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進屋吧,進屋慢慢說。”水保柱揮手招呼大夥進屋。

“車上還有東西,天傑快搬下來。”水保良安排水天傑搬東西。

“後備箱打開,有這些年輕人,你不要管。”吳大運說了一聲,推讓著進門。

水保柱插好電茶爐,燉好茶,趕緊去端油餅。吳大貴、吳大運、水保耕客氣的推讓水保良入坐喝茶。年輕人抬著水果、蔬菜、瓜子、煙酒走進門來。

水天傑二話沒說,打開一條新疆煙放在茶幾上;張麗花陪水玉蓮、李大丫、車芳、木小蘭、溫丁香坐在床邊上聊天,看見水果、瓜子抱進屋,趕緊拿出來放在小桌上請嫂嫂和侄媳婦吃。

水保良回憶小時候討飯、打架、偷東西的舊事,大夥的笑聲一浪高過一浪。他講到去霍繼仁家偷吃剩飯、偷走繡花線,水天昊、水天海冤枉,遭父親痛打一頓。

霍繼仁說:“那個時候實在是太窮,幾股繡花線都是從雞裏省出來的,要是擱到現在,你就是要一捆,我也拿得出來。你要不要,我送一車拉回去。”

“值不了幾個錢,我要那麽多花線幹啥,你要是這麽大方,裝兩麻袋‘老人頭’帶回去,還能吃幾頓飽飯。”水保良跟他鬥起了嘴。

“外麵混了這麽多年,頭發都熬白了,還沒混飽肚子?我少吃幾頓,你走的時候,送你兩袋白麵,換五張‘老人頭’也行。”霍繼仁開起了玩笑。

水保良喝了半口茶:“你丫頭現在是我的侄媳婦,咱倆也算是親家,吃你兩袋麵粉,要我五張老人頭,心也太黑了吧。嗬嗬,你不給,我向侄媳婦要。”

水天江接話說:“當老板了,要飯的習慣還沒改掉,嗬嗬嗬,我送六爸兩袋白麵,帶回去還可以吃幾頓。”

吳大貴嗑著瓜子:“現在生活好了,要幾袋白麵都能給得起;過去的人不是小氣,實在是太窮,家裏揭不起鍋蓋,就是要半碗麵,也拿不出來啊!”

水保耕吐出一口白煙:“哎,以我看,還是觀念問題,現在誰家沒個十萬八萬的存款,上街買東西,一次就是成百上千,進飯館吃飯,還要平攤,誰也不願多出一分。你看城裏人,家裏來幾個親戚,天天吃飯館,好菜好酒的款待,臨走的時候,好吃好喝的帶上,還要給你路費錢,喝茶錢,真是沒法比啊!”

“農村有的城裏都有,而且城裏的東西比農村的質量好,價格也便宜。不是農村人摳門,而是農村的東西質量次,檔次低,城裏人瞧不上,咱不好意思送。”水保柱接著話題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說的矛頭指向了他。

“嘿,你兄弟今天剛來,走的時候怕要東西,竟然說城裏人看不上。你侄孫來了,準備兩萬元見麵禮,看他要不要?”

“不要說兩萬元,給孫子買件像樣的禮物,恐怕也舍不得。”

“摳門了一輩子,隻許往裏進,不許往外出,指望他送東西,嘿,這輩子誰也別想。”

“錢財這玩意兒,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有錢舍不得花,留給誰花?你兒子找了個大老板,城裏有樓房,有小車,不指望你那點辛苦錢。”

“水天星真有本事,十六歲被他二哥帶進城,白賺了個有錢的老婆,幫家裏蓋起樓房不說,那麽大的家俱廠,遲早還不是你們水家的。”

“唉,要是水天行在,說不定混得比他這個弟弟還好。”

“誰知道這娃還在不在人世。”

“說不定買給好人家,考個好大學,將來當大官哩。”

“就是將來當上國家主席,那也是別人家的孩子,不是水保柱家的。”

“他六爸來了,大喜的日子,提這些不高興的事幹啥?”

莊上人都來了,年輕人早就聽說過,水保良因犯罪外逃,四十餘年沒有回過家,就連水四爺去世,他都沒敢回來。這次帶家人回來,派出所會不會找他的麻煩?

年輕人私下裏議論,有人說派出所人員換了一茬又一茬,當初犯罪時候的老警察,早就回家抱孫子去了,有些可能去伺候閻王,現在的年輕誰還記得這事,早就沒人管了。

也有人說,隻要是沒破的案子,都在派出所庫房裏壓著,誰要是偶爾翻出來,恰好聽說他回家來,大老遠的跑來訛錢,交錢消災,幾十年前,公安派出所就已經這麽做了。

聽說現在的監獄、公安,隻要交了錢,能把有罪說成無罪,能把死刑犯判成無期,再改判有期,過不了幾年,放出來換個地方照樣當官,還說這是仁義執法,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有罪交錢改了,出來還是好同誌。隻要生命在,不愁沒錢花。

水保良成了水家灣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茶餘飯後笑談的主題。夜深了,莊上人三三兩兩的離去,臨走時,邀請水保良帶上老婆孩子去家裏坐坐。水保良一家人感受到家鄉人的熱情,自然是十分的高興。

親友們都走了,水保柱、水保良坐在沙發上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訕;張麗花跟大嫂聊著外出付生活的艱辛,水天傑和媳婦半躺在**玩手機,大嬸的兩隻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這個丟失的大兒子。

水保良抽出兩支香煙,遞給大哥一支:“開了一天車,天傑累了,你們兩個先去睡吧。”

水天傑第一次來到四叔家,外麵黑漆漆的,屋子裏燈泡也不亮,都說農村生活好,這哪比得上城裏。窮鄉僻壤,除了雞鳴狗叫,別無生氣,讓他在這裏生活,不要說一年,就是一個月也呆不下去。

水天傑早就想睡覺了,隻是親友們在家,不好意思早睡。聽父親這麽說,正中他下懷,向叔叔、嬸嬸打了聲招呼,帶媳婦去小臥室睡覺。他大嬸想去給侄兒鋪床,還沒走近門口,看他關上了門,也就沒好意思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