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保田趁早挑了兩擔水,進門看到吳大運:“他姑父年過得好?”兩個人寒暄了幾句,說起了正事。

“今天早點去,計劃哪幾個人去?”吳大運直接問水保田。這事雖然是吳大運牽線介紹,訂親去幾個人,哪幾個人去,這是水保田家的私事,想必弟兄倆商量好了,他也就沒有多想。

“你說誰去合適,你是介紹人,你做主。”這幾天水保田忙著準備訂親的禮物和彩禮錢,哪幾人去,這都是小事,還沒有顧上想這事。

“這得趕緊定,去幾個人,哪幾個人去,趕快定下來去請人家,不然來不及。”吳大運聽說訂親的人還沒有定下來,他有些著急。

“人不要太多,就去四個,你一個,水保柱一個,他姑娘一個就夠了。”水保田略加思索,說出了四個人。

“我一個,你妹子一個,水保柱一個,這才三個人,還缺一個,誰去?”吳大運沒有反應過來,怎麽算都是三個人。

“哈哈哈”水保田笑話吳大運:“猴子也有打頓的時候,你把主角忘了,難得糊塗,難得糊塗”水保田大笑著連說了幾個難得糊塗,他差點笑出眼淚,水保耕站在旁邊傻笑。

“嗬嗬嗬我把主角給忘了,我看他就算了,在家等好消息,嗬嗬嗬”吳大運發現自己犯了這樣一個低極錯誤,嗬嗬嗬大笑幾聲,講了這樣一則故事:老猴王派五隻小猴子去偷摘玉穀,指定一隻老猴子負責摘包穀,老猴子很負責,走到半路,總覺得少了一隻,怎麽數都是四隻;五隻猴子輪換數了一遍,都說少了一隻。這五隻猴子嘟嘟嚷嚷的返回家跟老猴王論理,說老猴王嫌他沒有文化,故意欺騙它們,明明是四隻猴子,硬說是五隻,這不是明擺著欺負老實猴子嗎?老猴王看到這群笨猴,這麽快空手回來,便問這群猴子:為何空手回來?老猴子說少了一隻猴子。老猴王明明看到還是五隻猴子,怎麽說少了一隻,於是生氣的問,你們這群蠢貨,誰把自個沒當猴?這五隻猴子恍然大悟,羞愧的去幹活。吳大運講完這個故事,把水大爺逗笑了。

吃過早飯,吳大運派蛋兒叫水玉蓮,水保耕趕緊去請水保柱。吳大運和水保田、水大爺聊些過節的事。過了半個時辰,人還沒有請回來,吳大運有些納悶,忽聽得:“姑父,姑父,我姑娘不在家,沒有找到。”蛋兒氣喘籲籲的跑進門來。

“不在家?我走的時候還在家,這麽早能去哪兒?”吳大運猜想老婆的去處,會不會去娘家拜年?動作不會這麽快,他說:“蛋兒,再去你三奶奶家看看,就說我找她,讓她趕緊過來。”蛋兒一溜煙跑了。

水保柱還在睡大覺,水保耕站在大門外喊叫了半天才起床,聽說陪他去訂親,還可以混頓飽飯吃,說不定還能喝兩杯小酒,他趕緊從缸底舀了半碗涼水,洗了把臉,跟水四爺打了聲招呼,跟著三哥走出家門。

過了十多分鍾,蛋兒跑回來說,水玉蓮不在三奶奶家。吳大運急忙下炕走出大門,沒多大功夫,帶著水玉蓮來到水保田家。原來蛋兒去姑父家時,水玉蓮關上大門,正在莊背後上廁所,家裏沒有養狗,自然聽不到侄子來找她。

說是要早走,找人又耽誤了大半個時辰,路上就得趕緊點,爭取把耽誤的時間補回來。吳大運提醒水保耕裝好一百元彩禮,提上兩條煙,水保柱提好兩瓶酒,路上有積雪,爬山過溝可能有點滑,千萬不要滑倒摔碎了;水玉蓮提上花衣裳,一行四人風風火火上路。

