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個巨大又突兀的意外,就連機智絕倫的衛浪雲也不禁猛—下子鬧了個手足無措,目瞪口呆,他那張英挺又憔悴的麵龐可笑的歪曲著,嘴巴大張,兩隻眼珠子也直愣愣的定在那裏,一瞬間,他混亂得連半句話也說不出了!

旁邊,“飛釣流星”唐明在一怔之間,趕忙陪著笑道:“大小姐,這位田少兄原來大小姐也認識啊?”

水冰心鐵青著臉,她盡力壓製住自己的心中的激動,蕭索的,她道:“你說他姓什麽?”

唐明迷惑的道: “他姓田呀,叫田展,是昨天我們在‘龜中嶺’發現他的,那時他也已遭人殺傷,奄奄—息了,還是我們將他救回來並且召醫為他治傷的……”

冷淒淒的鼻腔裏哼了—聲,水冰心道:“是這樣嗎?”

搓搓手,唐明忐忑的道:“大小姐,田展田少兄是叫‘鐵血會’的徐修雙算計了的,姓徐的小子實在可惡,非但以暴力奪去田少兄的未婚妻子,更糾眾將他傷成此等模樣,也是我看了心中不忍,才將他抬回這裏設法為他召醫治傷;因為大小姐這一向都不大過問這些瑣碎事,所以我就作了主,未曾預先向大小姐請示……”

水冰心的神色更加冷漠,也更加生硬了,她緩緩的道:“唐明,我們這次出來有兩件事要辦?”

謹慎的,唐明道:“大小姐的意思是—一—?”

水冰心冷冷的道:“我們出來的目的是辦哪兩件事?”

吞了口唾沫,唐明疑慮的道:“第一件要設法踩探我們那些對頭的虛實動向,尤其是‘鐵血會’的意圖及存心……”

陰沉的水冰心道:“第二件呢?”

猶豫了一下,唐明道:“第二件,便是傾以全力搜尋那**賊奚俊,以及侮辱過大小姐的‘勿回島’狂夫衛浪雲!”

毫無笑意的笑了笑,水冰心道:“很好,你還記得!”

唐明急忙道,“大小姐,這兩件大事乃我們此次出來的主要目標,我又怎會忘記?尤其是大小姐你更是為了那第二件事才親自同來的,行前大當家還一再交待,對大小姐的這件事務須傾以全力,不論有任何代價,也一定要擒住那兩個混帳!”

鳳眼倏寒,水冰心一指尚在榻上發怔的衛浪雲道:“既然你知道得如此清楚,現在便將這狂夫拿下!”

愕然看著水冰心,又呆呆的瞧向衛浪雲,唐明不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嗓門發幹的問:“大小姐,呃,你是說——吧,將誰拿下?”

猛一跺腳,水冰心厲聲道:“就是**躺著的人!”

唐明有些傻了,他呐呐的道:“田展?大小姐說的是他?這……這個……大小姐,你沒有弄錯吧?他隻是在昨天由我們抬回來來療傷的——”

尖叱一聲,水冰心憤怒的道:“唐明,虧你還是本樓‘三道金’的人物,我真搞不清楚你是怎麽混到這個地位的,他是田展,誰說他是田展?”

苦著臉,唐明委屈的道:“他自己告訴我的……”

水冰心恨極叫道:“你暈了頭?這人就是衛浪雲,就是‘勿回島’的少主,就是曾經侮辱過我的那個狂夫!”

唐明渾身驀的一哆嗦,他那形態就像噎了枚棗核,喉嚨一樣,齜牙咧嘴,瞪眼喘氣,在滿腦袋的暈眩紊亂中,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一雙耳朵了!

好一陣子,也張口結舌的道:“你是說……大小姐……這田展,就是一—衛浪雲?‘銀雷’衛浪雲?‘勿回島’的少主?!”

水冰心激烈的道:“普天之下,莫不成還有另一個衛浪雲?”

嘴唇幹燥,心腔子急跳,甚至連內髒也在收縮了,唐明拚命咽著唾液,澀生生的道:“大小姐,你,呃,不會看錯吧?”

怨恚加上痛恨,羞辱加上憤怒,水冰心一個字,一個字的道:“看錯?唐明,我可以告訴你,就算這姓衛的狂夫化了骨,揚了灰,我也能認得出他來!”

不敢再怠慢了,唐明一轉身搶向衛浪雲榻邊,惡狠狠的大吼道:“田展,你果然是衛浪雲?”

無可奈何的—笑,衛浪雲攤攤手,道:“實在逼不得已,老哥,並非有意相瞞……”

怪叫一聲,唐明咆哮道:“好呀,姓衛的,你騙得我好苦,你你你……你可知道這簡直是在拿著我的腦袋作耍麽?”

衛浪雲歎氣道:“否則,你又叫我怎麽說呢?假如你也處在我那種情境下?”

咬牙切齒的,唐明厲聲道:“我管你怎麽說?!不想我一片好心,卻幾乎換來一場大禍,你這小子害我不淺,可惡之極!”

他一側首,大叫道:“來人哪!”

其實,他不用叫了,房門外,早就屏息站滿了十多個聞聲趕來的“六順摟”的屬下了,他們圍堵門口,唐明這一呼喚,立即蜂擁而入!

衛浪雲的傷勢未愈,周身綿軟無力,加上長久的耗力結果,身體還處於虛脫狀態中,莫說門口早已堵滿了人,便是沒有,他也難得逃生:“六順樓”的人馬一旦將他團團圍住,他就索性躺下來了。

唐明氣衝牛鬥的大叫道:“弟兄們,看穩了這廝,他就是‘勿回島’的少主衛浪雲,也是日前曾經侮辱過大小姐的那個狂徒,可恨他竟掉花槍掉到我們頭上,將我們騙得好慘,隻是他這一來卻作繭自縛,送上門來,再也無法逃離了!”

旁邊,那肩綴兩道金線的瘦削灰臉人物,冷冷一笑道:“這真叫‘聰明反被聰明誤’,姓衛的以為隻他有腦筋,我們全是—群愣頭青了!”

這時,唐明回身向寒著臉在一側的水冰心,道:“大小姐,是否立即押解這廝回去?”

水冰心生冷的道:“等周濮回來我們就走。”

庸明陪笑道:“大小姐回房歇著去吧?這裏便由我們守著了……”

哼了哼,水冰心著:“我就在這裏,另外,隻留四名好手看守姓衛的就行了,其餘的人可以離開,房子小,人擠多了我心煩!”

連聲答應;唐明回頭道:“繆傳春、包傑、蔡欽、楊輝,你們四個留下,其餘的都各自回房,周大哥大約也快到來了!”

於是,除了唐明吩咐過的那四個人以外,其餘的漢子們紛紛迅速離開,而留下的四個角色,全都是肩綴兩道金線的人物——內中也包括了那個瘦削身材,灰臉孔的仁兄!

四個人分成四角站立榻邊,麵對衛浪雲,個個形色緊張,表情凝重,一副如臨大敵之狀!

“唉”了一聲,衛浪雲道:“各位,何苦這麽認真?你們不妨輕鬆點,我向你們保證,我一定不會腳底揩油就是了……”

那瘦削灰臉人物——繆傳春冷森的一笑,道:“姓衛的,你的保證值幾個子兒?況且,也不用你保證,根本你就毫無希望遁脫!”

