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建局組織建築企業法人代表召開座談會,水天昊作為全市最大股份製建築企業的法人代表安排會上發言。發言稿是他自己準備的,工作筆記本上列了幾個醒目的標題,簡明扼要的注明發言要點,所講內容都是經過大腦深思熟慮,反複推敲,成竹在胸的實踐經驗和理論精華,具有一定代表性,隻是苦於沒有合適的場合,代表企業說出心裏話。他的發言在企業老總中引起強烈反響,就民生問題與企業發展展開激烈討論。

水天昊有理有據,慷慨激昂的發言表達了他對建築市場無序競爭的擔憂,所思所想,觀點方法,引起與會領導的廣泛關注。座談會結束後,他跟幾位企業老總說笑著準備離開會場,參加座談會的付大仁副市長叫住了他,請他去辦公室,有要事協商。

主管工程建設的原常務副市長鄭光榮一心想當市長,利用手中權力,大肆貪汙受賄,落用公款,跑官要官,喜新厭舊,包養情人,被二奶、三奶聯名告發,判處十五年有期徒刑。常務副市長不但沒有扶正,反而成了階下囚。城建局局長付大仁榮升為常務副市長,主管住房與城鄉建設。

水天昊與付大仁是打了多年交道的老熟人,雖然他榮升常務副市長,兩人見麵,從來不叫這個“副”字,而是直接尊稱他為付市長。“付”、“副”本是諧音,稱付副市長,還不如直接叫付市長順口,副付得正,希望他早日坐上市長這把寶座,不要向鄭副市長那樣,性子過於急躁,變著法兒貪錢換情人,難免顧此失彼,自亂陣腳,正是應了那句“性急吃不了熱豆腐。”

水天昊走進付市長寬敝明亮的辦公室,兩人坐在真皮沙發上,女勤務員泡了兩杯熱茶,放在二人中間茶幾上。付市長端起熱茶吹了吹:“今天的發言不錯,說出了大家的心裏話,說明你平時觀察得多,思考得多,總結得多,感性的東西提升到理性的高度,說出來就是經驗,就是教訓,就是財富。今天請你留下來,有件事想跟你聊聊。”

“付市長留我聊天,不甚榮幸,哈哈哈。”

“嗬嗬,有拍馬屁。你們公司的王副總,職工反映怎麽樣?”

“王副總是公司十多年的老領導,工作踏實,做事誠實,為人老實,作風樸實,總體上看,還是一位不錯的同誌。”

“人不可貌相,酒不可鬥量。表麵上越是老實的人,越容易蒙蔽視覺,不出事則罷,要出事就是大事。聽說王世文這個人當麵一套,背後一套;會上一套,會下一套;人前裝可憐,人後充英雄;當麵笑麵虎,背後捅刀子,這種人陰險狡詐,不好堤防啊!”

“付市長的意思是”

“書記、市長、幾位副市長收到不少匿名信,我這兒也有幾封,告發他明敲暗詐、強索回扣。這個副總經理,你給了他多大權力?哪天索要多少回扣,哪天進賬多少好處,告狀信中寫得清清楚楚。他要是犯錯,你這個董事長脫不開幹係。”

“他是監事會主席,主要分管房地產開發,這兩年由他牽頭,黃金地段競拍成功上千畝地皮,今年公司籌措五億多元,投資高層商品樓,國家房價調控、限貸限購的情況下,樓房銷售仍然非常火爆。他為公司付出了不少心血,以前沒發現索賄受賄問題,咋有這麽多人告發,是不是誣告?”

“是不是誣告,紀檢委調查後方能知曉。你回去後先不要聲張,明天紀委調查組進駐公司,從項目部入手,然後是分公司,最後是集團機關,采取明查暗訪、財務審計等方式,秘密調查王世文的經濟問題,必要的時候必須“雙規”,希望公司紀檢、財務部門密切配合,但願他是清白的。”

“請你放心,公司會全力配合調查。要是沒有別的事,我先回去。”

水天昊打過招呼,暈頭暈腦走出付市長辦公室,心裏暗想,王世文是公司十多年的老幹部,除喜歡挑撥離間、搬弄是非外,在大是大非麵前,頭腦還是比較清醒的,為啥那麽多員工寫匿名信?紀委調查組明天就要進駐公司,真要是查出重大經濟問題,吃不了還得兜著走,弄不好判他幾年刑,這輩子就算報銷了。

水天昊走進辦公室,王世文像沒事似的跟進門,兩手扶著辦公桌:“總算把你盼回來了。”

“怎麽啦?”水天昊放下手提包,請他坐下來慢慢講。

“二號地塊的十棟高層住宅樓招投標,除分公司中得六標外,另外四棟被端祥建築公司、宏祥建築公司、渝惠建築公司、北泉建築公司中標,這麽大的群體工程馬上要動工,要不要舉行開工典禮?”

