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水,水龍兵結婚,你準備給多少?”水龍威結婚,沒有待客,賓館訂了兩桌飯,叔、嬸、姑、姨一起吃了頓便飯,然後給了他五萬元,打發小兩口去內地旅遊,增長見識。

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為了他那點所謂的聲譽,兒子的婚禮不讓辦,隻怕沾了他這個父親的光,天下哪有這樣的父親。文雅潔想起此事,就是滿肚子的不高興,隻要看見水天昊,就像觸及了她的敏感神經,老是無休止的數落他,讓他耳根子不能清閑。

水天昊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聽她問這話,就知道又想借題發揮,絮叨個沒完沒了,真是煩人。他快速的掃了一眼做飯的文雅潔:“他是你侄子,你說多少就多少,我不幹涉。”

文雅潔聽他這麽說,敞開嗓門兒:“拉倒吧,我給多少算多少,你以為我給的不是家裏的錢?他姓水不姓文,他要不是你侄子,跟我有啥關係?這回你又聰明了,想讓我給錢,哼,以前你那些侄子侄女結婚,哪個不是你說了算。水龍兵結婚,我不管。”

“好,好,好,不管就不管,我給行了吧。”

“你準備給多少?”

“以前都是一萬,這次不能給五千吧,一碗水要端平,不然給了也不落好。”

“一次就是一萬,算算這幾年送出去多少錢?還不算你那些戰友和單位職工。本指望兒子結婚收回來,你可倒好,不讓兒子舉辦婚禮,你以為人家會領你的情,哪有你這樣的父親。”

“我這麽做,還不是為了堵那些閑事婆的嘴,要不然,都說我借兒子結婚的名義,大肆收斂錢財,這不是毀了我一生清廉嗎?有我喝的湯,就有你吃的肉,少收幾萬元,餓不死你。以後兒子要是結婚,能請的人都請來,想收多少收多少,那個時候絕對不會攔你,我也管不了,地下落得個太平。”

“什麽,想讓兒子結二次婚,哪有你這麽當父親的,是不是你也想著換個老婆?好呀,你寫個離婚協議,下午就去辦離婚,我絕不會攔你。”

“這是哪跟哪呀,怎麽說著說著就開始胡說了,更年期的女人更可怕,以前隻是聽說過,這幾個月,我可是領教了。哎,更年期一般患多長時間?”

“自己說錯了話,還不讓我說,你才患病呢。”

“我啥時候說你有病了?”

“沒說我有病,‘患’是什麽意思?別以為你文化水平高,說話我聽不懂。我就是再笨,結婚這幾十年,聽也該聽會了。兒子再婚,你就請客,是不是看不上這個兒媳婦?好,兒媳婦回來,我就告訴她。”

“胡攪蠻纏。”

“胡攪蠻纏,哼,喜歡兒媳婦,為啥還盼著兒子再婚?”

“我啥時候盼他再婚?”

“你聽聽,剛才說過的話,風還沒吹遠就不認賬了,我要是錄下來,看你還怎麽賴賬?還是大公司的董事長,出爾反爾,怎麽取信於民?”

“我說你耳朵不好使,你還不相信。我剛才說了,‘以後兒子要是結婚,你把能請的人都請來,想收多少收多少,那個時候絕對不會攔你,我也管不了,地下落得個太平’。這是什麽意思,你也許聽不懂。我再通俗的告訴你,隻要我活著,他就不能胡來,聽明白了?”

“不管胡來不胡來,兒子的事,誰也管不了。我再問你,你侄子結婚,準備給多少?”

“還是一萬吧,不要為隨禮的事,分出個親疏遠近來。”

“唉,送出去的禮收不回來,十幾萬算是白送了。人家政府官員乘著子女結婚大擺宴席,一次能收幾十萬,你隻不過是個企業的董事長,不偷不搶,不索不要,堂堂正正給兒子舉辦婚禮,前怕狼後怕虎,好像自個兒跟國務院總理似的,就怕兒子沾了你這個父親的光。”

水龍威旅行結婚,婚事從簡,既省錢又省事,是當下最流行的結婚方式,她為啥就想不通呢,少收十幾萬,你會低人一等?你成天吃香的喝辣的,要錢有錢,想啥有啥,非要擺那個排場幹嗎?水天昊聽見她嘮叨,心裏多少有些不舒服,卻也不好反駁她。