瞅繆傳春一眼,衛浪雲有氣無力的道:“你是個壞東西,不比唐明唐老哥心好,就看你那副長像吧,叫人心裏就不甚愉快。”

繆傳春灰臉—沉,道:“衛浪雲,你休要在言詞上耍俏皮,這裏不是‘勿回島’,沒有人欣賞你那一套!”

衛浪雲反唇相譏道:“老小子,你也不要自以為占了上風,今天你們得了我,也不過就是白白撿了便宜而已!”

勃然大怒,繆傳春道:“住口!”

衛浪雲哧哧一笑,道:“滾你媽的蛋!”

這時,麵如秋霜的水冰心冷然道:“繆傳春,你和他羅嗦什麽?”

唐明也接口道:“不要和他鬥口,傳春,回去以後再慢慢收拾他,叫他知道‘六順樓’的顏色!”

說著,他又向水冰心殷勤的道:“大小姐,你坐下歇歇吧?可要我去端張椅子?”

水冰心硬繃繃的道:“不用。”

唐明碰了個軟釘子,卻又趕忙堆起笑臉,道:“這小子一—呃,姓衛的,大小姐,假如你心裏實在有氣,好不好我們現在就給他點手段瞧?”

搖搖頭,水冰心道:“回去再說。”

唐明連連點頭道:“全憑大小姐的意思……”

忽然猶豫起來,水冰心遲疑的道:“也好----”

精神一振,唐明笑問:“現在?”

點點頭,水冰心煞氣畢露:“好,現在就先教訓教訓他!”

立即轉身,唐明凶神般大喝,道:“傳春,先掌這小子一百記嘴巴!”

邪惡的笑了,繆傳春頷首道:“是, —百記—一”

踏前一步,水冰心道:“不用,我自己來!”

有些意外的一怔,唐明道:“大小姐,你自己來?”

沒有回答,水冰心走到榻邊,她雙目冷峻又尖銳的盯視著衛浪雲,半晌,她才令人發栗的笑道:“衛浪雲,大約你想不到你也有這—天吧?”

衛浪雲舔舔唇,道:“人生—世,想不到的事情很多,設若早有先見之明,今天我也不會搞到這步田地了!”

鳳目含煞,柳眉微豎,水冰心陰沉的道:“你是個不折不扣的狂徒、**棍、下流胚、紈絝子!”

籲了口氣,衛浪雲道:“我不承認!”

水冰心冷笑道:“我有很多理由證明你屬於這種敗類————”

衛浪雲似笑非笑的道:“如果我是,大小姐,今天你早就不能列為黃花閨女之流,成為孩子他媽也未可定了!”

刹那間,水冰心的如花麵靨幾乎變成朱紅又青又白了,她激烈的抖索了一下,然後,素手揚起,“劈啪”幾聲,四記清脆的耳光便刮上了衛浪雲的麵頰!

麵不改色,衛浪雲道:“挨耳光是生平第一遭,尤其挨女人的耳光更是未曾嚐試,很好,水冰心,但你要明白我痛恨人家打我耳光,因此,隻要有人這麽做了,不論那人是男是女,他跟著來的就是倒黴的日子一大串……”

怒哼一聲,水冰心雙手飛摑,—陣脆響之後,她也已將衛浪雲的嘴角打出了血!

衛浪雲躺在**,並沒有加以束縛,但他卻不能閃躲,無法閃躲,因為,就在水冰心動手給他“加菜”的時候,圍立榻邊的五名“六順樓”好手,也已各自拔出匕首頂在他身體的各處要害上了!

喘了幾口氣,衛浪雲吞下—口血水,顫動著他那腫裂紫漲的嘴唇,道:“十六記,加上先前四下,共是二十記大耳光子,水冰心,你也記住,我會還給你的!”

不屑的—揚眉,水冰心道:“你什麽時候還給我?下一輩子?”

衛浪雲憤恨的道:“不要太得意了,正如我方才所說,人生一世,想不到的事情會很多,你也不是永遠屹立不倒的……”

—側,唐明叱道:“姓衛的,你再胡說八道,我可要撕裂你這張破嘴了!”

歎了口氣,衛浪雲道:“何苦呢?老哥,我很感激你一片好心也就是了,你不一定非要與我結怨不可,當然,我十分諒解你身為人家狗腿子的苦處,有些時候,不得不阿諛巴結主子一番,隻是,別太過份就行了……”

一張大臉不禁又是紅又是白,唐明氣結的叫:“你你———利口小子!”

搖搖頭,衛浪雲道:“別生氣,老哥,我在告訴你做人的尊嚴罷了。”

“咯噔”,一咬牙,唐明轉對水冰心,道:“大小姐,我看光是掌他的嘴還太輕了,給他來兩下‘貼心火’如何?”

似乎考慮了一下,水冰心冷冷的道:“好吧。”

唐明獰笑一聲,道:“包傑,去拿黑桐油來!”

四人中,那個頂著顆大腦袋的漢子應了一聲,匆匆推門去了,其餘的幾個人,卻在臉孔上浮現出一種殘酷又邪惡的笑意來!

衛浪雲知道那叫什麽“貼心火”的玩意必是—種頗為受罪的刑罰,他十分惋歎於自家身軀即將遭到的痛苦,但是,目前他卻沒有什麽辦法好想,因為另外幾個人的手中匕首,依然還緊緊頂在他身上呢!

以衛浪雲的本身藝業修為來說,眼前的幾個敵人雖然全是“六順樓”二道金以及三道金的好手,但整個加起來也不堪他—擊,可是他現在卻尷尬得無法對付人家,因為對方的匕首全是緊緊貼肉頂在身上,他沒有把握可以同時震掉幾把匕首,距離太近切了,另外一個最重要的因素,是他創傷未愈之故,隻要一用力,勢必使傷口破裂無疑,而不管新的或舊的傷口一破裂,再來痊愈可,就要大費功力了,那才真叫大大的不劃算呢,況且,在他現在的體力情形下,便是拚命突圍,能否走得掉也頗成問題,—個算不好,又傷了身,又受了罪,如果再讓人家抓將回來,那就得不償失了:在反複考慮之下,衛浪雲便隻好硬起頭皮,準備接受“考驗”啦,雖然,他心中也是叫苦連天的……

片刻後-----

包傑回來了,他手中握著一隻密封的小瓷瓶,進門來,將小瓷瓶雙手交到唐明跟前。

唐明道:“傳春,你來吧。”

繆傳春笑了笑,伸手接過,問水冰心道:“大小姐,在哪個部位給他抹油?”

唇角輕輕抽搐了一下,水冰心道:“手心。”

半眯著眼,衛浪雲問道:“這‘貼心火’是什麽玩意?很痛麽?怎的還要抹油?抹什麽油?抹上油之後又要做什麽?”

衛浪雲語聲平靜,神態悠閑,而且還像頗有興趣似的追問著內情,宛如,這即將施用的刑罰不是以他為對象,就仿佛和他毫無關係似的!

斜著眼,唐明凶霸霸的道:“你卻十分鎮定哪,衛浪雲,還追根究底的問個不停哩,你以為這刑罰是朝著別人施的麽?”

衛浪雲一笑道:“我還不至於像你說的那樣天真,我隻是好奇罷了,其實,我心裏也已七上八下了……”

哼了哼,唐明道:“你用著不好奇了,馬上你就會知道這是什麽內容,不過,隻怕你知道了以後卻懊悔知道呢!”

