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四章 沒有血緣關係

整間裴家書房的空氣都凝固了,裴青山手中的槍蓄勢待發,他甚至已經扣動了扳機,隻需要一鬆手,子彈就會洞穿裴揚傑的腦袋。而正被死亡威脅的裴揚傑,卻是一臉嘲諷的笑意,盯著裴青山,渾身的細胞似乎都在挑釁。

此時的裴揚傑與人前的他完全不同。

“開槍吧,早在六年前我就覺得活著沒有意義……”裴揚傑看著裴青山,眼睛一眨都不眨,當中的嘲諷越來越盛。誰都不知道,其實他心中一片悵然。命運跟他開了個大玩笑,回國的第一天他就收到了一份禮物,這份禮物是在他記憶中死去了十來年的父親給的。

當年裴振理將這份禮物轉交給他時,他的震驚無法言語。禮物是一把槍,一把要求他用來複仇的槍,在槍的下麵還附帶了他母親梁愛秋的一切,而這所謂的一切隻不過是裴家人所認為的出軌與背叛。

一時間,裴揚傑的認知與憧憬都模糊了起來,自小到大,裴振理都告訴他母親背叛裴家以至於父親慘死,可是現在這個慘死的父親給他寄來了禮物,還給他傳遞和強加了家族的仇恨。可笑之極,這個父親還在最後告訴他他愛他如生命。

原來他的生命就是用來毀滅的。

“你從來沒有愛過任何人,你隻愛你自己!”裴揚傑靠著牆淡淡的說道,任由額角的血在臉上蔓延,最後“滴滴答答”的打在地板上:“所以,我們活著或者是死了,你都不會難過,不是嗎?”

沒有得到裴青山的回答,裴揚傑透過模糊的血簾,笑著看著這個被成為父親的人一臉陰鷙的緩慢鬆開扳機。閉上眼睛,等待著那一身槍響。

“嘭——”

預想的疼痛沒有襲來,裴揚傑卻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一股溫熱噴灑在臉上。睜開眼一看。裴振理竟然擋在他的麵前,子彈恰恰洞穿了他的手臂,鮮血順著子彈釘在牆上,飛濺的血液濺到他的臉上。

“大哥——”

“我沒事!”

製止了裴揚傑。裴振理隱忍著疼痛,向裴青山笑道:“爸,阿傑不懂事,我做哥哥的教訓他,您別生氣了,別氣壞了身子。”

又是一陣

“孽子——”

裴青山拄著拐杖,對著裴揚傑就是一陣怒吼,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神色離開了書房,卻連看都沒看受傷的裴振理一眼。

在裴青山離開之後,裴振理終於悶哼了出來。細細密密的汗珠也開始往下滾動。這把槍的威力太大,不僅僅洞穿了他的血肉,甚至摩擦到了他的骨頭,他當時就聽到了骨頭蹭裂的聲音。

“大哥——”

“我沒事。”依舊是一臉的陰鬱,裴振理走到書桌前。撥了家用醫生的電話後,道:“不要違逆老爺子的意思,他的脾氣你知道的!”

他的脾氣?

裴青山當年詐死後躲到了r國,秘密中用裴家的財力和人脈,在r國的黑社會奪得了一些之地。這也是當年裴青山死去的傳言後,裴家一蹶不振的原因。但是眾人不知道,國內逐漸不振的裴家在r國的黑勢力逐漸雄厚。並在商界和官場奪得一席之地,甚至將r國的財閥世家擊退競爭舞台。

裴揚傑最終被家庭醫生帶回了房間進行包紮,裴振理坐在書房裏,對醫生的動作沒有任何反應。不是沒有意識,而是內心的思緒完全占據了他的一切感知。

外人都以為他是裴青山的兒子,可是有多少人知道。他隻是梁愛秋未婚先孕的孩子,並且與裴青山沒有任何關係。

當年,裴青山傾心於梁愛秋,甚至不在乎她懷著別人的孩子,這種情況下。梁愛秋自然是感動不已的接受了他的求婚。但是,婚後,裴青山的真性情表現出來了,對梁愛秋剩下的孩子冷淡不已,甚至在爭吵中以此時刺激梁愛秋,夫妻關係逐漸惡劣。

逐漸長到的裴振理並不知情,年少輕狂的他將黑勢力的裴青山當成了偶像,不僅僅隨著他的步伐走上了黑色的人生之路,而且逐漸站到裴青山身後與梁愛秋敵對。在裴振理二十歲的時候,受到遠在r國的裴青山的唆使,他親手將大量的水銀藏在梁愛秋的席夢思裏,以至於梁愛秋中毒身亡。

“傻孩子,傻孩子……”

梁愛秋在臨死之前撫摸著裴振理的臉哭著,卻始終隻重複著這一句話。起初,裴振理並不明白,後來經過不斷的探查,他這才知道一切。所謂的出軌,完全虛假;所謂的背叛,更加是無稽之談。

一時的刺激讓裴振理的心理更加扭曲,表麵對裴青山言聽計從,背地裏卻開始擴張自己的勢力,隻希望有朝一日能夠為自己的母親報仇。當然,另一個人他也不會放過,若不是有顧寧陳的出現,裴青山又怎麽會嫉妒成恨,起了殺心!