北風吹,小雪飄,身影消散野茫源;下深溝,爬坡山,足跡隱現崎嶇澗。吳大運走在前麵帶路,不時回頭叮囑水保耕,一定要當心手中的禮品。路上走得快,下溝上坡,沿著鐵路西上,很快到了虎頭山腳下,再爬上四五百米的山坡路,就是戰友劉四方家。吳大運站在山腳下,抬頭望著戰友家,用指揮員的口氣鼓動說:“當心點,加把油,前麵就是勝利。”積雪雖然不算厚,但沿著窄小彎曲的上坡路,腳下還是有些打滑,水保耕提著兩瓶白酒,小心的往上爬。

“哎喲。”突然聽得大叫一聲,吳大運、水保耕回頭一看,隻見水保柱爬倒在山坡上,倒滑了數十米,路上留下一道濕濕的印跡。“啊呀,不好,兩瓶好酒摔碎了。”水保柱站起身,看著漏著白酒的手提袋,謊忙大叫。吳大運像電擊一般,呆呆傻站在山坡路上,頭腦一片空白。

“兩瓶白酒摔碎了,怎麽去訂親?”水保耕沒了主意,盯著吳大運,希望他能變出兩瓶好酒來。

吳大運聽到問話,這才回過神來:“我還有啥辦法,走,前麵有個小賣鋪,看有啥酒,先賒兩瓶,過了這關再說。”水保柱有點不好意思,跟在身後吃力的往上爬,手裏的空袋子不停的滴著白酒,散發出一股清香。水保柱瞥了一眼走在前麵的吳大運和水保耕,伸手接了幾滴酒液,用舌頭添進嘴裏,醇香的酒味傳遍全身,心裏感歎:瓶裝酒味道就是好。

“大叔,我是劉四方的戰友,去給他拜年,提了兩瓶酒,爬到半坡滑倒摔碎了,大過年的幾個人去他家,不提點東西不好意思進門,你看有啥好酒,能不能賒兩瓶,待會兒我叫劉四方還你,你看行不行?”吳大運用誠懇的語氣,謙和的神情征詢大叔的意見,心裏嘭嘭打鼓,隻怕看到他不信任的眼神,聽到“不賒帳”幾個字。

開商店的這位大叔,有點不相信的上下打量四位陌生人,看到這四位都是樸樸實實的莊稼漢,大雪天的給戰友拜年,而且是給本莊的劉四方拜年,一定是老實人,他望著吳大運問:“劉四方是你戰友,他家住哪知道不?”大叔還是有些不相信,試探性的問劉四方家。

“他家就住在前麵那個小山梁背後,前兩天我還來過。”吳大運隻怕他不賒酒,用手指了指方位,語氣誠懇而堅定,恨不得給他跪下。

大叔聽他說對了方位,又看看水保柱手裏滴酒的小袋,漂散出一股酒香味,這話想必是真的,他說:“好吧,既然你是劉四方的好戰友,看在他的麵上,把酒賒給你,這是五塊錢的好酒,兩瓶十塊錢,一定把酒錢送過來。這是大隊的商店,要是你騙了我,我還得砸鍋買鐵給大隊賠錢。”

看商店的大叔也是個可憐人,十塊錢就得砸鍋買鐵。他幫了我的大忙,我怎能騙他?吳大運心裏一熱,感動得快要流出眼淚來。他望著兩瓶好酒,交待水保柱:“這是兩瓶好酒,在咱這個窮地方,誰能喝起這麽貴的瓶裝酒?你一定要提好,不要再摔碎了。”

商店大叔拿過兩瓶酒,裝進水保柱滴酒的空布袋,聞到一股濃濃的酒香味:“哎喲,真是裝過酒的布袋子,這麽大酒味,好香啊!”