一扭頭,他大聲道:“傳春,開始吧!”

繆傳春冷冷的道:“伸出手來,姓衛的!”

此刻,包傑、蔡欽、揚輝三個人的鋒利匕首頂得更緊了,甚至連唐明也拔了他靴筒中的寬刃短刀,繞到床頭,一下子壓在衛浪雲咽喉上,同時,左手更抓緊了衛浪雲的頭發!

歎了口氣,衛浪雲道:“你們何必如此緊張?我認輸就 是……”

說著,他十分光棍的將自己左手伸出被外。

繆傳春灰土的麵孔上浮起一抹興奮的暗紅光彩,他兩邊突起的顴骨與削薄的嘴唇形成一片冷酷的陰影,雙目的的光芒是野性的,滿足的,也是瘋狂的,現在,他一把抓緊了衛浪雲的左手,然後,用—隻膝蓋頂壓在榻沿的橫木上,旋開小瓷瓶的瓶蓋,傾倒出—灘黑色的,濃稠又粘性極大的**在衛浪雲掌心上。

唐明陰沉的道:“衛浪雲,你現在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笑了笑,衛浪雲道:“差不多明白了,這是桐油,倒在我手上,再點火燒,是麽?”

露齒獰笑,唐明道:“不錯,你嚐試過那種滋味?”

籲了口氣,衛浪雲道:“這不正要嚐試了?”

握著匕首的手在衛浪雲喉嚨上用力壓了壓,唐明厲聲道:“我勸你不要妄想掙紮或者出什麽其他歪點子,希望你隨時記住現在正有四柄刀子頂在你身上,你武功,是不錯,但任你再高,也無法於此等情形下同時避開四柄刀子的傷害!我們全是行家,這一點相信彼此都明白,衛浪雲,隻要你動一動,你就完!”

頓了頓,他又道:“這種黑桐油,是我們‘六順樓’特製的,燃性強,熱度大,你自謂英雄,便在這刑罰上掂掂夠不夠份量吧!”

然後,唐明向早已執著火摺子待命的繆傳春一點頭,道:“行了!”

繆傳春揚手抖亮了火摺子,猛一下子插在衛浪雲手掌心那灘黑粘粘的,散發著惡臭的黑桐油上,於是,隻聽得一聲細微的“嗤”“嗤”聲,天爺,那一小灘濃濃的油液已燃燒起來!

黑桐油是傾倒在手掌中的,粘在肌膚之上,而油一燃燒,便連著肌膚也燒得“嗤嗤”作響了,它燒著皮,燒著肉,冒出黑青色的煙霧,煙霧中有一股刺鼻的焦臭味道,那種味道就像一塊生肉放在火苗上燒焦了一樣,但卻更臭,因為其中還摻雜著黑桐油本身的氣味,但不管如何,現在,卻正烤炙著人肉!

當然,衛浪雲的痛苦是無與倫比的,是抽筋入髓的,在火焰燃起的一刹,他那原已蒼白的麵孔一下子就變成了赭紅,再由赭紅泛成灰青,他額上滾落黃豆大的汗珠,齒咬入唇,雙目圓睜欲裂.脖子上的青筋浮突,而全身也都在不可抑止的簌簌發抖,兩腿在一下—下的**,他痛極了,卻一聲不響,任那牙齒將下唇咬得一片血汙,任那汗水透衣服……

現在,衛浪雲相信了,這刑罰的名字叫“貼心火”,可真是一點沒叫錯,此刻的滋味,誰說不像是貼著心在燒火呢?

站在榻邊的幾個人,也全都雙目大睜,血脈賁張,緊張又凝神的注視著這酷刑的進行,他們個個屏息如寂,滿臉獸性的滿足之色,連他們每個人的太陽穴,都在不住的“噗”“噗”跳動……

離榻稍為遠一點,水冰心獨個兒立在那裏,眼前的酷刑,也已將她震懾住了,原先,她隻是想發泄—下心中的憤恨,報複日前的羞辱,出一出鬱結胸口的悶氣,她知道這種刑罰已經很久,而且耳熟能詳,但是,由她親自下令施刑還是第一次,親自目睹更是第一次.現在,她才知道這個刑罰竟是如此歹毒,如此殘酷,又如此錐心刺骨,實際上的實行,這比耳朵聽著,口裏講著更為驚心動魄,這是如何摻烈的酷刑!而這酷刑卻是由她親口下令加諸於人的,其狠辣之處,猶過於白刃相向;受刑者若輾轉哀號倒也罷了,但他卻一聲不響,可是由形色上表現出出來的痛苦,又何啻千百倍於尖厲的號叫?!

水冰心的臉龐發青,雙手緊絞胸前,她的鬢角鼻尖也見了汗,雙頰扯動著,牙齒緊咬著,嘴唇卻在不能自製的急速抽搐,她心跳急劇,血脈循流加快,那種難以忍受的壓迫驚恐感,幾乎比受刑的衛浪雲更要來得痛楚!

就在空氣中充滿了焦肉的惡臭,就在那種烤肌瀝油的刺耳“嗤”“嗤”聲中,水冰心驀地尖叫道:“停止,快停止……”

圍立榻邊的幾條大漢方始愕然—怔,尚未及有所表示,水冰心已衝至榻前,瘋狂的扯起蓋在衛浪雲身上的夾被,猛—下壓熄燃燒在衛浪雲手掌上的火焰!

唐明不明所以,滿頭霧水的道:“大小姐,這……這是為什麽——?”

水冰心激動又憤怒的道:“不要說了,趕快召醫來為他療傷!”

驚愕的,唐明結結巴巴的道:“你是說……大大小姐……呃,找大夫來—一來為衛浪雲療一—傷?”

急得連連跺腳,水冰心尖叫道:“快去呀,你們這—群笨東西,不是召醫來替衛浪雲治傷,難道是替你們治嗎?”

被罵得暈頭暈腦的,唐明卻不敢多說了,他忙道:“包傑,還是你跑一趟吧!”

愣愣的,包傑道:“大小姐,是你下令用刑的,怎麽又要給他醫治起來了?”

氣得俏臉鐵青,水冰心厲烈的叫道:“你去不去?我還需要你來教訓嗎?”

連稱不敢,包傑摸著後腦勺,莫名其妙的奔了出去;水冰心轉視衛浪雲的手掌,老天,哪還像隻手掌?早已是焦黑爛糊,血肉不分了……。

心弦顫動著,水冰心就感到像有隻手在那裏一下緊—下的抽扯似的,她怔怔的退後一步,鳳眼兒驚恐的大睜著,眸子裏的神色,卻是懊悔、慚愧、自責、迷亂、窒懾不安,融成—片了……

忐忑的,唐明道:“大小姐,你,沒什麽不舒服吧?”

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栗,水冰心空洞洞的道:“你說什麽?”

舔舔唇,唐明小心的道:“我在問,大小姐是不是舒服?”

深深吸了口氣,卻又不由自主的抖索了一下,水冰心盡力使自己激動不安的情緒安定下來,半晌,她才道:“唐 明,你們通通是混帳!”

呆了一呆,唐明呐呐的道:“這……大小姐……為什 麽?”

水冰心冷厲的道:“誰叫你建議用這種酷刑的?”

心裏在喊起冤來,唐明張口結舌,道:“回大小姐……我也是,呃,為了大小姐出口氣呀,大小姐,我絕對沒有存著私心……”

重重一哼,水冰心道:“為什麽你不說明這種酷刑竟是如此狠毒?”