水龍兵回老家結婚,水天江、溫丁香夫婦早已發了請帖。水天昊接到四弟的電話,工作忙回不去,帶去一萬元禮金,水天江打電話道謝,誇讚二哥出手大方;反過來又數落他,水龍威結婚連個招呼也不打,瞧不起鄉下這些弟兄們。他們原本想著龍威侄子結婚,借此機會來軍墾市、金沙縣玩一趟,未曾想,侄子結婚幾個月才聽到消息,老家人很不高興。

水天昊聽四弟這麽說,自知理虧,連連道歉,並求助他,以後要是親友們提起此事,幫他解釋解釋,就說龍威去新馬泰旅遊結婚,他怕麻煩沒有待客。

待客收線,這麽簡單的事,還怕麻煩,不曉得二哥是怎麽想的;就算不待客,侄子結婚,給家裏打個電話總可以吧,花不了幾個電話費。水天昊聽到這話,他這個當二哥的實在沒話說。

水天昊心想,中國雖然是世界上第一大經濟強國,但人均收入還不是很高,可如今的生活不比過去,家家有樓住,戶戶有車開,家裏多收個八萬十萬的不見得富,少收個五萬六萬的也能過得去。可是,站在親情這一麵,思想觀念好像還停留在過去那個舊時代,不請客就說是瞧不起,請客發請帖,又說是罰款單。有人看著眼紅,私低下議論,張三送了三千元,李四送了五千元,劉五送了一萬元,幾十桌少說也賺十多萬,也有算出百十萬的;當官的請客,老百姓說是變相收錢,四處亂告,不是紀委調查,就是撤職查辦,許多官員為此栽了跟頭。

我既不是政府官員,也不是國企老總,兒子結婚不待客,不是怕丟烏紗帽,也不是怕人傳閑話,而是為公司員工著想。不管親朋好友,還是公司員工,他們的子女結婚,少則上千,多則上萬。水龍威結婚待客,公司七八千職工,該請哪個?要是都發請帖,大擺幾天宴席,七八百桌酒席,收回來的禮金肯定要比送出去的多,十幾萬甚至幾十萬收回來,老婆數著一遝遝鈔票倒是高興了,可我這後半生將會受到良心的譴責。唉,人生百態,各有所求,總是有人歡喜有人愁啊!

水天昊想到這,心裏稍稍有些平靜,他認為兒子結婚不待客,不全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那些“少了拿不出手,多了拿不出來”的普通員工,也算是為親友們減輕了幾分人情負擔。他關掉電視,臉上掠過一絲微笑,就連一向神經敏感的文雅潔也沒覺察到。

文雅潔看他問都沒問一聲,隨手關了電視,有點不高興,瞪他一眼,起身走進臥室,玩起了電腦。

嬌嬌伸了個懶腰,從書房走出來,看到父親坐在沙發上打電話,站在臥室門口向母親打過招呼,自個兒去業餘藝術學校學唱歌跳舞。

水天昊的說話聲越來越高,聽起來十分生氣,像是訓什麽人。文雅潔站在臥室門口望著他,沒敢出聲。

水天昊掛斷電話,向站在臥室門口聽他訓人的文雅潔打了聲招呼,慌裏慌張離家而去。文雅潔望著他匆忙離去,像是單位發生了什麽大事。

本來想在家休息半天,陪老婆孩子好好逛逛街,沒想到建築工地發生了傷人事故,一位民工沒係安全帶,從五層鋼架上掉下來,撞在鋼管上,摔成了重傷,幸好落在安全網上,要不然非死即亡,公司賠錢安撫事小,留下孤兒寡母受苦事大。水天昊駕車緊急趕往醫院,帶上禮品看望這位小腿骨折、胳膊受傷的農民工。

水天昊從醫院出來,半路上手機突然響起,是文學軍打來的,心想,這個家夥自從結了婚,從來沒主動打過電話,今天打電話過來,想必是有什麽要事,他的心又懸了起來:“喂,學軍,打電話有什麽事?”

“你在哪兒?姐夫。”

“剛從醫院出來?”

“誰住院了?”

