看到他成家，也沒有留下什麽家業，帶著終生遺憾離開了人世。大哥大嫂生活在老家農村，幫不上什麽忙，我這個做二哥的，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消沉下去，我能為他做點什麽呢？

水天昊想著心事，王世文副總經理敲門急匆匆走進來：“董事長，白誌傑經理真能幹，他憑著過去那些人脈關係，中心地段拿到一塊地皮，價格也不貴，多少人想競買這塊地皮，都沒有爭過他，這塊地皮蓋十棟高層不成問題，這下有錢賺了。”

“除了保證金，還需要補交多少？”

“保證金交了一個億，還需要一個多億，這塊地皮就是馬上轉手，最少也得賺五千萬。唉，白經理缺的就是錢，要不然憑他的能力，集團公司出麵，不一定爭過他，更不要說蟻族房地產開發公司。這下好了，人才為我所用，少了一個市場競爭對手。有公司雄厚的資金做後盾，白經理如魚得水，會為公司創造出更多的價值。我這個兼職書記，隻能幫他跑跑腿，搭搭橋，讓他集中精力搞開發。”

“公司不差錢，通知財務部將錢打過去。讓他大膽放開手腳幹，不要有什麽顧慮，公司會全力支持。”

“從當前形勢來看，受國家樓市政策調控的影響，銀行房貸進一步收緊，老百姓購房信心不足，一二線城市的房價逐步回落，三四線城市的房價開始鬆動，房地產開發公司資金回籠難，資金鏈出現問題，小公司紛紛退出市場，大公司仍在艱難維持，房地產開發量一路下滑，鋼材水泥價格開始下滑，公司幸虧沒有大量儲備建材，要不然全賠了，你真是英明。”

“沒有儲備建材，這是公司黨委的決策，咋能說是我英明？隻能說公司的集體決策是正確的。去年基礎打得好，今年沒有出現用工荒，完全可以超額完成年初確定的施工計劃。房地產開發你要多點心，及時掌握市場信息。一方麵，受國家一係列調控政策的影響，房價隨時可能出現波動。另一方麵，西部大開發，十九省市援助新疆，東南沿海一些資源消耗性企業想來這裏投資辦廠，軍墾市投資環境好，必然引來人流、物流、投資流、助推房地產開發，加上軍墾市天藍、地綠、水清、花豔、樹多，適宜中老年人居住，適合青年學生創業，南北疆大部分中老年人都來這裏購房居住，房價不但沒有下降，反倒一個平方漲了五六百。這是一塊大蛋糕，一定要重信譽，講誠信，做大做強，做成品牌，為老百姓提供物美價廉的康居房。”

“工程量多，市場競爭激烈，聽說瑪河十多家采沙廠競相漲價，擾亂市場秩序。價格低了買不到沙，價格高了增加成本，不用沙料就得停工。這群烏合之眾，目光短淺，相互拆台，不講信譽，遲早會遭報應。”

“什麽，采沙廠亂要價？這不是乘亂取利，坑害用戶，眼裏還有沒有王法，胡作非為，難道沒有部門管？”

“嗨，瑪河地處瑪瑙縣與軍墾市之間，以河道中心線為界。瑪縣有關部門檢查，這群王八蛋說是軍墾市管；軍墾市有關部門檢查，說是瑪縣地界，沒權力管，成了三不管地界，所以才這麽囂張。”

“咱們公司能不能開采沙廠？”

“一年賺不了幾個錢，要是出個什麽事，還得公司出錢賠，開采沙廠花不來。政府等著交錢，我去找財務部把錢打過去。”

王世文高興的走了，水天昊心想，瑪河采沙廠各自為陣，管理混亂，沒有章法，乘亂漲價，無序競爭，瑪瑙縣不想管，軍墾市不好管，三不管地帶辦采沙廠，成本低，風險小，繳費少，一本萬利。一年幾萬元，十多萬元，對大公司來說算不了什麽，可對一個落敗的家庭來說，無異是高收入，何不替水天河辦一個采沙廠？身後有大公司做後盾，隻要貨源充足，價格穩定，質量過關，公司就從他這兒進料，一來可以保證公司建築用沙，二來可以保證采沙廠的銷量，一舉二得，豈不美哉。

水天河沒有文化，燒香找不到廟門，開辦采沙廠，讓他辦申批手續，更是無從下手。荒沙堆在河床，就是被水衝走，那也是國家資源。不辦則罷，要辦就得辦正規采沙廠，報相關部門申批，不管誰來檢查，都有合法手續，也不怕風口浪尖查封。