期期艾艾的,唐明道:“這個……大小姐,你不能怪我呀,大小姐,你在本樓的時間也相當……呃,相當長久了,應該知道‘貼心火’的刑罰是怎麽樣了……”

叱了一聲,水冰心怒道:“你胡說!什麽應該不應該?我根本就沒有見過這種刑罰,隻是偶而聽說,但你卻十分清楚,而既然清楚,就不該勸我使用,這還不如幹脆一刀殺了他!”

唐明委屈的道:“我也是經過大小姐允準的……”

水冰心恨恨的道:“那是因為我不知道它是如此殘忍!”

低下頭,唐明憋著氣道:“是,大小姐,都是我們不對!”

冷冷一笑,水冰心道:“看你的樣子,還頗不高興?”

連忙抬頭陪笑,唐明道:“不敢,大小姐,我們哪敢不高興?”

咬咬唇,水冰心道:“好,給他醫治手傷,包紮妥了之後,帶回去,義父老人家還有許多重大的計劃寄托在他身上呢。”

庸明忙道:“是的,臨行之前,大當家也已交待過了,大當家吩咐,若能設法擒住這廝,則不啻削除了‘勿回島’的兩膀,此外,更可挾持他為人質,借以向‘勿回島’做有益於我之條件談判!”

水冰心冷冷的道:“你知道最好!”

忽然,衛浪雲吐了口氣,語聲低啞,卻仍然帶著那麽一股子玩世不恭的調侃意味,道:“怎麽你們全是敲的—樣算盤?‘皇鼎堡’、‘鐵血會’,加上‘六順樓’?都要拿著我要挾或打擊‘勿回島’?真是一廂情願哪……”

唐明用力一壓手中匕首,叱道:“剛才那一陣子還沒把你燒糊塗?看情形你的活罪還嫌受得不夠?利舌利齒的東西!”

水冰心也生硬的道:“衛浪雲,若非我心太慈,恐怕你就沒有現在的清醒愉快!”

—點也不憤怒,不激動,不叫苦,衛浪雲暗啞的道:“不用來這一套,水冰心,你加諸於我的,我勢必帶息奉還,我並非三歲稚童,給我一巴掌就能使我恨,給我塊糖吃就能令我喜歡?你的想法太簡單,也太幼稚了,以為燒得我死去活來隻要到未了替我弄熄了火就能博得我的感激與饒恕?這是不可能的,我仍將索討這筆債:老實說,水冰心,方才,便是你不來撲滅我身上的火,那火也已燒得差不多了!”

氣得水冰心憤怒的叫道:“你———這個不識好歹的狂夫,我根本不用你感激,而且也不怕你報複,因為你今生.毫無機會!”

說著,她一揚頭,向唐明道:“看牢他!”

在唐明的回應聲中,這位“六順樓”大當家的寶貝養女,也已粉麵罩霜,氣衝衝的推門自去。

二十餘乘鐵騎沿著這條堅實又寬敞的驛道往前奔馳,他們的目的地是“皖”境“石弓山”西麓的“六順樓”,二十餘騎,有十八個人身著青色長衫,內襯同色緊身短衫,肩綴條數不同的金色寬線,其中隻有兩個人打扮不同,—個是穿著一襲黑勁裝,披著大鬥篷的水冰心,另一個,唔,則是套著一身灰衣,眉宇間憔悴委頓的衛浪雲,現在,“六順樓”的人馬正挾持著衛浪雲向“六順樓”趕回。

衛浪雲的一身創傷,早已由一層層的淨布包裹得又緊又嚴,為的是提防傷口破裂,他的左手也裹著白布,當然,就算是“六順樓”的人們顧慮得再周到,這一路奔波,衛浪雲也幾乎吃不住勁了。

離開“老善客棧”,今天,也已是第五天了,他琢磨著,最多再有大半日功夫,便可到達“石弓山”山麓地段,而此刻是正午時分,換句話說,大約入黑便將抵達目的地了,抵達目的地之後象征著什麽意義呢?那隻是一連串無窮盡的囚禁、逼迫、淩辱,拿做為一件要挾“勿回島”的工具罷了,除此之外,扣押著他,“六順樓”又何嚐不是少了一樁大大的顧忌呢?

這一次由海上揚帆中土,可以說是衛浪雲多年來最最倒運的一次了,先是吃“鐵血會”打了個措手不及,弄得傷痕累累,跟著又表演了一場追逐戰,由陸至水,非但叫“皇鼎堡”的人嚐了一記“蛇頭梭”,更險些因虛脫過甚而淪為波臣,好不容易精疲力竭的泅泳到“龜中嶺”,卻又無巧不巧的掉進了“六順樓”手中,本來還算瞞得天衣無縫,偏偏冤家路窄,在這等“虎落平陽”的窘迫形勢下,複被水冰心認了出來,挨了一頓好耳光不說,又上了一遭大刑,“貼心火”,可真是炙得他五內也如焚了;如今,更挾持著他到“六順樓”去,這一去,凶多吉少倒也罷了,那種死活不能,受人脅迫利用的罪才叫難受呢……

衛浪雲愁眉苦臉的自家向自家歎著氣,這五天來,他業已用盡心機設法逃走了,但“六順樓”的人不比“鐵血會”那般好對付,他們看得緊,守得嚴,好多次機會全被他們截斷了,五天之中,衛浪雲就沒有能走出人家視線半步!

在客棧裏的時候,他壓在被底的暗器、信物,銀票珠寶等隨身物件,也全被“六順樓”的人搜了去,如今,他唯—可以利用的東西,便是雙腕假皮內暗藏著的兩條小鋼鋸,加上頭發中的幾根“青磷線”了。

設法跑呀,他的腦子裏有個聲音一再的鼓勵著他,衛浪雲是越來越焦急了,朝前移一裏,便表示“六順樓”接近了一裏,換句話說,也就是逃走的機會減小了—分,衛浪雲十分清楚,“六順樓”乃武林四大幫派勢力之一,其防衛之森嚴,設計之周密何啻銅城鐵堡,龍潭虎穴!隻要—朝被關將進去,再想逃跑出來,那種困難,就要比之現在不知難上多少倍了……

就在他暗自沉思,心焦如焚中,後麵,水冰心的黑綢鬥篷飛揚著策騎跟上,她冷淡的看了衛浪雲一眼,道:“你在想什麽?”

衛浪雲歎了口氣,道:“想你。”

柳眉倏豎,水冰心的銀柄黑皮小馬鞭“唰”的掠過衛浪雲頭頂,她嚴峻又寒的道:“大概你的罪還沒受夠,滿口穢語!”

衛浪雲冷笑一聲,道:“你別自作多情,想歪了,我說想你,並非是喜歡你的那種想你,我沒有這個胃口,我是在想,你委實可惡!”

水冰心怒道:“我什麽地方可惡?!”

衛浪雲恨恨的道:“恩將仇報!”

重重—哼,水冰心道:“你混帳,你對我有什麽恩?”

用被細銅絲與絞股牛皮索緊縛著的雙手抓牢鞍把,衛浪雲的表情是驚訝的,他氣忿的道:“我將你從那**賊奚俊的魔掌下救出,免了你清白受汙,保住了你的貞節,媽的,這不叫恩叫什麽?”

