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秦昊失蹤

回到房間,安好頹然的倒在了**,楊琪琪的話在耳畔不斷的回響。

“當年我給你送那份離婚協議書他知道後,他就恨死了我。”

“其實六年前秦總剛剛接手公司,他很忙,總有出不完的差,但是隻要有一點兒功夫他都會陪著你。他從你以前的同學,鄰居那打聽了所有你的喜好,還很幼稚的弄了一個本子記錄下來,每次節日都讓我按著你的喜好給你買東西。你難道沒發現所有的禮物都是你喜歡的顏色,款式,甚至連包裝盒和包裝紙都很合你的心意嗎?”

“柳淺回國的那段時間,經常來找秦總,秦總隻有避不開才會和她見麵,瞞著你,隻是怕你知道了難過,撞到你的那天早上,是秦總奶奶的生日,秦總奶奶非要兩人一起過來,所以兩人才會在同一台車上。”

“安好,我從來沒見秦總為誰掉過眼淚,你是第一個,你出車禍的那十天,他沒敢進去看你一眼,一直在你病房門口流眼淚。”

她從來不知道,秦昊為她用心做過這麽多事。

就像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從結婚那天起,秦昊就已經準備好了和她離婚。

雖然三年前選擇在她那麽脆弱的時候離婚不是秦昊的主意,雖然那些年秦昊默默的為她做過那麽多事情,雖然秦昊為她落過淚。

可是,時間啊,時間將這一切都錯過了。

問安好恨楊琪琪嗎?

其實,不恨了,有些故事,還沒講完,那就算了吧。

楊琪琪說,如果不是我當年的妒嫉之舉,或者你和秦總現在還過著幸福的日子。

如果,世界上最悲哀也是最回不去的事情,就是如果了。

她和秦昊,無論如何,回不起了。

他愛或者不愛,她都已經選擇了,離開。

陸覺的電話,很晚過來,大洋彼岸的美國,中午11點。

而地球另一端這個寧靜的小鎮,已經和安好一樣,進入了沉沉的夢想。

安好被電話鈴聲吵醒,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趴在**睡著了。

揉揉惺忪的睡眼,是陸覺的號碼。

“喂。”

她的聲音,有些嘶啞,朦朧。

“睡著了嗎?”

“恩,剛睡了一覺。”

“我回家了,安好,謝謝你。”

安好抽了個枕頭墊在頭下,卻懶得起來,聲音也是慵懶。

“累不累?”

“還好,安好,可能要暫時委屈你一陣子。”

“嗬嗬,沒關係,BOSS怎麽樣?”

電話那,有水流的聲音,陸覺大概在放水洗澡。

安好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不等陸覺回答,直接道:“對了,上次吉米去波蘭帶回來的那包東西,說是舒緩疲勞,我放在你洗手間最上麵的抽屜裏了,你泡澡的時候放一點,上麵應該有使用說明,我聞過,挺……”

“安好。”

電話那頭,陸覺的聲音略顯幾分深沉,帶著濃濃的磁性。

安好微微一笑:“怎麽了?”

“我愛你。”

“恩,我知道。”

“對不起,我現在什麽都給不了你,但是不會讓你等很久的。”

“我願意等。”

安好的話,暖暖的。

“我會補償你的,等到我可以的那天,我會給你一個全世界最豪華的婚禮,我會讓你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恩,我等你。”

陸覺等了她安好三年,這三年,安好願意用三十年甚至更久去報答。

她知道對於陸覺來說,她意味著什麽,AT又意味著什麽。

那是陸覺該得的,而她,不想成為陸覺前行路上的包袱和絆腳石。

雖然會委屈,雖然也想任性,雖然她不知道這個等待會不會比三十年更久,雖然這一刻有點兒想哭,一個隱形人的悲傷,沒有人比她更懂。

可是她給陸覺的,是一句輕鬆的“我等你”,她能為陸覺做的不多,或許,這就是唯一了。

掛了電話,心裏有濃濃的感傷。

有些情緒在洶湧,她卻不想承認這些洶湧的關於哀傷的情緒裏,有關於秦昊的成分。

她想,她或許就是有點兒累。

累的連爬都**鑽回被窩的力氣都沒有,就這樣繼續躺在**,直到困意來襲,沉沉睡去。

暮色退去,日光傾城,安好被一陣風吹的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

天亮了,小鎮也漸漸的複蘇,安好坐起身清醒了會兒,起身朝洗手間走去。

刷牙洗臉又衝了個澡,本來想打電話叫前台給自己買一份早飯送上來,又想到這家小賓館不同大酒店,是不提供這種客房服務的。

實在懶得下樓,看了一下房間,有個食品供應台,放了幾桶方便麵。

燒了水,打開電視,進洗手間擦麵霜,電視聲音很大,早間新聞頻道。

安好半聽不聽的,純粹就是給房間裏加點兒人聲,免得她自己想太多。

“下麵我們來看一則新聞,A市昨天大雨,路麵濕滑,發生了多起事故,A市浦沅大橋上發生了三車追尾,一車被飛撞甩出的浦沅大橋的事故,下麵我們來看現場記者發回來的報道。喂,慧慧,你好。”

“主持人你好。”

“來給我們說說現在你那裏的情況。”

“好的,主持人。”

安好繼續抹臉,隻是,下一刻,脊背卻僵了。

電視裏,那個外線主持說了什麽?

