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雅潔開著她那輛寶馬車,先送水天昊回家休息,然後送兒子回單位宿舍,樓道裏正好遇上正在著急找他的陸小梅,不高興的問道:“這麽大半天,你上哪去了,打電話也不接,到處找不到你。”她說這話時完全沒有顧及文雅潔的存在。

建築單位成天跟地方老百姓打交道,索要工資的,催辦房產證的,想承包工程的,還有推銷產品的,雜七雜八的人滿樓道跑,誰也不認識誰,更何況是文雅潔,跟在水龍威的身後,誰知道她是幹啥的,陸小梅自然不會搭理她。

水龍威沒有正麵回答,停住腳步,回頭望著身後的母親:“下午幾家人一塊兒吃飯,我媽來送我。”

陸小梅看見文雅潔先是一怔,而後又是一陣臉紅,稍加平靜後,趕緊走上前,微微笑了笑,輕聲問道:“阿姨好。”

文雅潔看她白靜的皮膚,大大地眼睛,腦後紮著一條羊尾辯,雙眼皮,高鼻梁,透亮的眼神帶著幾分羞色,說話輕聲細語,邁步輕盈有度,身材高挑苗條,不胖不瘦,是個標準的好姑娘。她這一聲問候,一下子有了親切感。她輕輕點點頭:“你倆是同事?”

“她是我們公司最年輕的技術員,姓陸,名叫陸小梅。”水龍威向母親簡單做了介紹。

“你要向她學習,做出成績來,讓大夥瞧瞧,你也是一位不錯的宣傳員。”文雅潔隻怕說錯話,在姑娘麵前臊了他的麵子,乘機鼓勵起這個不爭氣的兒子來。

“阿姨,水龍威工作很上進的,公司領導經常表揚他,說他幹得好,我還得向他學習呢。”陸小梅跟著謙虛起來。

水龍威聽她這麽說,餘光偷偷窺視母親的表情,女同事這麽誇獎她,心裏樂滋滋的。文雅潔看著陸小梅麻利的給她倒水,甜美的說話嗓門兒,略帶點兒江浙口音,肯定出生在有教養的家庭,她對這位姑娘甚是喜歡。

“姑娘老家是哪的?”文雅潔忍不住問起姑娘的家世來。

“老家在浙江寧波市,家住郊區農村,父母都在城裏做生意。”文雅潔聽說陸小梅家都是生意人,浙江人聰明,農村人進城務工,靠做生意發家致富的人還真不少,看她的裝束和打扮不像是農村長大,接著問道:“你父母身體還好吧!”

“我父母年齡跟你差不多,老家開了家廠,全都出口,這幾年生意還算不錯。”陸小梅蜻蜓點水般簡要做著介紹。

“你離家這麽遠,你父母放心?”文雅潔想探探她的口氣。

“軍墾大學上了四年學,父母每年都來看我,覺得這座城市幹淨漂亮,隻要我喜歡,留在哪都一樣。”

文雅潔喝了兩口水,清淡的白開水覺得是那麽的香甜,是那麽的清新爽口,心想,這位姑娘家辦工廠,暫不說家庭條件如何,她離開父母獨自在外工作生活,就憑這一點,肯定是一位不錯的好姑娘。要是她做我的兒媳婦,肯定能處好媳婦關係。

“有空跟水龍威去家裏玩。”文雅潔跟陸小梅打過招呼,臨走時提醒水龍威說:“有空帶小陸去家裏玩,我先走了。”

水龍威、陸小梅送走文雅潔,兩人相視一笑,手拉著手上街散步。水龍威高興地說:“我媽對你影響不錯,看來我們倆有希望。”

陸小梅瞪他一眼,佯裝不解的問:“什麽希望?”

“我媽是既挑剔又開明的人,看得出來,她非常喜歡你。”

“你媽長得既年輕又漂亮,覺得她性格挺好。哈哈,沒想到你有這麽一位美麗善良的好母親。”

“別忘了,我還有一位即威嚴又能幹的好父親。”

“你老爹那麽嚴肅,我見了害怕。”

“別看他表麵上嚴肅,其實很好相處,對下屬從來不生氣,而且是有求必應,有事必辦,是個大好人。”

“公司上下誰不說你爸是個大好人,可是,好人也有做好人的難處,這麽大的公司,大小事都得他來心,一時不公平,就有人發牢騷,一碗水不好端平啊!”