鳳眼兒一凜,水冰心尖銳的道:“這是你一麵之詞,根本斷章取義,光撿好聽的說!”

衛浪雲大聲道:“好,你卻講,難聽的!”

吸了口氣,水冰心放低了聲音,語氣卻十分冷峭:“為什麽你不照我的話做殺了那**賊?可見你別有用心,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衛浪雲憤然道:“我為什麽要聽你的話?你有什麽權力命令我?奚俊雖然下流卑鄙,他卻並沒有玷汙到你,光是眼睛看看你的身體便需要一命相抵?你那身價就這麽昂貴值錢?”

勃然大怒,水冰心道:“你還有理?”

一昂頭,衛浪雲道;“我當然有理,就隻為了我沒照你的話做去殺一個罪不至死的人,你就要如此歹毒的迫害我,刑逼我?告訴你,個人有個人的觀點與立場,你不能強使我跟你對事情的看法完全一樣,這叫——奸淩他人心意及尊嚴!”

—咬牙,水冰心狠狠的道:“閉住你的髒嘴!”

衛浪雲凜然的道:“你更不算幹淨!”

肅然的注定衛浪雲,水冰心道:“不要嘴硬,衛浪雲你現在還掌握在我們手中!”

忽然在馬鞍上顛簸了一下,衛浪雲急忙用力再抓緊了鞍靶,他蠻不在乎的道:“如何?”

水冰心生硬的道:“因此,你說話要小心,我還可以隨時再給你苦頭吃,就像在客棧裏麵那樣一—”

哧哧冷笑,衛浪雲道:“我含糊什麽?打破了頭用扇扇,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水冰心扭轉頭,目注兩旁景物在蹄聲緊密中迅速往後倒退,她輕輕用手按了按被風吹得掀起來的鬥篷—一這個小動作十分柔美,然後,她似是心平氣和了一點,低徐的道:“老實說,衛浪雲,你沒有照我的話去殺那**賊,我雖氣,但還不至於非要報複你不可,最叫我恨的,是你明明可以早點救我,卻故意拖延時間,眼看著我出醜,眼看著使我更形羞窘,另外,你也看過了我的身體,而且,竟然尚是那麽一副狂**不拘,嬉皮笑臉的模樣一—你傷了我的自尊,所以,我恨你,我也要傷害你的自尊,一點不容情的傷害!”

衛浪雲哼了哼,道:“我隻是要弄清楚姓奚的到底要搞什麽名堂,我不能在未明事實真像之間便貿然打抱不平……”

咬咬牙,水冰心羞惱的道:“狡辯!你-----說穿了還不是——還不是有意要—一要我難堪!”

撇撇嘴角,衛浪雲道:“我與你遠日無冤,近日無仇,我要你什麽難堪?”

搖頭輕歎一聲,他又道:“各人有各人的習慣與行事方法,若你不能苟同我這一套,大可以表示不滿,犯不著給我大帽子戴!”

水冰心嚴峻的道:“說了這麽多,你一點也不覺得抱歉?”

一瞪眼,衛浪雲道:“抱歉?我抱什麽歉?該抱歉的不是我,是你才對,我救你出自魔掌之下,卻反叫你整得死去活來,我哪裏錯了?我有何歉可抱?你這混丫頭片子簡直不可理喻!”

水冰心沉默下來,臉色是—片冰冷,在又奔馳了一段路程之後,她才下了決心似的寒瑟的道:“本來,衛浪雲,我想整你也整夠了,我與你之間的怨恨就勉強消除了吧,回去直接將你交給我義父處理,我不再管,也不再折磨你了,但現在我又改變了主意,因為——我覺得你劣性難改,是個怙惡不悛的人,豈能輕易饒過?”

沉沉的,衛浪雲道:“少來這一套托詞,我根本就不聽,我也早知你這心胸狹窄,手段陰毒的婆娘是決不會就此甘休的,我也已準備好了,水裏火裏,姓衛的全去得,哼一聲,不算是男子漢!”

水冰心淡漠的道:“你的上不會再忍受痛苦——這個辦法我早已想到,本來不想用了,如今卻還非用不足以消我心頭恨,非用不足以煞你的囂張蠻橫!”

衛浪雲似笑非笑,半眯著眼:“衛大少挺得住!”

冷冷的一眨眼,水冰心的眉梢嘴角,浮起一抹得意又惡作劇似的嘲笑,她緩緩的道:“‘六順樓’前院,正對大門有一條長廊,長廊有雕花橫梁,我打算將你用一隻大竹籠吊在長廊橫梁上麵朝大門那裏,日夜都有人進出不絕,當然,你在竹籠裏是不會穿衣裳的,一件也不穿!” 

做夢也料不到這又美又冷的妮子竟然設想出這麽一個又陰損,又惡毒的方法來整治自己,衛浪雲不由大大的吃了一驚,他有些不敢想像當自己赤身露體,一絲不掛的吊在那隻大竹籠裏時會是什麽形狀,那,非但羞煞人,窘煞人,威嚴掃地,從今以後,就再也不能混世麵了哇……

幹澀澀的吞了口唾沫,衛浪雲呐呐的道:“你是說,脫光了我,吊我在大竹籠裏供人觀賞?”

毫無表情的,水冰心道:“隻要有人進出大門,恐怕不看一眼也不行,因為隻要經過那裏,就必須從長廊下麵走過!”

眼皮子不撩的,她又刻薄的道:“你曾經促狹又譏誚的看過我的身體,所以,我也要你的身體給大家觀賞,當然你比較吃點虧因為至少我的羞辱隻有你一個人造成,而你,卻要受辱在大眾之前。”

血往上湧,雙目如火,衛浪雲怒叱:“你這個賤婢,妖婦,奸惡女人……”

水冰心木然道:“還是容忍些的好,你多罵一句,你的罪就會多受一時,我全給你按條記著,逐件報償!”

長長歎了口氣,衛浪雲壓製住自己的怒火道:“我想,我要十分鄭重的告訴你,水冰心,若是你果真這樣做了,恐怕你及‘六順樓’都要陷入萬劫不複的悲慘境地……”

冷冷的,水冰心道:“就憑你‘勿回島’的力量?”

衛浪雲嚴厲的道:“當然!”

不屑的一笑,水冰心道:“正如你前些日子在客棧中侮辱我時所講的話,你‘勿回島’不含糊我‘六順樓’,同樣的,我‘六順樓’又豈會含糊你‘勿回島’?”

衛浪雲重重的道;“我勸你三思而行,切莫為了發泄自己的私恨而禍及你義父整個基業的瓦解潰滅!”

一摔頭,水冰心倔強的道:“你休要濫施恫嚇,我不是會被輕易唬住的人,對你施以如此懲罰正是恰到好處,你罪有應得,任你說破了嘴,也不能搖動我既決的心意絲毫!”

憔悴又白的麵容上有一種異常古怪的表情,衛浪雲恨恨的道:“好吧,你可不要後悔!”

水冰心硬繃繃的道:“我從不後悔任何做過的事!”

斜睨了衛浪雲一眼,:她又陰森的道:“衛浪雲,我知道你腦子裏在轉著什麽念頭,想逃跑,是不?這個意念大概一直都沒有中斷過吧?可是我奉勸你不要做夢,我們對你的監守之嚴你也親身體會過了,同時我們知道你的狡猾詭異手段特多,因此,對你的防範就越加謹慎仔細,你根本沒有機會逃走,而我早已交待過他們,隻要你敢逃,便格殺勿論!”