“公司十個承建單位,為啥外單位中標?”

“一分公司、二分公司、五分公司、八分公司、十分公司標價都差不多,其他幾個分公司標價太高,被外單位中標,這樣也好,兄弟單位參與進來,對分公司是個促進,以後做標書不會亂標價。”

“四棟高層被外單位中標,上億元的工程,對公司來講,是個不小的損失啊!老王,以後遇到這樣的事,要跟其他幾位領導多勾通,聽聽大夥的意見,對你沒壞處。”

“董事長批評得對,以後不會有這樣的事再次發生。要是不舉行開工典禮,就讓他們開工。我還有事,先走了。”

四棟高層上億元的工程,被王世文白白送給外單位承建,名義上是招投標,事實上不過走形式罷了。公司內部招投標,不管走形式也好,相互競標也好,工程還是公司的。這次招投標,轉包給外單位,事先也不跟領導商量。明天紀委要來公司調查,你要是在這個問題上栽了跟頭,公司沒辦法替你說情。水天昊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頭腦裏回響起付市長的談話來。

一陣急促的手機鈴將他從恍惚的漩渦中拽了回來,是水天江打來的:“二哥,給你打電話真難啊!”

“沒聽到你打電話,有啥難的。”

“嘿嘿,每次打電話都是占線,想著你忙,沒敢打擾。”

“二層洋樓裝修好了沒有?”

“基本上好了,下次你回來,能住上跟城裏一樣的樓房,嗬嗬,就是矮了點。”

“啥事讓你親自打電話?”

“怕麻煩你,不好意思開口,嘿嘿,水龍兵非要讓我給你打電話。”

“嗨喲,你還有不好意思的時候。開口求人難,真要是不好意思,我也不勉強,免得說出來讓我為難。”

“嗬嗬嗬,就是開口再難,為了你這個不爭氣的侄子,我還得厚著臉皮請你幫忙。他上的是職業技術學校,白天主要學習高中課程,業餘時間學習汽車維修,今年參加高考,大專成績不夠,隻能上個技校。三年技校畢業就是中專文憑,再上兩年技校,還是中專文憑,花不來,你能不能幫他找點事做,隻要能混飽肚子,幹啥都行。”

“他學的汽車修理,我這是建築企業,專業不對口,還不如讓他去六爸家的汽車維修配件公司,興許還能多學點技術,以後開個修理部,自個兒當老板,多好。”

“這娃達小不喜歡開車,也不喜歡維修,我怕他沒這個本事。”

“你那是三奔子,四奔子,買輛高級小轎車,看他喜歡不喜歡。”

“想開飛機,他就是沒這個命。”

“不喜歡維修,他喜歡幹啥?”

“他想跟你幹。你是大公司的董事長,聽說是一把手,隨便找點事做,能混飽肚子就行。”

“隨便找點混飽肚子的事做,按理說要求並不高,可是,公司四五千名職工,不是工程技術人員,就是機關辦事人員,沒有適合他的崗位。隻有你三哥的勞務公司需要施工人員,可以跟他學砌磚、紮鋼筋,學好了照樣能當大老板。”

“嘿,我三哥單打獨鬥將近三十年,在你的幫忙下當上了老板;老五四十多歲了,一直沒找到媳婦,當采沙廠廠長不到半年,小汽車有了,媳婦有了,存款有了,日子過得比我還好。我總算看清了,隻有靠上你這棵大樹,才有出頭之日。靠龍兵自己打拚,這輩子恐怕很難出人頭地,看在兄弟的麵上,還是幫幫他吧。”

“我也希望水家多出幾個老板,可是,幫忙不像喝涼水,這要等機會,一旦時機成熟,不用你說,我肯定會幫忙。對了,水龍雪現在幹啥?”