“嗨喲,你對我爸倒是挺理解的,好好努力,以後當個好領導,減輕我爸的工作負擔。”

“我就是有這個想法,也沒這個能力,還是順其自然,走到哪步算哪步。我不像你,幹好幹壞一個樣,公司領導沒人說你。”

“你可不能這麽說我,我還要求上進哩。”

陸小梅聽他這麽說,哈哈哈大笑兩聲,兩人手挽手走進超市。

水天昊正在辦公室批閱文件,水天海火急火燎的跑進辦公室:“二哥,這個賴子真要惹麻煩了,你說怎麽辦?”

水天昊看他慌慌張張,開門見山聽兄弟說“這個賴子”,弄得他一頭汙水,抬頭問道:“什麽事,這麽慌張?”

“昨天晚上,他賴在婧婧房間裏不走,氣得她直哭鼻子,他三媽進去說了水龍輝幾句,他反倒有理了,跟他三媽大吵起來。”

“什麽,跟他三媽吵?吵什麽?”

“這件事我早就預感到了,他這些天死磨硬纏,遲早會使出這麽一招,果不其然,昨天晚上,威脅他三媽。”

“威脅什麽?”

“要是不答應他跟婧婧成親,就把婧婧的身世說出去,看我們的臉往哪兒擱。”

“他們是親堂兄妹,怎麽能拿這種事來威脅?”

“他比婧婧大幾歲,知道她是我報養的,自從全家搬到新疆後,熟悉人還不知道她的身世,在婧婧的心目中,根本沒有報養這二字,要是比他這麽一鬧騰,會給孩子留下什麽影音?”

“我們水家人咋能出這種人?過去水保柱就是個無賴,沒想到這個敗家子比他四爺更賴。他要是真的耍起賴,把這件事說出去,給孩子肯定會造成不小的心裏壓力。他是侄子,不好攆他出門,講道理聽不進去,他就是乘著跟她沒有血源關係,當你這個三爸的乘龍快婿,繼承你的家業,坐享其成,少奮鬥多少年。他之所以這麽想,他已經意識到,憑他現在的能力,要趕上或超過他這幾位哥哥比登天還難,他要靠你的實力往上爬。”

“我跟他談過,幫他開家門窗防護欄加工店,每年給他幾棟樓的活,夠他花的了,再幫他成個家,有什麽不好,可他就是聽不進去,賴在家裏不走。他越是這樣,我越是看不起。再說了,我們水家人,啥時候出現過哥哥娶妹妹的醜事,這話要是傳出去,我還怎麽做人,這事他想都別想。”

“婧婧不是你親生的,也許心裏早就知道,隻是嘴上不說,這孩子是重情誼的人,從來沒有提起過此事,說明在她心裏,根本沒有報養這碼事,要是被他這麽一鬧,婧婧會怎麽想?她可是你的全部希望啊!我們水家怎麽會發生這種事?唉,這個敗家子。”

“二哥,你就別歎息了,趕快拿個主意吧,我一天都不想看見他。”

“這樣吧,晚上你約他出來,我們兄弟仨好好跟他談談。”

“約在哪兒?”

“找一家小飯館,給水天河打個電話,就我們叔侄四人,看能不能說服他。”

水天海開車回家,給水天河打了個電話,說是二哥晚上請客。水龍輝又跟著水龍婧去了辦公室。他給民工隊做飯的董桂花打了個電話,讓老婆轉告水龍輝,他二爸要請他吃飯,晚上開車去接他,不要讓他走遠了。