衛浪雲叱道:“滾你的蛋!”

狠狠的盯著,水冰心怒道:“你是一個毫無教養的粗陋痞子!”

衛浪雲大吼:“媽的,你也不過隻是個虛有其表的母夜叉!”

後麵,—騎縱步跟上,騎在馬上的人是一個年約三旬,劍眉星目的英俊人物、他的青袍肩縫處,赫然綴繡著四道金錢,嗯,這人即是:“六順樓”“四道金”地位的能手之一——“玉麒鱗”周濮!

他跟上來後;目注水冰心鐵青的臉龐,關切的道:“大小姐,這小子又冒犯你啦?”

水冰心平板的道:“他好可惡!”

周濮看了衛浪雲一眼,冷冷的道:“衛浪雲,你最好收斂—點,眼前你的身份不再是‘勿回島’的少主了,老是給你生活吃,不但你難堪,我們也覺得無甚趣味,現在我若賞你一頓打,不是欺侮你麽?”

一撇唇角,衛浪雲道:“姓周的,你用不著在這裏狐假虎威,裝得像那麽回事似的,衛大少若好端端的,如今早就捶你一個大馬爬了!”

笑了笑,周濮道:“不錯,你的功夫我久仰了,當你在平常狀態下與我相逢,我承認不是你的對手,但現在卻不一樣,而凡事都要講求實際,勿庸空談,是麽?你如今並非好端端的呀!”

衛浪雲哼了哼,道:“你真他媽的皮厚如牆!一點英雄作風也沒有。”

不氣不怒,周濮道:“若是我周某人和你結有私怨,縱使我非你之敵,我也會堂堂正正的與你決一死戰,公平了斷,但目前牽涉到本樓的公憤及整個武林大局的逆轉,所以,也隻好多多少少用點手段,無法考究那麽多好漢行徑了!”

“六順樓”自大當家澹台又離之下,設“大司衛”、“二司衛”,大二司衛是“七道金”的高手,再下去,就是六,五、四、三、二、一諸道金線為分別的硬把子們了,每道金有四個人,四人中設一人為該道金之首領,這身為首領之人,必須是該道金中武功最強,智力最佳,行事最穩者,但七道金線的最高地位卻隻有大二司衛兩人,澹台又離因為總轄全樓所屬,所以便沒有金線標誌,這也表示出身份的特殊與超然來了。

衛浪雲當然清楚“六順樓”的組織情形,也明白他們的承奉順序,而他更曉得“六順樓”每道金線分別所屬的好手全是經過嚴格挑選與縝密考驗的,他們可以說每個人的功夫都相當硬紮精湛,每道不同金線的人也必定附合他的身份與所代表的地位,決沒有“濫竽充數”或“表裏不合”的情形,易言之,他們“一道金”的人物便有“一道金”所要求的條件,“二道金”的人物就有能勝任“二道金”好手的本領,由下而上,就—個強似一個,—層強似一層了-----這其中,衛浪雲也曉得,隻有唐明是有點特殊與例外的……

“六順樓”的上下之分非常嚴謹,地位高的便可以理所當然的指揮地位較次者,他們的規律亦甚為苛厲,執法如山,毫不通融,掌法者便是樓中的“二司衛”,因此,“二司衛”雖說職位比“大司衛”差一等,其權力之大,卻幾乎不在“大司衛”之下……

舔舔唇,衛浪雲平心靜氣的道,“周濮,你是‘六順樓’‘四道金’之流的首領,果然比起那身為三道金首領的唐明要高明一些,至少,你還通點情理,怎麽樣,你放開我,讓我們談談條件……”

周濮一笑道:“抱歉,我沒有這個資格,更沒有這種權力,不過你也不用失望,回去之後,我們的大當家自會與你談條件的!”

在鞍上傳動了一下坐姿,衛浪雲笑眯眯的道:“不瞞你說,回到你們那裏以後,水冰心這賤人就要給苦頭我吃了一一我若吃了苦頭,還和你們大當家談個屁的條件?”

眉梢子一揚,周濮道:“隻要我們大當家的要談,恐怕你不談也不行,衛浪雲,‘六順樓’有很多逼人點頭的方法呢。”

“嗤”了一聲,衛浪道: “少來這一套,我們‘勿回島’比你們更精此道!”

微微笑了,周濮轉了個話題道:“聽說,你用‘田展’這個假名騙過唐明?”

衛浪雲沒好氣的道:“不錯。”

周濮莞爾道:“虧你想得出,田,不就是田壽長的姓,展,就是展履塵的姓麽?他們都是你父親的拜把弟兄,也是你的叔叔,更是‘勿回島’大二島主,難怪你在急切間會用這個姓氏開頭的字做為假名了,可笑唐明這小子竟被你瞞住,幾乎出了紕漏……”

搖搖頭,衛浪雲道:“你也休要自視過高,若唐明換成你,你老兄還不是照樣懵然不察?而且你更別自作聰明,展大叔是本島島主不錯,田二叔卻並未身居二島主之位,你們少給他亂起道號!”

揉揉腹,周濮道:“不管你怎麽說,田壽長也是你們的死黨核心是不錯的吧?”

衛浪雲道:“這個當然!”

周濮道:“那麽,他身為你的二叔,展履塵的把弟,也就相當於‘勿回島’的二島主了!”

吐了口口水,衛浪雲道:“隨你說吧,談這些太沒意思……”

豁然大笑,周濮道:“談你‘勿回島’的事就沒有意思,想是談我們‘六順樓’內的機密你就有意思了?”

哧哧一笑,衛浪雲道;“總算你沒喝醉!”

一直策騎並馳在旁的水冰心這時接口道:“周濮,你少和他羅嗦,他那張狗嘴裏還吐得出什麽象牙?”

“正是的,”周濮道:“大小姐,你有所不知,我不停的和他東扯西拉,聊著談著,他那腦子裏就沒有時間去盤算逃脫的法子……”

一怔之後點了點頭,水冰心道:“也好,那你就和他繼續談下去吧……”

衛浪雲嘿嘿道:“媽的,你們也未免將我看得太簡單啦,我又不是小毛孩子,這麽容易上當受騙哪?”

周濮安詳的道:“難道你也已想妥逃走之計了?”

衛浪雲老老實實的道:“還沒有,你們看得太緊。”

滿意的點點頭,周濮道:“你這倒說的真話。”

笑了笑,他又道:“不過,我可得預先警告你,我們已經奉有命令,若你膽敢逃脫,可是格殺莫論呢!”

嘴又砸了一聲,衛浪雲輕蔑的道:“水冰心已經說過了。”

周濮緩緩的道:“所以,你還是本份點好。”

在這時—一—

領先開道的“飛釣流星”唐明圈馬停馳,他在老遠就.拉開嗓子大喊:“大小姐,‘窩子鋪’和‘玉娘鎮’快到了,我們在哪裏打尖歇腳?”

水冰心側首看了看周濮,道:“哪裏好?”

略—沉吟,周濮老謀深算的道:“這兩處全不妥,人家密集的地方耳目也多,我們的騎隊又紮眼,又容易被人認出,帶著衛浪雲這票重貨可不能失閃出錯!”

有些不耐煩,水冰心道:“那你決個地方來吧!”

