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二章 再相見(1)

若不是因為必須出現,安若兮是不會再與顧陳遠見麵的。

在別墅區外,安若兮拒絕了裴揚傑繼續陪同的請求,已經三天了,裴揚傑幾乎沒有離開她的身邊半步。她獨自下了車,綻放出一個最最燦爛的笑容:“在這裏等我就好!”

說完,便已轉了身,故意忽略掉了裴揚傑眼中的擔憂與心疼。

今天的天氣不是很好,早上起來天就黑壓壓的,似乎要塌下來一般,眼下已是午後,狂風大作,卻沒有吹走黑雲,反而使壓抑感越來越濃重。安若兮抬頭看了看天,走出幾步後,又回頭故作輕鬆的衝裴揚傑一笑,然後又刻意輕鬆了步子向別墅區內走去

別墅區的一草一木都是那麽熟悉,可是又感覺到別樣的陌生。

很多時候,越是熟悉的東西,反而讓人越看不清楚,這不關乎是人還是物。

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隨手掐了一朵花,一邊數著步子一邊數著花瓣,一朵花零落,步子也堪堪停在洛苑的台階之下。看著高高的台階,安若兮第一次有了畏懼之感,在以前這高高的鏤花台階讓她百般驚歎,可是現在卻隻想逃離得越遠越好,因為那台階的末端,那扇門後,有一個她害怕見到的人!

安若兮踟躕在第一級台階,曾經有很多次她都這麽徘徊過,但是情況不同,以前是矯情,她甚至爬上顧陳遠的背,讓他背她上去。可是現在,這台階還是她可以上去的嗎?抬起沉重的雙腿,安若兮還是慢慢的上了去,這是最後一次來這裏了!

按下門鈴,門卻自動打開了,喚了兩聲“顧陳遠”。又沒有人回答。

猶豫之後還是進了去,時間是特意請人算好的,即使以前覺得這是迷信。可是眼下安若兮隻覺得這是一位母親唯一表達哀思的最好方式,她安若兮做得不合格。隻希望小團子可以找到真正愛她的父母。

輕輕地落下步子,可是腳步聲還是在空曠的大廳裏引起回**,聲控燈驟然亮起,安若兮彌蒙了雙眼。鳳冠霞帔的她被顧陳遠那麽虔誠的牽引著走過一扇一扇的門,從先秦到大漢到唐到宋一直到清,訂婚照裏他們幾乎穿越了幾千年,最後白色的頭紗批下。顧陳遠深情地與她相對而站。

每一幅照片,每一個笑容,都刺激著安若兮脆弱的神經,她順著照片一步一步的上樓。轉角處卻是另一番場景,顧陳遠單膝跪在她的麵前,小心翼翼的托住她微微隆起的肚皮。

這是他們拍的孕婦照,當初總以為會親手結束了小團子的生命,痛苦的他們為了隱瞞彼此都努力的笑著。可是照片裏那眼角隱隱的晶瑩又怎麽去得掉?

順著一路走下去,安若兮的心裏升騰起奇異的感覺,她突然萬分渴望這一路的照片都不要消失,那麽她是不是就可以沉浸在美好的會議中不再醒來?她是決絕的用生命作為籌碼,以便換來自由。可。她就是覺得自己犯賤,幾天以來她心裏總是會出現那個男人的身影!

照片一直延伸下去,延伸到那間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房間

。隔著門,安若兮敏感的感覺到裏麵有顧陳遠的呼吸,他在裏麵,她在外麵,隻是一門之隔,可是始終沒有勇氣與力量推開。

倚著無力的歎息了一聲,這些天安若兮已經不再掉眼淚了,她的眼淚早不知道在什麽時候用光了!隻因為那一晚的相遇,所以她要搭上大半生快樂的資本。這是罪有應得嗎?

安若兮找不到答案,腦子裏卻是揮之不去的一幅幅照片。

照片上,她的笑是發自內心的,顧陳遠的情也深入到眼底,可是為什麽現實與照片有那麽大的差距!

還有小團子,那照片裏有你啊,我的乖孩子,可是現在的你在哪裏呢?你知道媽媽在想念你嗎?

早就聽到了安若兮的腳步聲,可是門卻久久沒有被推開,顧陳遠貼著門,卻一直不敢出去,甚至不敢親自為安若兮打開門,他害怕,高高在上天不怕地不怕的顧陳遠害怕了。

這一次煞費苦心的安排,真的能挽回什麽嗎?

一直這樣站著,一個歎息,另一個也在歎息。

最終門還是打開了,安若兮一臉淡笑的站在顧陳遠的麵前。

“或許,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淡淡的語氣,安若兮便轉了身:“快要下雨了,我想在下雨前……”

還未邁出一步,顧陳遠已經一把將她抱緊,瘋狂的吻鋪天蓋地。

不要說出口!什麽都不要說,什麽都不允許說,顧陳遠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堵住這個女人的嘴,堵住任何要分離的話!