水天昊、水天海、水天河、水龍輝叔侄四人坐定,先是吃了幾口菜,提議喝下一杯酒。水龍輝是晚輩,三位叔叔晚上請他吃飯,預感到說什麽。他沒有喝酒,一個勁兒低頭吃菜。

水天海給二哥使了個臉色,請他深明大義,講清道理,看能不能說服他。

水天昊明白他的意思,端起酒杯說:“來,龍輝,你來新疆這麽長時間,二爸還沒有專門請你吃過飯,今天約你三爸、五爸過來陪你吃飯,沒有別的意思,聽說你最近要回老家去,特意為你送行,回去後代我向你爸問好。”

水龍威端起酒杯,聽說二爸為他喝送行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想,我沒打算回老家,也沒向三爸、五爸提起過,怎麽二爸請我喝送行酒。他苦笑道:“二爸怎麽知道我要回老家?”

水天河不曉得晚上為啥要請侄子喝酒,聽侄子這麽問話,不解的問:“你真的要回老家?”

水天海聽五弟這麽無理頭的瞎問,擺擺手,示意他不要插嘴。

水龍輝看見三爸不讓五爸插話,明白請他喝酒的意思。

“事情沒有定下來,我還沒打算回去。”水龍輝冷不防說出這麽一句話,哽得弟兄仨沒了話說,你望我,我望他,不知說什麽好。

還是水天昊比較理智,喝下杯中酒,明知故問:“你有什麽事沒定下來,非要等定下來才回去?”

水龍輝快速的掃了一眼水天海、從水天河臉上漂過,低頭說:“我跟婧婧的事。”

“你跟婧婧的事,你跟婧婧什麽事?我怎麽聽不懂。”水天河聽侄子這麽說,覺得莫明其妙。

“我要婧婧當我媳婦?”水龍輝說此話時,除了臉紅之外,非常冷靜。

“啊,三哥你答應啦?”水天河好像是個傻瓜,就知道瞎攪和。

水天昊示意水天河不要亂插嘴,他替小侄子倒滿半杯茶:“我說龍輝,婧婧可是你的堂妹妹,從古到今,有幾個哥哥娶自己的妹妹當媳婦的?這話傳出去,你也不怕人笑話。”

“我不怕,老家人都知道,婧婧是三爸報養的,我跟她沒有血源關係,法律上是不受約束的。”水龍輝在三位叔叔這兒提起了法律上的事兒。

“嗬嗬,你也懂法律?”水天昊聽他律,嗬嗬苦笑兩聲:“就算你跟婧婧沒有血源關係,可是你們倆是自小一塊長大的兄妹,婚姻法規定,兄妹是近親,近親不能結婚?”水天昊這是在忽悠他。

按血源關係,兄妹是近親,近親不能結婚,水龍輝是聽說過的,不然怎麽敢提法律上的事兒。他自小跟婧婧莊挨莊,門對門,婧婧成天跟在後麵哥哥長,哥哥短的叫到現在,覺得自己就是她的親哥哥。但是,這到底算不算近親,他也說不清楚。

水天海看他一臉茫然,低頭不語,乘機接話道:“你跟婧婧的關係,就像你跟水龍雪的關係一樣,都是堂兄堂妹,堂兄堂妹是不能結婚的。我是你三爸,你是我侄子,要是法律上允許你跟妹妹結婚,我絕對不反對。可是,法律上不允許,道義上行不通,婧婧也不願意,你這樣做的結果是什麽,隻能是婧婧越來越反感,事情越來越糟糕,要是你把她急了,不讓你進門,我這個做父親的也不好說,你要為我和你三媽想一想。”

“我就是喜歡她。”水龍輝輕聲說道:“她一個女孩子,管不了這麽大一個家業,我是你的親侄子,我當了上門女婿,還是自家人,我替你管理這個公司,誰也搶不走。為啥讓她嫁給外人,讓外人來管理這個公司,作為侄子,我想不通。”

“這不是你考慮的事。”水天海聽他這麽說,一股無名火直湧心頭,嗓門兒不由得高了起來:“既然你這麽說,我也不拐彎抹角,實話告訴你,婧婧這輩子就是嫁不出去,也不會嫁給你。她是你妹妹,喪失天倫的事,我們這些長輩做不出來。我寧願讓大夥看笑話,也不會把丫頭嫁給你”