“擎天集團總裁秦昊?”

安好有點兒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是不是因為昨天楊琪琪的話,弄的她腦子裏亂哄哄的都是關於秦昊這個名字。

抹臉的手也停了下來,她幾乎是集中了精力的聽,這回她確定了,她沒聽錯。

“我們采訪一下在現場的交警,您好,請問那輛被撞飛出大橋的車子,真的是擎天集團總裁秦昊的車子嗎?”

被撞飛出大橋,秦昊的車。

安好的腳,不受控製的朝著洗手間外奔。

電視前,熟悉的A市浦沅大橋,鏡頭落在一位交警身上,他嘴巴開開合合,安好卻聽的頭轟轟的疼了起來。

“現在車子我們已經派了潛水隊確認位置,進行打撈。不樂觀的說,如果車內有被困人員,恐怕已經沒有生還的希望。”

沒有生還的希望。

安好手都在顫抖。

抓過手機,按下一串數字,因為手抖到不行,短短11個數字,她按錯了好幾次。

煩躁的,幾乎要砸電話,終於,那一串號碼一字不差的跳躍在了頻幕上,撥出,電話沒有接通。

安好不死心,再撥,依舊無人接聽。

再撥,還是無人接聽。

安好的嘴唇也在顫抖,吐著一些自己也沒有意識的話:“不要,不要死,秦昊,我還沒有原諒你呢,你怎麽可以死,秦昊,不許死,不要死。”

手機,忽然進來了電話。

安好連看都沒看號碼,直接按了接聽鍵。

“喂,秦昊。”

“安好,是我,你看到新聞了嗎?秦總好像出事了。”

楊琪琪的聲音。

安好咬著唇,她從來沒想過,秦昊會死。

她已經說不出一句話來,癱軟的坐在了地上。

電視裏,鏡頭開始移到江麵上。

浦沅江,掉下去。

他死了,是不是?

安好的心,錐疼著,捂著心口,這一刻連呼吸都是困難的事情。

他用那麽疼痛的方式闖入她的生命,何以又要以如此殘忍的方式離開她的生命?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安好從膝蓋中抬起頭的時候,天黑透了。

電視裏咿咿呀呀的放著歡樂的肥皂劇。

安好撐著床沿起床,眼眶紅腫。

坐回了**,她喃喃自語:“媽媽,把他送回來吧,他還那麽年輕,他才三十歲,他連個孩子都還沒有。”

門口,有鑰匙開門的聲音,安好木訥的轉過頭去,門開了,服務員和楊琪琪站在門外,一進來,楊琪琪就大鬆了一口氣。

“嚇死我了,安好,打你電話怎麽都不接,讓服務員上來敲門明明有放電視的聲音卻不見人開門,我以為你……安好,你不要做傻事啊,結果還沒出來,車子還在打撈,浦沅江太深了,可能秦總還活著。”

她也說了,浦沅江那麽深,如果他還活著,從出事到現在接近24小時了,他怎麽不去銷案,告訴大家他還活著。

她沒有辦法想象,水沒過頭頂的時候,死亡一點點逼近的時候,他是多麽的痛苦和絕望。

想著,搗住了臉,她痛苦的彎下了腰,眼淚順著指縫落下,她痛苦到不能自已。

楊琪琪站在邊上,不知道該說什麽,其實她何嚐不知道,凶多吉少。

“安好。”

她哽咽著喊,安好抽噎著,像個傷心的孩子,肩膀一聳一聳,手機響了她也沒接。

“安好,你有電話。”

安好卻依舊抱著臉。

那電話孜孜不倦的響了好幾次,楊琪琪怕是什麽重要電話,道:“安好,電話響了好幾次了。”

安好卻忽然抓住電話,一把砸向房間角落,力道之大,著實把楊琪琪嚇了一跳,她自問,印象中的安好,一直是安靜的,溫柔的,不怎麽說話,沒有什麽脾氣。

這樣的安好,她真是第一次見到。

有點兒被嚇到。

安好抬起頭,紅著眼眶看著楊琪琪:“他死了,我不想在這個時候接任何電話,見任何人,讓我冷靜冷靜。”