月上眉梢,裴振理卻依然坐在書房裏,他記得他母親在世時,總是喜歡坐在窗前仰望月色,然後默默地歎息。那時候的母親在歎息什麽呢?

裴振理忍不住想著,卻毫無頭緒。相處的二十年裏,他與梁愛秋真正相處的時間除了幼時,整合起來怕是不到半年了。他從沒有關注過自己的母親,所以永遠不會了解她吧。

“理兒,你沒事吧?”正思緒漫飛,裴青山不知何時走了進來:“在想什麽?”

“沒什麽。”

“哈哈哈,看來理兒也跟我有所隱瞞了。”一手按在裴振理的肩上,絲毫沒有在意他臉上微微的不適。裴青山抬頭看了看月色:“你的母親最愛秋季的月色,眼看秋天就要到啦——”

似乎也是陷入了深深的回憶,裴振理渾身一震,卻第一時間感覺到裴青山話裏有話,果不其然,裴青山又開了口。

“這次阿傑太不懂事,竟然讓安若兮那個丫頭回到了顧家!”裴青山頓了頓,繼續說道:“好在我們還有一個棋子。”

心中一顫,恍惚間明白了裴青山話中的意思,剛想開口,就被裴青山打斷了。

“聽說家裏的那個小孩子與顧寧陳關係匪淺!”裴青山的聲音有些輕飄,卻在裴振理的耳邊不斷纏繞著不肯離去:“或許這個小子對我們有不小的用處呢!”

“爸……”裴振理終於忍不住站起來,難得臉上多了一份懇求的神色:“爸,那是我的兒子!”

“你的兒子?”

隻是眉頭微挑,裴青山的語氣似乎並沒有改變多少,這讓裴振理陷入惶恐之中。他知道,當裴青山出現這種神色時,顯然是蔑視與無所謂的。

“爸,這是我的兒子,你的……孫子!”

“孫子”二字,裴振理說得很沒有底氣,他根本不是裴青山的親生兒子,這個所謂的孫子怎麽可能入得了他的眼。

裴青山歎了口氣,做到陽台邊上的長椅上:“你的兒子啊,可他是顧家的人生的,流著顧家的血液!”聲音淡淡,可字字清晰,當中更是有不可違逆的味道。

“可是他的母親與顧家沒有血緣關係!”

“可是他的母親愛著顧寧陳,而顧寧陳也在乎她!”裴青山竟然什麽都知道!他看著月色,逐漸清亮了聲音:“既然是顧寧陳在乎的,那麽就理當是我們裴家痛恨的!”

“可是……”

“沒有可是,就這麽定了!”不容反駁,裴青山一把握在裴振理的手臂上,拇指恰恰按在他的傷口處,血液不斷地流出來,染透了白色的襯衫,順著裴青山的手掌滴到地上:“你一向是個好孩子,聽話!”

裴青山的最後一句話顯得語重心長,可是卻聽得裴振理心中直顫,裴青山這是在告訴他丟丟已經是他棋盤上的棋子了,任何人不得違逆他的意思。

裴青山,你該死!

握緊了拳頭,卻隻能在心中暗恨,可是最終又隻能無力的鬆開手掌。如果不是顧陳婕的那一刀,裴振理或許根本不會在乎丟丟的身份,可是現在失去生育能力的他將丟丟當成了寶貝,丟丟是他這一生中唯一的孩子!

“裴叔叔——”不知過了多久,丟丟進了來,手裏正端著一碗麵,小心翼翼的挪著步子:“你不乖,都沒有下樓吃晚飯。瞧,我給你送麵來了!”

小小的身影在慢慢地挪著,每挪近一步,裴振理的心就痛一下。這麽多年來,除了裴揚傑是他真正關心的,眼下就隻有這個小不點了,他是這個世上唯一一個流著他的血液的人了!

“好吃嗎?”

“好吃!”親情的味道讓裴振理心顫,狼吞虎咽的連湯帶麵吃了個幹淨,一同咽下肚子的還有消失了十幾年的眼淚:“丟丟,你想不想回到顧寧陳身邊去?”

“裴叔叔嫌我煩了?”

“沒……沒有……”

“那我就再陪你幾天吧,嗬嗬,其實我是喜歡你們家的老爺爺,老爺爺很特別!”

丟丟口中的老爺爺自然是指裴青山,可是“和善”一次用在他的身上,還真是讓裴振理不敢恭維。抬頭,看到門外的地上恍惚著一個影子,裴振理笑道:“你很喜歡那位老爺爺?”

“是啊,很和善又很威嚴的老爺爺,可也是一位孤獨的老爺爺!”

“那你就在這裏多待幾天,好好陪陪老爺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