水天昊認得采沙廠辦證部門的領導，開車去辦采沙申批手續，一路還算順利，半天功夫辦妥。為了表示感謝，晚上請相關部門的頭頭腦腦吃飯喝酒，泡澡唱歌，花的都是自個兒的辛苦錢。

城建局、環保局、水利局、稅務局、房產局派人去瑪河規劃采沙廠，順便檢查了十多家采沙廠。這些采沙廠的小老板一個個陪著笑臉，即是遞煙，又是倒水，沒有申批手續，屬非法采沙，每家罰款二千元。然後一位領導模樣的中年人指著下遊一大塊黃沙灘說：“眼裏能看到的這片沙灘就是你的采沙廠，東不超過河道中心線，西不超過河堤，夠你采幾年的了。”

十幾位沙廠小老板望著下遊河床沙灘，紛紛議論起來：“哎喲，這麽大一片沙灘，看來老板來頭不小，你看，手裏還有審批手續。”

“你認識幾個當官的？沒人給你撐腰，我看你以後還亂漲價。”

“還不是你先漲的？使勁漲吧，遲早要把這幾個沙廠漲倒閉。”

“人家的大沙廠建起來，你的沙子沒人要，我看拿什麽漲？”

“大家聽我說，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以後再不能相互拆台了，咱們成立一個協會，選出會長，隻要大家擰成一股繩，就是再大的來頭，也競爭不過咱，大家說呢？”

“好，咱們回去選會長。”

水天昊聽著這群烏合之眾的議論，準備成立采沙協會，統一縱市場價格，還想排擠辦有合法手續的正規采沙廠，癡心妄想。以後康居集團就從水天河這兒進沙，你們哪來的銷路，我倒要看看，沙廠銷量說話硬，還是你這個臨時協會說話硬。到時候沒有銷量，賺不到錢，拿什麽底氣排擠合法經營者。

水天昊放眼看了看，采沙廠設施非常簡單，一台推沙機，一台裝載機，一條傳輸帶，一張篩沙鬥，一個洗沙池，河裏就有流動的河水，要是想擴大沙廠規模，隻要出錢增加設施設備即可。

水天河沒有多少錢，他也沒有能耐辦這個采沙廠，何不從這幾個散亂的采沙廠高薪聘用幾位有能耐的專業技術人員，擔任副經理或技術負責人，幫他管理這個采沙廠。

水天昊打電話叫來物資采購公司的靳文革經理，安排他去采沙廠挖牆腳，而且吩咐他，以後就用天河采沙廠的沙料，讓那些非法經營戶站在一邊閑著去。

水天昊出資五十餘萬元，采購設備，改建宿舍，招用廚師，招收三十餘名農民工、技術工，幫水天河辦起了瑪河規模最大、設施最好、價格最便宜的采沙廠，注冊天河采沙廠。一切安排妥當後，打電話叫來水天河，帶他洗了個熱水澡，又去理發館理了個頭，買了一身西裝，讓他精心打扮一翻，開上頭牛車去了采沙廠，召集全體員工，任命水天河為天河采沙廠的廠長，任命兩名副廠長，協助水天河管理采沙廠，並要求大家重質量，講信譽，靠實惠掙錢，靠誠信吃飯，讓那些亂漲價的小沙廠喝西北風去。

水天河望著好大一個采沙廠，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二哥是大公司的董事長，任命我當這個采沙廠的廠長，是不是從今以後，我也是有單位的人了？哎喲，我大字不識一個，名字也寫不好，就認識錢的模樣，管理這麽大的廠子，萬一搞砸了咋辦？天河采沙廠，跟我的名字一樣，是不是二哥有意這麽起的？我在這裏當廠長，我那幾畝棉花咋辦，拖拉機、水井誰來看？

水天河悄悄問水天昊：“二哥，讓我當這個廠長，我那幾畝棉花咋辦？”

水天昊瞪他一眼：“幾畝棉花能飛到天上去？噴藥、放水回去，耽誤不了農時，揀棉花的時候，帶十幾個民工，兩天拾完了。十幾畝棉花地明年交給木易仁，拖拉機、水井讓他用，你專心管好廠子，隻要采好沙，銷路不用愁。別忘了，這個廠子花了五十萬，一分不少的還回來。”

“廠子需要花錢怎麽？”水天河不解的問。

“不懂的時候，向兩位副廠長多請教；需要用錢，財務人員會負責，我都交待好了，你審核簽名後，報我簽字才能報銷，這是為你負責。”

“我不懂財務，有你把關，我就放心了。”

“記住，每天你要對員工考勤，事假、病休要記清楚，沒有特殊情況，每月按期發工資。”