周濮胸有成竹的道:“在‘窩子鋪’和‘玉娘集’中間有片鬆林,鬆林外還有一條清溪,地方僻靜冷清,正適合我們打尖休歇?!不過,隻是要委屈大小姐吃幹糧了,那地方沒有熱食出賣……”

水冰心淡淡的道:“我無所謂。”

衛浪雲卻大叫:“這五天來,倒有四天是啃的幹糧,我實在吃不消啦,就去鎮集上打個尖有什麽害處?那裏又沒有老虎吃人,媽的,這已進入你們‘六順樓’的地盤啦,還含糊個什麽勁嘛?”

周濮一笑道:“於你無害,於我們可說不定,雖然已算進入本樓勢力範圍之內了但還是小心點好,衛少主,你是位重要貴賓,可不能有所差池呢!”

“呸”了一聲,衛浪雲道:“貴賓,我聽著肉都麻了!”

聳聳肩,周濮道;“否則,說你是什麽身份呢?俘虜、囚犯、肉票?這不是也太難聽了麽?”

嗤之以鼻,衛浪雲道:“事到如今,虧你還在這些字眼用詞上斤斤計較!”

水冰心回頭狠狠瞪了衛浪雲—眼,道:“你嘴巴就不會閉一歇嗎?”

衛浪雲一抬下巴,道:“少嚕嗦,你不愛聽就滾開!”

臉色—沉,周濮大聲道:“衛浪雲,對我們大小姐說話你最好斯文點,別抬舉你你卻不受抬舉!”

哧哧一笑,衛浪雲道;“好一個忠心耿耿.阿諛諂媚的六順樓爪牙!”

周濮頓時雙目冒火,眉梢上揚,他大喝道:“你活膩味了?”

衛浪雲夷然不懼:“不要忘記,你也沒有資格,沒有權力折磨我,否則,你回去之後隻怕有罪要受呢!”

一咬牙,周濮道:“衛浪雲,你得意得太早了!”

水冰心冷冰冰的道,“現在忍一忍,到了打尖的地方再給他顏色看!”

點點頭,周濮朝著還在前麵頻頻回頭的唐明大聲道:“奉大小姐諭示,唐明,我們到‘窩子鋪’與‘玉娘集’中間的那片鬆林打尖歇馬,那地方你可知道?”

唐明連連點頭回應:“我曉得!”

於是,在一陣加鞭急趕中,他們穿過了“窩子鋪”,不到頓飯光景,也已到達了那片疏落的鬆林之前,鬆林在道路旁邊,果然,還有一條清澈豐沛的溪水沿著鬆林邊緣宛延流去……

二十餘騎越溪躍過去,迅速進入林中,馬還尚未完全穩住勢子,衛浪雲已經被兩名“一道金”的大漢自鞍上橫拖下來,重重摔在地上!

痛得咬牙切齒,衛浪雲由唇縫裏大罵:“你這兩個野種——”

意態悠閑的站在一邊,周濮冷淒的道:“這是給你一個‘下馬威’,當然,隻剛剛開始而已,跟著來的,我還想給你吃一頓皮鞭子!”

拂去袍袖的灰塵,他又道:“也好叫你知道,我無權代表我們當家和你談條件,卻有權先給你吃點苦頭!”

衛浪雲喘著氣道:“姓周的,你這不算英雄,如此乘人之危,更加毫無光彩,甭說你給我一頓皮鞭子,便捅我千百刀,你又有什麽可得意的?”

周濮露齒一笑道:“我並不得意,更不要英雄,亦不須光彩,我隻要,嗯,抽你一頓鞭子殺殺你的傲氣!”

大叫一聲,衛浪雲道:“你他媽是公報私仇!”

哼了哼,周濮叱道:“尚魁!”

於是,那個麵目醜惡,紅鼻掀唇的大漢大步踏上,他手中,敢情早巳緊握著一條丈許長的,拇指般粗的皮鞭了:

“大哥,我業已等著啦!”

陰惻惻的一點頭,周濮道:“動手吧,五十鞭----”

忽然,坐在一株鬆樹下好整以暇的水冰心開口道:“先等一會,我們吃了幹糧再說,要不,打得血肉橫飛,輾轉哀嚎的會影響我們食欲!”

遲疑一下,周濮隻好一揮手!

“也好,尚魁,我們吃飽了再抽他,給我狠抽!”

獰笑一聲,尚魁道:“是,那也會更帶勁!”

“六順樓”的人們全自找著舒適地方,取出幹糧大口咀嚼起來,有一個“一道金”的角色則專伺候水冰心進食,看那小子將食物擺齊,飲水備妥,又在地下鋪上毛毯的一股勁樣子,可不十足的一副奴才像?

方才那一下被從鞍上拖摔落的震撞委實不輕,衛浪雲全身疼痛如割,他知道,一定又有傷口破裂流血了,這種宛如火炙般的苦楚,簡直就能叫人連牙全咬碎了,喘息了好了一陣子,他才艱辛的掙紮著坐起。

周濮正斜靠著一塊突起的石頭,用牙齒撕嚼著一隻燒雞的雞腿,見衛浪雲坐起,他邪惡的一笑道:“痛麽?”

衛浪雲點點頭,道:“相當痛。”

咽下滿口雞肉,周濮又道:“餓不?”

籲了口氣,衛浪雲道:“十分餓。”

又啃了一大塊雞肉在嘴裏津津有味的咀嚼著,周濮笑吟吟的道:“口渴?”

衛浪雲似笑非笑的道:“我大半天沒喝一滴水了。”

長長“哦”了一聲,周濮拿起身邊的包著厚皮的鐵質水壺大大的喝了幾口水,舒服的砸砸嘴,道:“好甘冽清涼的水啊……”

舔舔幹裂的,沾有灰塵的嘴唇,衛浪雲慢吞吞道:“我又餓、又渴,而且身上十分痛苦,但我現在不吃你們的幹糧,不喝你們的水,不要你們的醫治,更不會受你們的**,周濮,你以為可以借此嘲弄我,奚落我嗎!你大大錯了,這種兒戲似的幼稚手段隻配你回去逗逗你的老婆!我十分豁達世故,忍耐力高,你氣不著我的。”

額上青筋暴露,周濮叱道:“你是自找苦吃!”

衛浪雲伸開兩腿,笑道:“你是個潑皮貨,周濮!”

“霍”的站起,周濮大叫:“尚魁,你還沒吃飽?”

含著滿口食物,尚魑咿晤不清的奔了上來,他好不容易將嘴裏的東西全吞下去了,才臉紅脖子粗的道:“吃飽了,周大哥!”

一指衛浪雲,周濮道:“給我打!”

用力點頭,尚魁右臂倏抖,鞭梢於淩空發出—記清脆的“劈啪”聲響,又恰到好處的垂彈指地,隻這一手,便可以看出這位仁兄是個使皮鞭的內行!

冷冷一笑,周濮又加上一句:“加到七十鞭!”

尚魁高應一聲,一斜步,站定的角度剛合適他的鞭子掄起時做最有力的抽撻,他露出了那兩排黃汙汙的牙齒,倏然吼道;“姓衛的,有你樂子了!”

“了”字甫始在他舌尖上跳躍,鞭梢子已揚空帶起一聲刺耳的呼哨,重重打在衛浪雲的身上,於是,劈啪的擊肉聲夾雜著唰唰的揮鞭聲,又粗又長的皮鞭似暴雨一樣沒頭沒臉的猛力落向衛浪雲的身上!