吳大運告別商店大叔,沿著羊腸小道,小心的向劉四方家走去。劉四方大清早起床,打掃完院子,等待吳大運的到來。門外幾聲狗叫,劉四方快步跑出家門,帶點埋怨的口氣說:“哎訝,為啥不早點來?快把我急死了。”

吳大運覺得時間有點晚,瞥了一眼水保耕,陪著笑臉說:“今天下雪,路上打滑,耽誤了一會。我就不進去了,趕快過去,訂完親再給你拜年。”

“這樣也行,訂親的事我都跟表舅商量好了,禮節走到就行了,主要是想看看女婿。”劉四方熱情的見過水玉蓮,水保柱,他前麵帶路,來到表舅李衛東家。李衛東家有六個孩子,三男三女,大兒子說了媳婦,準備去丈母娘家拜年,今天大妹子訂親,在家一直等妹夫,訂完親再去拜年。

劉四方帶吳大運、水玉蓮、水保耕、水保柱走進大門,水玉蓮就被幾個熱心的小丫頭迎進廚房。吳大運進屋點香燒紙,然後雙膝跪地,劉四方、水保耕、水保柱和李衛東家的三個兒子跪在身後,磕了兩個響頭,一拜祖先,二拜長輩。磕完頭,行完禮,劉四方向表舅、表嬸介紹過來人,客氣的讓親戚上炕,生火喝茶。

李衛東和他老婆的目光停留在水保耕身上,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翻,滿臉堆笑,看他倆的神情,對這個未來女婿十分滿意。水保柱坐在窗台邊,聽到院子裏幾位姑娘的說笑聲,不時回頭向門外觀望,不知是他想一睹未來三嫂的芳容,還是看準了哪位姑娘,以後也想托人說媒。姑娘們歡快的嘻笑聲攪得他心神不寧,坐立不安。

李衛東和她老婆安排在炕後根正坐,吳大運、劉四方分坐兩邊,水玉蓮、水保柱緊靠吳大運、劉四方坐定,幾位拜年的親戚依次坐在炕頭兩邊,年輕人坐在板凳上,娃娃們站在地上看熱鬧。

親友們坐定後,劉四方望著表舅表嬸說:“今天是李大丫和水保耕訂親的日子,老吳一行四人大雪天過來訂親,這是兩家人大喜的日子,你說呢表舅表嬸?嗬嗬嗬”他瞥了一眼站在炕頭邊低頭傻笑的水保耕和李大丫,望著李衛東夫婦問道:“表舅表嬸,女婿是那個對上號沒有,女婿咋樣?千萬不要弄錯了,哈哈哈”

李衛東快速的掃了一眼水保耕,目光轉向身邊的老婆,反問道:“我對上了,你對上沒有?我看好著哩,隻要兩個娃願意就行。”

表嬸聽李衛東說好著哩,她也附和了一句,說好著哩,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低頭嘿嘿嘿憨笑起來。劉四方聽到表舅表嬸滿意的答複,掃了一眼吳大運,望著地上的大表弟李小平說:“那就這樣吧,表弟取一對酒杯來。”劉四方要來一對指頭蛋大小的白瓷酒杯放在炕桌上:“水保耕過來。你今天帶些啥禮品,拿過來讓大夥瞧瞧。”

水保耕走到桌子旁,從桌麵上取來煙酒,放到炕桌上說:“我帶了兩瓶酒、兩條煙,不是很好,這是送給你的。”水保耕不知該咋稱呼,叫錯了怕人笑話,他啥也沒叫,雙手推到李衛東跟前。李衛東伸手準備接收禮物。

劉四方趕緊擋住李衛東:“表舅等等,他剛才叫你啥,聽到沒有?”

李衛東收回手,有點不好意思,快速的掃了一眼水保耕,閃動了幾下眼皮,打起了馬虎眼:“第一次見麵,娃娃叫啥都行,嗬嗬嗬”

劉四方擋住李衛東的手:“那不行,今天他幹啥來了,第一次見麵也得改稱呼。”回過頭來笑問水保耕:“你今天幹啥來了?”

水保耕雙手提起煙酒,嘿嘿嘿苦笑兩聲,紅著臉低聲說:“訂親來了。”

劉四方說:“那好,我看你怎麽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