“她技校畢業後,分配到蘇州市一家電子廠,說是製造MP8,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不曉得是啥東西。實習期三個月,實習期滿後簽訂勞動合同,三千五百多元工資,差不多自己夠花了。”

“蘇州市是發達城市,年輕人應該出去見見世麵,說不定找個對象,家落在城裏不回來,看你想不想她。”

“恐怕沒那個本事,要是能找個城裏女婿,過上城裏人的幸福生活,就是想我也願意。唉,丫頭去了那麽遠的地方,社會風氣又不好,就怕傻呼呼的被人騙了,我真是不放心。”

“女大不由娘。她要是不爭氣,擔心也沒用,你總不能照顧一輩子,路還得她自己走。”

“話雖這麽說,心裏老是擔心,不由我自己。她外奶天天站在大門外,望著火車路流眼淚;她媽媽晚上盯著照片發呆,怕急出神經病來。唉,當父母的咋就這麽難呢!”

“丫頭去了南方,你還讓兒子出來,身邊沒個孩子,他姥姥能答應?你還是讓他老老實實在家呆著吧。”

“我也想讓他老老實實在家呆著,可是呆在家裏有啥出息?當初你要是聽老娘的話,不要出去當兵,能當上大公司的董事長?孩子留在身邊,幫家裏幹活,這是害了孩子。大哥還不是送兩個兒子出去學習汽車維修,好幾年了,老大帶徒弟,老二當學徒,家裏樓房蓋起來了,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兒子春節回來,看著也高興。”

“樹落死,人落活,年輕人不出去見見世麵,呆在家裏也不行,讓他出來闖闖也好,能不能闖出名堂,要看自己的悟性和膽識。水天湖的兩個兒子幹啥?”

“水龍文學完廚師,去上海賓館做飯,老板看他身高體壯,調他當保安,被小流氓打斷肋骨,辭退回家;水龍武在城裏上高中,水天湖一家在城裏租房住,侯巧花做飯侍候父子倆。”

“被人打斷肋骨,什麽時候的事?”

“三四個月了,聽說是當保安得罪了地痞流氓,四五個小夥子衣袖裏藏著鐵棍,晚上乘他不注意,劈哩啪啦一頓亂打。等同事發現後,昏死在賓館門口,送去住了幾天院,單位不交錢,醫生將他趕出醫院。他回去找賓館,經理給他一萬元,辭退他回家。聽說恢複得不錯,不會有啥後遺證。”

“一家人租住在城裏,地咋辦?”

“種完洋芋去城裏打工,到挖洋芋的時候,雇村裏人幾天挖完,揣著錢又走了,侯巧花現在牛得很。”

“城裏的麻雀見過世麵,你城裏呆上幾年,比她還牛。”

“水龍文比威威大兩個月,一米八幾的壯漢子,養好身體,跟著他爸砌磚抹水泥,照樣能治富。今天聊了半個多小時,浪費你十幾個洋芋錢,他四媽要是跟你吵架,就說我不放電話。”

“嗬嗬嗬,我還沒那麽可憐”

水天昊剛掛斷電話,沙娜扭動著細腰走進辦公室:“哎喲,這麽半天,跟哪個情人打電話呢?”

“老家兄弟打電話過來,聊了半個多小時。你不是參加團委書記培訓嗎,這麽快培訓完啦?”

“沒完就不能過來看看你?”

“你沒那麽好心吧。”

“哈哈哈,培訓三天,昨天就完了。這是培訓費,財務室貼的發票,簽字就可以報銷。”

“哎喲,為上次貼發票的事還在怨我。這是財務規定,你要理解。”

“財務規定,不理解也得遵守,要不,我找財務室幹嗎?”

“兩千多元,不算多。”

“這可是我一個月的生活費,先墊付後報銷,這樣不公平。”

“沒讓你先墊付,家裏沒錢,還可以預借嘛。”

“好久沒聚了,晚上選個僻靜的地方,陪你好好喝兩杯。”

“你老公又出差了?”

“他姐幹癌晚期,昨天坐飛機去北京看她。這幾天心裏煩,晚上想跟你聊聊。”

“晚上還要陪調查組吃飯,你說怎麽辦?”

“其他領導死光了,非得你去陪同?”