瞬息間,衣裂如碎,進濺飛舞,而點點鮮血濺灑四周,衛浪雲創傷累累的身上便又加添上—條—條紫紅滲血的鞭痕!

這種尖銳的痛楚,差一點就使衛浪雲忍受不住而嚎叫起來,但他到底還是咬牙挺住沒有吭聲,在那急烈又強勁的抽撻下,他被打得東轉西滾.連連翻騰,衣衫碎裂,皮開肉綻,又是血,又是汗,又是塵沙,又是汙土,隻是在俄頃中,他也已被打得越發不成人樣了! 麵現在,才隻抽了十五六鞭!

 在衛浪雲的身子四周跳躍轉動著,尚魁揮鞭的手臂起落如飛,動作是利落又熟練的,他每—鞭揮出,無不重重笞上對方身體,而在鞭梢揚起的刹那,再暗中用力狠拖,一鞭下去,也已十分錐心刺骨,他再加上暗中這一拖,便足足將衛浪雲挨打的肌膚全址裂了! 急促的喘著氣,露著牙,尚魁的表情近乎瘋狂,如像他在這種鞭撻人身的行為裏,能得到莫大的滿足—樣,興奮得鼻尖更加通紅,滿布血絡,連兩頰的橫肉也往耳邊扯緊了! 雖然挨著重重的鞭笞,受著難以忍受的痛苦,但衛浪雲腦子裏卻十分清楚,他在這一陣鞭打下,已然發覺抽打自己的皮鞭已經不知在什麽時候,暗中浸過了水,浸過水的皮鞭,笞在人肉上,那種滋味,就比沒有浸過水的鞭子要厲害上很多了! 衛浪雲心裏的憤怒,仇恨,激動,簡直就險些衝炸了他的肺,他卻強行忍耐,默默賭了咒,今天所受的,他一定要討還!

同時,衛浪雲也明白了一點,“玉麒麟”周濮,表麵隨和溫厚,彬彬有禮,其實骨子間卻乃最為歹毒險狠!

此刻,尚魁已抽打至二十五鞭了,他一麵繼續狠笞衛浪雲,口中一邊大聲的報著數!

坐在那邊樹下的水冰心,偶而朝正在輾轉翻滾中的衛浪雲瞅上—眼,但大多時間卻側著麵龐,形態冷冰冰的一絲表情也不帶,沒人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就是她那一雙美麗勾魂的鳳眼,也寒凜凜的顯得生硬無比。

站在水冰心旁邊的唐明,他瞧著光景,搖著頭,喃喃自語:“這小子運氣真叫差……自找倒黴……”

抬頭望向唐明,水冰心沉著臉道:“怎麽說?”

“啊”了一聲,唐明微微俯腰,笑道:“回大小姐,我是說姓衛的走黴運哪,剛好在客棧裏叫大小姐給撞上,而大小姐原又是極少自己過來找我們的,那天就那麽巧,偏偏大小姐自己過來叫我,要不,還叫姓衛的給混蒙過去了……”

淡漠的,水冰心道:“那天本來我是叫別人去找你,問你周濮可曾寫好回樓以後呈報我義父的此次巡行探查報告,但恰好大家都去吃飯了,叫了半天也沒人回應,我隻好自己去找你,巧得很,衛浪雲就和我朝了麵,不錯,是他的運道不佳,也可說是我們的運氣好——幸虧這次輕易又順當的擒住了他,否則,若事後查出,唐明,恐怕你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不覺冷汗暗流,唐明惶然陪笑道:“大小姐說的是,呃,我想,回樓之後,務乞大小姐你美言幾句,開脫開脫我這失察之罪,我就感恩不盡了…”

—昂頭,水冰心道:“我整治你有什麽意思?假設你果真叫我看不順眼,我隨便用哪種方法也能照樣摘你的頭!”

連連嗬腰,唐明抹著汗道:“是,是,這個當然,這個當然……”

他們在這幾句對話中,那邊,衛浪雲也已鞭打得更加衣不蔽體,血肉狼藉了,他仍然連哼也沒有哼一聲,閉眼咬牙拚命忍受著……

尚魁的報數聲中,嗯,才三十七鞭呢……

叉腰站著的周濮微微噙著一抹陰毒的笑意,十分有趣味的注視著這一場鞭刑的演進,他知道,七十鞭打完,衛浪雲就算鐵鑄的身子,恐怕被笞擊成癱瘓如泥了! 就在鞭梢子的劈空銳響中,著肉的清脆沉實抽笞聲中,忽然,周濮卻聽到了另一種聲色,另一種不是由他們這些人所發出的聲音,這聲音來自林外,不,來自這片鬆林的四周!

是了,那是一種有人在急速行動奔掠時所帶起的衣袂飄風聲,以及身體磨擦過枝椏的細碎聲! 神色倏變,周濮“呼”的旋身,低叱:“尚魁住手!” 這時,尚魁口中尚高報著:“四十…” 雙目怒瞪,周濮咆哮:“我說住手!” 尚魁急忙收鞭退後,述惘的喘氣道:“周大哥,才四十鞭哪,你方才不是說要打這小子七十鞭麽?還差三十鞭才夠數……”

周濮猛一揮手,連話也懶得回答他了,自己緊張的側耳靜聽,腳步—麵緩緩朝林邊移動。

現在“六順樓”其他的各人也已發覺情勢有異,在沉寂中,他們紛紛拔出兵刃,又輕又快的搶好位置,個個麵朝林外.一副如臨大敵之狀!

水冰心也早已站起,由唐明隨護在旁,唐明手上,這時多出來一根銀光閃閃,粗若核桃的杆子,這根杆子長約五尺左右,他緊緊握著,寸步不離水冰心身旁。

深深吸了口氣,周濮突然大笑一聲,冷笑的道:“林外伏著的朋友們不知哪座山,哪條道,哪個碼頭的好漢?彼此全是同源江湖,何妨現身一見,如此躲躲藏藏,未免太也小家子氣了吧?”

周濮話聲一落,林外右方,已響起一陣梟啼狼嗥般的可怖怪笑,隨後這聲怪笑,一個龐大粗壯的身影已自後的幾棵鬆樹後閃出,這人身材之強健高大,看上去幾乎就和一座小山相似,他一身紫袍,紫砂巾,齊額勒著—道金燦燦的金環,袍腰中間,更紮著一條顏色猩紅;寬約三指的絲帶,這付打扮,再襯著他嚶血般的麵孔,銅鈴眼,朝天鼻,又厚大的嘴唇與頷下的一大把黑胡子,那形狀,就與廟門上的門神差不離了。

—看到對方那種穿著打扮,“六順樓”的人們全不由大吃一驚,心腔子“噗通”直跳,每個人的神情不由得更加緊張起來!

是的,“六順樓”的所屬們有他們緊張驚恐的理由,他們太耳熱能詳了,普天之下的江湖道中,隻有“紫淩宮”,人馬才是這等打扮!

在極快的—陣震愕之後,周濮立即回頭望了水冰心—眼,水冰心毫無表情的點了點頭,不發一言。

吞下一口唾沫,周濮強自鎮定的踏近—步,幹澀的笑道:“這位兄台大約是‘紫淩宮’所屬的朋友了?”

那黑胡子大漢狂笑—聲,金鐵鏗鏘般道:“不錯,就是‘紫淩宮’ ‘紅帶子’所屬‘九頭鳥’元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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