“一位民工從鋼架上摔下來撞傷了,我去醫院看看。”

“嚇我一跳,我還以為姐又住院了。”

“她在家帶孩子。”

“爸媽從烏魯木齊過來了,傻妹妹火鍋店晚上吃火鍋,爸媽讓你趕快過來。”

“吃火鍋好啊,我好久沒吃了,我馬上過去。”

“直接到火鍋店,我們馬上過去。”

水天昊駕車直接來到傻妹妹火鍋店,服務員將他帶到包間,文孝才、黃彩花端端正正坐在主位上,八十多歲的老人了,眼不花、耳不聾,嘴不笨,手不拙,老人家看見水天昊走進來,招招手,示意他坐在身邊。

水天昊工作忙,好久沒去看望老人家了,嶽父嶽母健康長壽,一家人陪老人吃飯,心裏有一種久違了的幸福感。他跟兩位老人寒宣了幾句,拍拍逗兒子玩耍的文學軍:“水天星現在幹什麽?”

文學軍瞪大眼睛問:“他是你弟弟,沒給你打電話?”

“四五年了,他從來沒給我打過電話。”

“忘恩負義的東西,就算不是兄弟,就憑他是你帶上來的,也該給你打個電話,沒想到他竟是這種無情無義之人。”

“你跟他有沒有聯係?”

“你剛帶他上來的時候,我看他年齡小,送他去朋友的家具廠學習,前幾年,這個小夥子真不錯,朋友看他高大帥氣,勤快老實,老板娘也十分欣賞他,不讓他回來,一個月六千多,帶著十幾名員工,給買家俱的單位和家庭組裝家俱,有時候還能收點外塊。這兩年,我不做家俱生意,朋友的家俱廠我也不去了。去年,我這位開家俱廠的朋友車禍死了,家俱廠由老板娘經營,你這位兄弟當上了副廠長,聽說幹得相當不錯。”

文學軍講到這兒,瞟了一眼老爹老娘,快速的掃了一眼偷聽的媳婦,壓低噪門兒說:“我聽廠裏的員工說,他跟老板娘關係不一般。”

水天昊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水天星十五六歲來新疆,今年也就是二十來歲,怎能跟老板娘有關係,悄聲問:“老板娘多大年齡?”

“也就三十來歲?”

“長得怎麽樣?”

“我這位死去的朋友也是農村出來的,從賣家俱起家,後來開了家俱廠,主要出口中亞市場,繁花地段有一套三百多平方的別墅,大小車輛七八輛,員工幾十人,資產不下千萬。他有錢後,踹掉農村老婆,娶了這位城裏媳婦,還是大學生,幫他管家理財,很會過日子。”

“可惜,你這位朋友命不好,辛辛苦苦積累錢財,開了這個家俱廠,家資不下千萬,卻被無情的馬路殺手奪去了性命,這麽多錢財他能帶去多少?還不是留給了外人。”

“什麽,外人?”

“是啊,留給了老婆孩子。孩子尚小,老婆年輕,她能規規矩矩的給你帶孩子?女人年輕漂亮,又這麽有錢,遲早要找男人的,隻要嫁了男人,千萬家產恐怕就要落入旁人之手。”

“姐夫英明。聽說你這位兄弟被老板娘包養了,曾經許諾他,隻要老老實實跟著她,不要考慮什麽名分,就有他享不完的榮華富貴。現在,老板娘是總經理,他是副總經理兼家俱廠廠長,主要負責生產銷售和家俱組裝。有幾次,我帶朋友過去看他,西裝革履,油頭粉麵,跟老板似的架子大得很,見了我哥都不叫。”

“老板娘三十多歲,正是風華正茂之時,不知有多少男人盯著她;他現在剛過二十歲,就被老板娘包養,以我看,老板娘這是在利用他,等她有了新歡,一腳踢開,他還得回到老家農村去。”

“又被姐夫說對了。你這位小兄弟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這幾年他負責外銷和組裝,跑的地方多,又是副總經理,長得高大帥氣,是姑娘眼中的高富帥,二十一二歲,就是副總經理,老誠穩重,話語不多,出手大方,很有女人緣,倒是姑娘們三天兩頭的約他吃飯。老板娘問他晚上回來咋這麽晚,他不是說帶人組裝家俱,就是去催要貨款,很長一段時間,一分錢貨款也沒交到財務,接電話也要背著老板娘。他的行為引起了老板娘的懷疑,有幾次,她開車偷偷跟蹤他,發現他不是去赴姑姑的飯局,就是帶姑娘去唱歌跳舞,而且行為是那麽的親熱,你說老板娘能不生氣嗎?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