“紀委調查組,跟往常的工作組不一樣,不陪同不太好吧。”

“調查組也好,檢查組也罷,天天陪同累不累?你就說家裏有事,晚上回去,安排魯總、王副總、袁副總陪同,不就行啦!死腦袋。”

“好好好,晚上專門陪你,幫你度過寂寞難耐的夜晚。不過,話又說回來,晚上你必須回家,不然婆婆發現你夜不歸宿,老公回來告訴他,吃不完讓你兜著走。”

“我就不會說去了娘家?把我想得太笨了吧。你放心,後院不會起火。”

“你婆婆真要是告訴他,他就不會去問你娘?你娘知道你沒回去,她該怎麽說?難道事先跟你娘說,晚上睡馬路,沒出去鬼混,要是女婿過來問你,就說晚上在家沒出去。你老公會相信麽?”

“我老公哪有你這麽多壞心眼,哈哈哈,下班我在車場等你。”

沙娜說完,扭動著細腰走了,樓道裏回**著她爽朗的大笑聲。水天昊心想,隻要她老公不在家,總要變著法兒跟我在一起;晚上請紀委調查組吃飯,我這個董事長不去陪同,倒能說得過去,魯大山、袁世華、李甘新分頭陪同也行,就是不能讓王世文陪餐,等案子調查清楚,我再去陪同吃飯。

沙娜在樓下後院等他,水天昊走下樓,兩人說笑著開車走了。晚上到底去了哪兒,誰也沒有看見。

水天昊召集公司財務部、審計部、工程部、紀檢辦負責人臨時召開會議,安排審計部對集團機關及分公司的財務報表、工程項目結算、物資采購清單等進行全麵審查,發現可疑問題,由紀檢辦牽頭,財務、審計、工程部及司法辦負責人參加,秘密調查,將可疑問題搞清楚,凡是涉及到單位和個人的經濟問題,不管哪個單位,不管什麽人,有什麽背景,都要徹查到底,一定要幹淨、利索、徹底的挖出蛀蟲,向全體員工有個交代。

財務、審計、紀檢辦知道市紀委深入基層秘密調查,明查暗訪,檢查賬物,重點是項目部和施工老板,他們總覺得,像是調查什麽案子。這次公司組成秘密調查組,在與市紀委不碰麵的情況下,先從機關賬、物、卡審計入手,逐級向基層深入,方法、步驟正好與市紀委相反,嚴密調查,掌握實情,必要的時間,有針對性的向調查組匯報,否則,一頭霧水,存在包庇縱容之嫌。

水天昊布置完調查之事,親自帶工程部、安全部、工會等部室負責人赴重點工地檢查,順便做些安撫工作,不能因為市紀委的秘密調查,鬧得滿城風雲,人心慌慌,弄不好有些問題幹部,為求自保,到處托關係找門子,要是找到書記、市長那兒,當成上訪者,打電話過去接人,這不是丟人麽。

水天昊從工地回來,簽批了幾份急辦文件,拖著疲憊的身子開車回家,剛想躺在**休息,水天海打電話說,水龍飛、水龍輝帶著水龍兵從老家回來,讓他過去喝兩杯。

水龍兵第一次來新疆,當二爸的不去看看,情理上說不過去。他開車來到水天海家,董桂花做了一桌好菜,水天河、畢開梅也來了。

水天昊跟三位侄子簡單聊了聊老家地震蓋房的事,然後問水龍兵,這次來新疆想幹什麽,從談話中得知,他不想學汽車維修,一輩子跟鐵疙瘩打交道,辛苦不說,沒什麽大出息。

水龍輝聽這位同歲的弟弟不想學修理,他也不想學了,想跟著三爸蓋樓房,先學砌磚抹牆,等熟悉施工流程後,當個管人的小頭目,替三爸看工程,工作輕閑不說,工資也不會低。都是二十多歲的大侄子,當著幾位叔叔的麵說出自己的想法,這也不是什麽非分之想,怕傷侄子自尊,水天海不好當麵拒絕,隻好答應他去工地幹活。

水龍飛從老家回來,雖說家裏為他和弟弟蓋起了二層小樓,等著回家娶媳婦過日子。可是,每次回去,山還是那麽高,溝還是那麽深,唯一不同的是,過去一邊倒的磚瓦房變成了二層樓房,家裏用上了自來水,以後還要修渠通水澆地。