他的舌**,霸道的卷住退縮的小丁香,然後便是狠狠的吮吸,似乎要將她吞進肚子裏。

是啊,如果可以,顧陳遠巴不得將這個折磨他的小妖精吞下去。這些天他快瘋了,蝕骨的思念讓他食不知味,坐立不安!

他是一個執著得執拗的人,安若兮是他認定的女人,那麽她就應該在他的身邊,生生世世都在。可是現在這個小女人那麽堅決的要離開他

不管是什麽原因,他都不允許,絕對不允許!

懷裏小女人的掙紮漸漸停歇,甚至順從的依偎在他的懷裏。顧陳遠內心一喜,這些安排還是觸動了她的心的!狂熱的吻也開始輕柔起來,溫情卻無關情欲,細密的春雨般落在安若兮的唇、鼻,然後延伸到雙眼。雙眼卻是睜著的,眸子裏是一片嘲諷,直刺得顧陳遠無措。

“若若,我……”

“你希望的就是這樣嗎?”

安若兮的嘴角已經勾起,甚至伸出手臂來勾住顧陳遠的脖子,然後印上一吻:“如果你需要的隻是這些的話,那也沒什麽不可以!”

緩緩地褪下連衣裙,嘲諷的意味越來越濃:“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具肮髒的身體,你要是想要就要吧!但是辦完事後,你是不是就可以放我自由,如果是的話,那麽就快點吧!”

安若兮直挺挺的躺著,連衣裙已經退到了腰間,雪白的肌膚、飽滿的雙峰一覽無遺。

很**不是嗎?可是對於顧陳遠來說卻是偌大的諷刺,就因為他,所以她覺得自己的身子肮髒嗎?一把扯過安若兮,顧陳遠幾乎是咆哮著:“安若兮,你到底想怎麽樣?為什麽要讓我們變成這樣?”

“為什麽?你說為什麽?”

是啊,為什麽,他自己很清楚不是嗎?安若兮的目光幾乎洞穿了顧陳遠的心髒,嘴角嘲諷的勾起越加的顯而易見不加掩飾:“顧陳遠,你是在問我原因嗎?”

“若若……”

顧陳遠的視線落在安若兮的胸前,那裏的牙印還是那麽明顯,那是他第一次傷害她。那次之後他發誓要好好待她的,可是結果卻將她傷得鮮血淋淋:“若若,那是意外,爸爸的死是一個意外……”

“爸爸?爸爸?顧陳遠,你是在喊那個被你害死的人爸爸嗎?你怎麽喊得出來?”

曾經因為這一句“爸爸”,安無為是那麽的欣慰,然後真的就像父親一樣對待他,可是眼前這個男人是怎麽回報的?用死亡來回報,現在還能還無愧色的喊出“爸爸”,真的是足夠厚顏無恥的

安若兮心疼著,臉上的冷笑與嘲弄絲毫不加掩飾了!

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頹唐與無力,顧陳遠終是不發一言的轉進更衣室,拿出件白色的連衣裙給安若兮穿上。他很貪戀安若兮的味道,可是他不敢做任何遲疑,動作迅速得讓他自己都吃驚。

“跟我來,小團子在等我們!”

轉身出了房間,顧陳遠的聲音卻在房間裏久久回**,直至淹沒在窗外突然響起的雷鳴聲中。蓄勢了將近一天的雨水終於傾瀉而下,在一陣陣電閃雷鳴之間形成雨幕。

一切都變得朦朧不堪,就好似此時安若兮的心境一般。

看著顧陳遠落寞的背影,她的心一陣揪痛,即使那麽恨了,即使那麽決絕的說分開了,可是她的心總會不自覺的為那個男人而痛。

安若兮,你到底要到什麽時候才肯清醒過來?難道就真的非要這麽犯賤嗎?

自問自責自嘲,終是遠遠地跟上了那個即將消失的背影。

這是一間小小的精致的玻璃花房,顯然是剛剛建好不久,因為花房內的土地上才有嫩嫩的綠芽冒出來。安若兮跟上顧陳遠的腳步,然後在一個小小的土坑前停下。

“這裏將會是小團子的家。”

顧陳遠已經從旁邊的花架上拿下一個潔白的雕鏤小甕,然後小心翼翼的安放在土坑裏。很顯然這是小團子的骨灰,本來這麽小的嬰孩一般情況下會有醫院集中處理,但是顧陳遠堅持火化了小團子,並帶回了屬於小團子在這世上唯一的憑證。

即使那麽小,即使那麽弱,但是安若兮都沒有想過她的孩子最終會在這小甕之中。鐵鏟已經遞到麵前,但是安若兮顫抖的雙手卻沒有去接,她凝望著白色的小甕,然後緩緩蹲下身來,潔白的手指插進黝黑的泥土裏,一捧接著一捧,慢慢地攙著淚覆蓋到白色的小甕上。

若不是小團子的葬禮,她是不會再與顧陳遠見麵了!

就這樣天涯兩端,各過各的生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