水天昊聽他越講越激動,就怕三句話不對頭,當著弟兄的麵打起來,飯館裏食客來往不斷,會留下笑柄。他拍拍水天海的胳膊:“龍輝不是這麽不講理的人,水家也沒有這麽不講理的賴子。龍輝也是為他三爸考慮,怕婧婧管不了這麽大的公司,於是想跟她結婚,幫助你管理這個公司,這個想法好是好,就是不符合人倫道德。龍輝啊,你還是打消跟婧婧結婚的念頭吧,這個想法行不通,你三爸、三媽不會答應,婧婧也不會嫁給你,你跟她定什麽?聽二爸一句勸,幫你開家樓房防護欄加工店,每年給你十幾棟樓房的活,夠你掙了,像你幾位哥哥一樣,找一個正經媳婦過日子,過不了幾年,你照樣住樓房,開小車,生活並不比他們差,你說呢?”

水龍輝低頭想了想:“她不嫁給我,幹啥都打不起精神,我每天就想看著她,她現在煩我,我會慢慢改變她對我的看法。”

“我說你這個人咋這麽強呢,你二爸勸你,你要是不聽去,你也不要怪我不可氣,晚上想上哪上哪,我家不要去了。”水天海顯得非常生氣。

“三爸,我也是成年人了,你不要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你不讓我進家門,我就站在你家門口,不停的敲,大聲的喊,左鄰右舍怎麽看你,你要是能做得出來,我不怕丟人。”死豬不怕開水燙,水天昊第一次聽見侄子這麽不講理,真想一掌打過去,可是打人解決不了問題。他強忍怒氣:“你到底想要什麽?”

“我什麽也不要,就想跟婧婧結婚。”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水天昊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賴皮,可他畢竟是自己的親侄子。

水天海實在忍不下去,想出一個沒有辦法的辦法,跟水天昊、水天河俏聲嘀咕了幾聲:“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再不答應,從此以後,我沒有你這個侄子。你不是想開店麽,我支助你十萬元,回老家去開店,永遠不要回來。”

“你的意思是用這筆錢打發我?”提起錢的事,水龍輝臉上露出喜色,硬是克製的沒有笑出聲來。

水天昊怕較勁下去,他連這筆錢也不要了,賴在水天海家門口,不是到處亂說,就是敲門搗亂,攪和得左鄰右舍不得安寧,於其這樣鬧騰下去,還不如趕緊打發他回老家去,那怕這十萬元不要都行。

水天昊給水天海使了個臉色,對侄子說:“以後掙了大錢,有能力還,說明你講信譽,要是沒能力還,那就算了,這也是你三爸的一片好心。”

水龍威聽說要給他十萬元做生意開店,真是天上掉餡餅,這是一筆意想不到的錢財,要是真能拿到手,這幾年算是沒有白呆。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這話是真的?”

“你三爸啥時候騙過你,白白送你十萬元,需要多少年打拚才能掙這麽多錢,這麽便宜的好事,隻有你三爸才能做得出來。你拿上這筆錢趕緊回去,不要影響你三爸一家人的生活。回去後好好開店,找個好媳婦,我們回去還要喝你的喜酒呢。”

經過幾個小時的耐心說服,最終還是水天海用十萬元血汗錢打發他回老家去,要不然,不曉得還得騷擾多少天,這樣長期下去,非得把這家人弄出神經病不可。

水天昊、水天海、水天河老弟兄總算平息了一樁事關婧婧終身幸福的大事,幾個人長舒一口氣,給水龍輝辦了一張銀行卡,存進去十萬元,帶著訛來的錢財高高興興的回老家去了,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

自從文雅潔見了陸小梅後,對她的影響不錯,水龍威回家,老是打聽她的事。水龍威也將副局長的丫頭向母親說了,聽兒子的口氣,還是喜歡同事小陸,這個姑娘真的不錯。文雅潔跟水天昊商量後,同意了兩人的婚事,最終成了她滿意的兒媳婦,平常向對待丫頭一樣對待她,婆媳倆相敬互賓,相處十分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