老家隻要有水澆地,每人十幾畝的梯田地,還有七溝八岔的黃山坡,都可以種經濟作物,發家致富並非難事。水家灣就是再富,隻能與過去比,不能與發達地區比,無法與城裏人比。他不想回老家,對象也不想回去,一定要在城裏買樓房,開自己的修理部,讓子孫後代永遠生活在城裏,接受良好教育,等父母老了,接過來享幾年清福。

更讓他生氣的是,分公司中標工程項目,經理明碼標價,索要回扣;有些項目根據中標價多少,轉包給關係戶或掛靠公司,賺取好處,引起項目部的不滿。一棟樓到了承建方,層層要回扣、索好處,吃喝卡要,要想多賺錢,不去投工減料,哪來的利潤。竟然王副總就在其中,而且數目不小,看來這次是難保了。

水天昊陪同紀委領導走進黨委會議室,魯大山、袁世華、李甘新、仇寶玉、趙大鵬起身鼓掌迎接,唯獨沒有王世文,田世仁帶來黨委會議記錄本準備記錄。紀委台副書記聽完魯大山介紹後,請田世仁出去,此次會議不記錄、不評議、不定論,啟動司法程序,還要調查取證。

台副書記向黨委會議匯報半個月來的調查情況。據項目部反映,王世文這個人非常貪婪,永不滿足。他分管公司房地產開發,不管是竟購地皮,還是開發房產,都是他出麵洽談,索要回扣,少則四五千,多則數十萬。去年竟拍地皮,給公司領導說是流標,實際上他早就找好了買家,竟得地皮,索要五十萬好處費轉讓出去。前段時間,四棟高層外單位中標,每棟高層私底下索要二十萬,公司內部招標,他隻能得到五萬,僅此一項,回扣就是上百萬。這幾年,公司開發多少房產,從中得到多少好處費,誰也說不清楚。

舉報信也有情人寫的,王世文答應情人買棟兩百平米的別墅,他言而無信,花錢又非常摳門,包養了幾年,這位情人什麽好處也沒得到。他有了親歡,想把這位老情人一腳踢開,多次索要青春損失費,給了五萬元讓她走人。老情人不幹,向紀委舉報他索要回扣的罪證。這個老王真不聰明,不啥非要當著老情人的麵索要回扣,這不是自個兒往監獄送嘛。

台副書記通報完情況已到了下班時分,常委們一致要求晚上吃飯,紀委調查組成員謙讓幾句,半推半就,坐車去了軍墾樓,酒足飯飽後,想去唱歌跳舞,歌舞廳出來,說是身上出了不少汗,腳也不舒服,又進了帶洗澡間的泡腳房,小姐們全程服務,自然是十分的快樂。

水天昊回到家,心裏思索,紀委作為政府監督部門,今天查這個,明天查那個,成天紙醉金迷,牛氣十足,好酒好肉的侍候舒服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相安無事;誰要是得罪了這群王八蛋,終久沒有好果子吃。多少人栽在紀委手裏,又有多少人被他們縱容走上犯罪道路,這群王八蛋吃喝卡要,耍奸犯科,誰來監督?

俗話說,最膽大的貪官在紀檢委,最貪財的貪官在反貪局,最隱蔽的貪官在公檢法,最猖狂的貪官在工商局,最合法的貪官在稅務局這群貪官仰仗人民的信任,身穿執法的外衣,依靠合法的壟斷,隨意增加征收名目,提高銀行利率,發放高額獎金,侵吞人民財產唉,王副總啊,你犯下如此嚴重的錯誤,我這個董事長也保不了你啊!