“安好……好吧,你不要做傻事。”

安好深吸一口氣:“不會。”

楊琪琪這才出去,卻還是有點兒不放心,站在安好房門口徘徊,不敢離開。

房間裏,安好站起了身,用力呼吸幾口,走到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拚命往臉上撲。

是夢,她夢見她回到了A市開畫展,夢見了重新見到秦昊,夢見了秦昊和她的婚還沒離。

不,她夢見了六年前和秦昊的初見,夢見了和秦昊結婚,夢見了那座空房裏的三年,夢見了離婚,夢見了出國,夢見了再回國。

關於秦昊的一切,都是個夢。

所以,他未曾出現在她生命裏過,他一直在某個地方,好好的活著。

應該是這樣的。

抬起頭,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眼眶是紅腫的,臉頰是浮腫的,麵色一片慘白。

她再一遍的自我催眠。

“是個夢,安好,一切都是個夢。”

可是如果是夢,為什麽眼淚還是會落下,為什麽心口卻越來越疼。

用力的咬著唇,不讓眼淚落下,出了洗手間回房,她想她需要睡個覺,醒來了,夢也就醒了,她在美國,她背著畫板在旅行,她隻有一個男朋友叫做陸覺,秦昊這個人沒有出現過,他的生,他的死,都不存在。

陰暗潮濕的房間,腐敗黴爛的氣息,偶爾打開的房門,以及隨著門打開透進瞳孔的一絲黃光。

秦昊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麽地方。

昨天晚上從辦公室上電梯的時候就有點頭暈暈,下了電梯到停車場取車的時候,就被一群人埋伏了,可惡的是他居然完全沒有招架的力道,頭昏沉沉的,才動了沒到十下手,就昏睡過去了。

他想,他應該是被下了迷藥,而迷藥就下在他的電梯裏。

至於是誰下藥綁架了他不好說,畢竟企業做的那麽大,不樹個一兩個仇人是不可能的。

但是會用這種下三濫手段的,應該不多。

而敢綁架他的人,應該更少。

眼睛被蒙了黑布,除了門開的時候黑布上顯出一點黃色來,其餘時候就是純粹的黑色。

他試圖轉動頭,可是黑布上的顏色沒有一點變化。

所以,他應該在一個完全黑暗的地方,或者天黑了。

周圍很臭卻沒有蛇蟲鼠蟻爬動的聲音,這臭味也不單純的就是東西腐爛的味道,更像是一種化學藥劑。

他被捆綁在一把椅子上,雙手反剪在背後,雙腳綁在椅子腿上,幾乎是動彈不得。

迷藥已經清醒,他沒叫沒嚷,仔細聽著周圍的動靜。

房間裏隻有他一個人的呼吸聲,不過房間外麵卻有喧鬧聲,凝神仔細聽,不難聽出來,外麵的人在打牌。

這些大概是看守他的人,偶爾進來一下,看兩眼見他沒什麽動靜就直接出去了。

秦昊身上沒有痛楚的地方,隻有長時間被捆綁的酸澀。

可見,這些人沒有對他動粗。

他們似乎單純就是要關著他。

閉上眼,秦昊用心感受了一下捆綁著雙手的麻繩,很粗,綁的很緊,所以說要掙脫是不可能,因為以那樣的姿勢被捆綁在椅子上,要站起來也是不可能的。

現在的他,正是應了那句話,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完全是待人宰割的狀態。

不過,他的字典裏,卻沒有害怕這兩個字。

即便以如此狼狽的姿勢被捆綁在椅子上,他的脊梁骨依舊是挺直的。

門又開了,那抹黃色透進眼簾,有個腳步聲朝著他靠近,隨著腳步聲一起靠近的,是一股濃重酒氣。

“醒了沒啊,這藥是不是下猛了,喂,秦總,不,秦昊,秦昊你醒了沒?”

秦總,不過卻很快改口叫秦昊,顯然想要掩飾什麽。

秦昊動了動,冷冷開口:“我餓了。”

他這一句,完全不在套路之內。

照理說他不是該驚慌失措的問這是在哪裏,你們是誰,綁架我幹什麽諸如此類的話嗎?

結果他開口第一句話居然是“我餓了”。

那平靜的語氣,冷淡的表情,讓人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已經看穿了什麽。

對方頓然有些結結巴巴:“你,你怎麽不問我們是誰,這是哪裏?”

“難道我問了你就會說?”秦昊戲謔反問。

對方聞言笑道:“果然是傳說中神一樣的人物,我們不會虧待你,你想吃什麽盡管說。”

“隨便。”

“好,那就買一份炒米粉給你,你吃不吃辣的。”

“不吃。”

問到這麽細致,如果不是被五花大綁,都讓人懷疑他是不是進餐館。

“那你等等,你要喝點什麽嗎?”