水天河窩窩囊囊活到四十多歲，不是上當受騙，就是受人欺負，除了兩間破房子，家裏什麽也沒有，吃飯還得自己做，日子過得還不如叫花子。自從當了這個采沙廠廠長，不懂就向兩位副廠長請教，出納、會計都是水天昊安排的，出賬、進賬都得嚴格按財務規定辦，員工們始終認為，這個采沙廠是康居集團辦的，就連水天河也這麽認為。有這個大公司做靠山，還怕發不出工資？員工們幹勁十足，采沙量一天比一天多，效益一天比一天好，水天昊三天兩頭的去檢查，看著一片繁忙景象，心裏十分欣慰。

水天昊正在工地上檢查，水天虹打來電話：“二哥，聽說五哥當老板了，你就是偏心，三哥靠你當起了勞務公司經理，五哥大字不識一個，卻當起了廠長，啥時候給我也弄個廠長經理幹幹，五哥能當，我也能當。”

“你以為廠長、經理就那麽好當？”

“當領導，動嘴不動手，隻要會說話就行。”

“能說到點子上也行。好，我任命你為農場廠長，木易仁為副廠長，你五哥的十幾畝地、水井、拖拉機都歸你管，怎麽樣？”

“哈哈哈，這個廠長不用你任命，棉花地、水井、拖拉機歸我免費使用，這還差不多。”

“水井一年好幾萬，拖拉機也可以掙錢，十幾畝棉花地免費種，一年幫你多賺十幾萬，你還不知足？”

“我知道你好心幫五哥，給他一個廠長，混出個人樣來，也好找個媳婦。隻要五哥能成個家，我這個當妹子的也高興。”

“這麽想就對了。打電話什麽事？”

“唉，還不是本竹的事，她又不想上學了。”

“馬上要高考，聽說學習還可以，你沒問，為啥不想上？”

“最近她老是覺得惡心，上課老是嘔吐，老師讓她上醫院看看。回家讓我帶她去，結果唉，我咋生出這麽個不爭氣的家夥，這要是傳出去，叫我咋做人。”

“吞吞吐吐，她到底怎麽啦，影不影響高考？”

“他懷孕了。”

“什麽，懷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問她，她就是不肯說，這幾天不吃不喝，光掉眼淚。”

“事已至此，怨她有什麽用？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趕快帶她去打胎，在家休息幾天，送她去學校。這不是什麽光彩事，不要對外聲張，也不要施加壓力，給她說好話，堅持半個月，考完試離開學校，誰也不知道。”

“前天帶她檢查就打掉了。在家這幾天，好話說盡了，她就是聽不進去，氣得她爸躺了好幾天，棉花地長滿了草，我怕孩子想不通，不敢離開家。唉，這可咋辦？”

“孩子情緒怎麽樣？”

“躺在**不吃不喝，說啥也不吭聲，不知道想啥。”

“大忙季節，父女倆躺在**，你也不敢離開，誤了棉花咋辦？木易仁也是近五十的人了，躺在**，孩子就能聽話？唉，都是那些垃圾電視惹的禍。寒暑假、節假日，天天守在電視前，看那些愛情泡沫劇，**，偷雞摸狗，什麽情節都有，青春期的孩子都給教壞了。節假日看到大半夜，你也不管，當時我就提醒過，你聽不進去，這能怪誰？”

“眼睛長在她頭上，說話不聽，我能擋得住？”

“現在怪誰也沒用，你要趕快做工作，讓她去學校參加高考，憑她的成績，隻要不出意外，考個二本三本不成問題。”

“意外既然出了，怪她沒有用，要是處理不好，可能還會發生意外，嚇得我廁所也不敢去。要不，你過來勸勸，也許她聽你的。”

“我這個當舅舅的怎麽勸？孩子本來就有壓力，你讓這個說，那個勸，不是火上澆油麽？”

“你說咋辦？”

“不要問她怎麽懷的孩子，有沒有人知道？而且勸她，生兒育女是人之本份，隻是她還是學生，還不是生兒育女的時候，等你大學畢業，找一份好工作，有了經濟實力，跟電視劇裏一樣，想找啥樣的就找啥樣的，自己任意挑，到時候媽給你帶孩子。你年紀還小，有些事還不懂。你看現在學生早戀，未婚先孕的事例有多少，這是一種社會現象，不是哪個人能解決的，你隻是一時糊塗幹了傻事，隻要不對外聲張，沒人知道你試試從這方麵做工作，看有沒有效果？”

“好罷，我試試看，要是不行，還得請你過來，你說話她聽。”

“說話口氣要溫和，不要動不動發火，讓她知道你是真心理解她，而不是為了達到讓她去學校考試的目的，有意哄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