水天昊上班第一件事,請來紀委書記李甘新,司法辦陸主任、紀檢辦烏主任,組成偵察組對問題幹部進行深入細致的偵察,凡是涉及到經濟問題,一定要從嚴從重依規查處,必要時移交司法機關。

水天昊安排完工作,帶著工程部、安全部部長和工會主任去工地,一是檢查安全,二是傾聽心聲,三是安撫民心,不要在敏感時期發生敏感問題。

水天昊還在工地檢查,水天海打電話說,水天湖帶水龍文來新疆找他幫忙,他剛從火車站接回來,晚上一家人坐坐。

水天昊聽說水天湖帶著大兒子從老家上來,知道又是來找他幫忙的,老家那麽多侄子,將來還有孫子輩,這樣幫下去,何時是個頭啊!不過,話又說回來,親兄弟、親侄子的忙都幫了,這位堂兄弟的忙不幫說不過去。可是,這位堂侄子,品性跟了他娘,非偷即盜,不幹正事,落得個打斷肋骨坐牢房的下場,這次送他上來,像他這樣的懶漢能幹成啥事,這是出難題啊。

下班後,水天昊開車去了“一家親”飯館,見到水天湖即是拉手又是擁抱,看上去好像非常親熱。水保良、水天海中間有把空椅,他也不客氣,走過去坐下,望著水天湖:“打個電話就行了,大老遠的跑上來,真是辛苦你了。你三哥略備薄酒,為兄弟接風,我開車不能喝,請你多諒解。”

水保良聽後笑道:“嗬嗬嗬,我也是開車過來的,以茶代酒,不要見怪。”

“我們老弟兄開車不能喝酒,誰陪兄弟喝酒?”水天河問。

“你們都車開,不能喝酒,早知道這樣,我把四輪子開上來,晚上也不喝酒,哈哈哈。”水天湖開起了玩笑。

水天海掃了一圈:“開車人不敢喝酒,要判刑的。你放心,六媽、你三嫂、你五嫂、水天傑、水天瓊、水龍飛、水龍輝、水龍兵、水龍婧每人敬一杯,也夠你喝了。在這裏,水家人比老家還多。”

水天湖笑道:“照這樣發展下去,用不了幾年,老家的水家人都走完了。嗬嗬,我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就交給你們了,給你們打掃衛生、看大門,隻要餓不死就行。”

水天昊望著水龍文問:“你會幹什麽?”

水龍文說:“我學過做飯,當過保安。”

水天昊笑道:“你五爸這兒有食堂,可以當個大師傅。你三爸的工地也有大門看,看你身強體壯,這兩樣都有崗位,想幹啥,隨你挑。”

水天湖瞟了兒子一眼:“嘿嘿,做飯看大門都不適合他。在座的都是大老板,隨便找點事做,總比做飯看大門強。”

水天海問:“你到底想幹啥,說出來,讓你六爺、二爸參謀參謀。”

水龍文磨蹭了半天:“嘿嘿嘿,我就想管人。”

水保良大笑兩聲:“我來新疆闖**二十多年,我都沒管的人,哪有人讓你管?要想當老板,還得自己努力。”

“兄弟餓了,上菜吃飯,水龍文的事還得從長計議。來一趟不容易,不要急著回去,帶兒子好好轉轉。”水天昊催促服務員趕快上菜。

水天湖說:“這幾天要挖洋芋,還得趕快回去,還要裝自來水,家裏忙得很。”

水天海問:“這幾年城裏租房住,早就習慣了城裏生活,老房子不住了,裝什麽自來水?趕快城裏買樓房吧。”

“嘿嘿”,水天湖笑道:“一套樓房四五十萬,就是砸鍋買鐵,我也買不起,把你的錢借給我,老家通了澆地水,過不了幾天,就可以還你。”

董桂花接話道“蓋樓房我都沒錢墊,哪來的錢給你借啊!你們父子幾個掙錢,用不了幾年,肯定有樓房住。”

水天湖歎氣道:“娶一個媳婦十多萬,兩個兒子都要找媳婦,哪有錢啊!都快愁死了。我想好了,媳婦自己掙錢娶,娶不到媳婦,誰也不要怪,就怪自己沒本事。”

“這麽想就對了,兒子大了,自己不掙錢娶媳婦,還要老子幫你娶,娶不到媳婦就怪老子沒本事,哪有這等好事。水龍文也是大人了,你要向龍飛哥哥學習,他找的對象,一分錢不要,兩個人齊心協力掙錢,過不了幾年,就可以住上自己的樓房。”水天昊借機說給侄子聽。

吃完晚飯,水天湖坐車去了水天海家。水天昊沒有喝酒,回家洗了個熱水澡,然後給文雅潔打了個電話,水龍兵的就業問題解決了,又來了個水龍文,以後還有水龍武、水龍銀,若幹年後,又有一大批孫子輩,都來找他幫忙,何時是個頭啊!文雅潔替他發起愁來。

水天湖玩了幾天回去了,水天海帶他去工地幹了幾天鋼筋工,嫌風吃日曬,幹活太苦,乘著夜色,聯係了四五個騎三輪車的破爛王,裝滿切割好的建築鋼筋,買了幾千元不幹了;水天海明查暗訪,有人看見是水龍文幹的,既然不想幹,他也就沒有追究。

水龍文閑逛了幾天,水天海家不敢去,又去水天河的采沙廠開推沙機,這人體胖,駕駛室溫度高,容易出汗,推不了幾趟,就得下車,坐在陰涼處歇上半天。推沙機歇著,卷揚機空轉,細沙篩不出來,白白浪費電。兩位副廠長說話不聽,報告水天河,想辭退他,又怕想不開,遇到這樣的侄子,還真不好辦。

他不適合開推沙機,水天河安排他洗沙,風吹日曬,比開推沙機還辛苦,一天沒幹完,又想去做飯,這樣也好,起碼有事做,也好找個理由給他發工資。沒做幾天,炊事班大師傅嫌他太懶,這樣的人不適合當炊事員,建議水天河另行安排工作。

采沙廠就那麽幾樣活,他啥也幹不成,看來這裏廟小,實在容不下這尊大神。水天河請二哥幫忙,幫他找間辦公室,配台電腦,訂份報紙,買個茶杯,還得配個勤務員幫忙倒水,要不然會活活渴死。

這樣的賴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就是費多大的力,死貓扶不上樹,泥巴糊不上牆,這種好吃懶做、好逸惡勞的蠢材,就是給他個老板也不會當。但是,水天湖送兒子上來,交給幾位當老板的哥哥,總不能讓他餓死街頭吧。他體型彪悍,喜歡管人,介紹他去物資采購公司看貨場,裏麵有四五個農民工,就讓他當個小頭目吧。

水天昊正在批閱文件,魯大山匆匆跑進辦公室:“董事長,大事不好了。”

“又怎麽了?”

“王世文被抓了,聽說問題很嚴重,法院查明,銀行賬戶有五百多萬,家裏門板夾層搜出二百多萬,還有五套樓房,價值三百萬,這就是上千萬的資產;包養五個情人,每年至少也得幾十萬吧,他都交待了,聽說要判十幾年刑。”

“他一個副總,哪來這麽多錢,莫非真的炒買地皮?早知道他這麽貪心,房產地開發就不讓他插手了。五十多歲的人,要那麽多錢,養四五個情人,也不怕累死。唉,都是貪字害了他。”

“他走到今天,這是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既然選擇了這條道,就讓他自己麵對。對了,最近收購三百多噸棉花,聯係到內地老板,以每噸高於收購價兩元的價格賣出去,這一進一出就是六十萬。”

“說起這件事,我的意思趕快收手,弄不好會栽跟頭。樹大招風,政府好多人都在盯著我們。你我處在風頭浪尖,不要讓個別人利用了,強加莫須有的罪名,今天調查,明天雙規,弄壞名聲不說,沒法幹工作,你說呢?”

“行,還有最後二百噸棉花,盡快倒出去,上百萬利潤抓到手,誰也說不出什麽。流動資金收回來,最近又要開工十多棟高層,正需要大量資金。我先忙去了。”

水天昊從工地回來,物資采購公司經理靳文革走進辦公室:“董事長,有件事向你報告。”

“什麽事,快說。”

“你那個侄子倒賣鋼材,帶著十多萬元跑了?”

“什麽,倒賣鋼材?”

“什麽時間的事?”

“昨天晚上。”

“其他幾個看場人呢?”

“以為是出貨,幫忙裝車,裝完車睡了。”

“報警沒有?”

“還沒有。”

“車牌號是多少,趕快報警,把貨追回來。”

“沒有車牌號,哪來的車,誰也不曉得。”

“不要看我的麵,趕快報警,抓住他該判刑判刑,該勞教勞教,不成器的家夥,死貓扶不上樹。”

靳文革當著水天昊的麵打了報警電話,而且安排公司安保辦配合派出所查看現場,審問貨場農民工,希望早日破案。水天昊自言自語道:“唉,要是抓住他判幾年刑,侯巧花還不知道怎麽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