“水。”

“行。”

那個人出去,帶上了門,秦昊閉上眼仔細聽外麵講話。

隔著門,聲音很低,不過他的聽力想來不錯。

“秦總說要喝水,再去要一份不辣的炒米粉。”

“沒有肉啊,要不要叫個燒雞啊。”

“行吧,反正可以找那位去報銷。”

“行,那我去了。”

然後是卷閘門拉起又落下的聲音。

那位。

秦昊想,他們口中的那位,應該就是指使他們綁架他的那位。

那一位的動機是什麽秦昊不知道。

不過那一位顯然沒想要傷害他,並且還叮囑了綁匪照顧好他。

他得罪的人裏,有這樣一個嗎?

看上去像是仇人,可又處處留情。

眯起眼睛,秦昊嘴角,忽而勾起了一抹冷笑。

五分鍾後,炸雞和炒米粉就到了。

鐵門再度打開,伴隨著那盞明明晃晃的燈。

“秦昊,你要的水和炒米粉,還給你買了隻烤雞,吃吧。”

“我怎麽吃?”

秦昊冷道。

對方大概也注意到了他的“無能為力”,於是碎碎念了一句:“喂男人吃飯,還真是第一次,算了,總不能把你餓死了,吃吧,炒米粉。”

一口熱乎乎的東西送到了嘴邊,秦昊張嘴,炒米粉的味道不怎麽好,說好了不要放辣椒結果還是微辣的,秦昊其實會吃辣的,也沒說什麽。

一頓飯,對方耐心的給他喂飯喂雞又喂水,秦昊優雅,就算是吃這些東西也照樣慢吞吞細細咀嚼,吃了大概半個小時才吃好。

這期間,他一語未發,喂飯的人也沒說話,兩人除了吃飯,零交流。

吃好飯,對方收拾好了東西就走,走到門口,要關門的時候秦昊問了一句:“現在幾點?”

“怎麽了,下午四點半。”

“沒什麽事。”

“你還想吃什麽就說。”

對方很是客氣,秦昊沒說話,對方關了門。

門一關上,秦昊就吃力的踮起腳尖,一點點輕輕的把椅子往左後方挪。

他的動靜很小,為了盡量把椅子挪離地麵,他腳尖幾乎抽筋。

終於,靠到了牆壁。

一點點,再往後挪動,終於找到了那個位置——憑借著遙遠的記憶。

“哐當。”

外麵,聽到聲音的一圈大漢瞬間警惕。

“什麽聲音。”

“不知道。”

“進去看看。”

“走,看看。”

眾人推門進來,迎麵招呼過來的是一計猛拳,直砸的領頭那人倒在了地上,嗷嗷的叫疼。

其他人見到這情況都傻眼了,傻眼後的第一反應就是要關門,卻被一雙大掌用力的掰住,幾個大漢,力氣居然敵不過那一雙滴血的大掌,伴隨著一腳飛踢,前麵拉門的幾個被踹中腹部,倒在了地上,看他們的表情就可知這一腳踢的有多大力。

餘下那幾個,驚慌做了一團。

“你,你是怎麽解綁的。”

秦昊姿態優雅的揉了揉淤青的手腕,左手手背上,赫然有一道傷口,殷紅的血順著傷口溢出,滑進他的袖口,染紅了他的白襯衫,異常詭異。

那樣的他,就像是個鬼魅一樣,舉手投足之間的氣勢和冷冽,都讓人汗毛直樹。

有幾個已經被打趴下,哀嚎連連,站著的那幾個,也在顫抖。

秦昊一個冷酷的眼神掃過去,那些人連大氣都不敢出,頻頻後退,警惕的看著他。

他卻隻是邁著步子,優雅的走到卷閘門邊上,冷冷道:“拉起來。”

那完全是王的姿態,沒有人敢忤逆他。

兩個男人,趕緊上來,拉起了卷閘門。

秦昊大步的離開,盡然沒有一個人敢追上來,終於其中一個反應了過來:“打電話,趕緊給那位打電話。”

下午六點,下班時間,擎楊集團。

秦昊滿手是血出現在擎楊集團董事長辦公室的時候,著實嚇到了不少人,連秦楊都給嚇到了。

而秦遠東聽到秦昊滿手是血出現的事情後,幾乎是興奮的飛奔進了董事長辦公室,也忘記了要敲門的規矩。

一進去,就看到了地上一串血滴,他滿目心疼焦急,上前抱住了秦昊的手。

“哥,哥你還活著,哥你的手。”

秦昊看向秦遠東,嘴角扯了一個微微笑,道:“遠東,你先出去,我有些話要和你爸爸說。”

“哥哥,你先去醫院吧,有什麽也先把傷口處理一下,你看看你這是怎麽弄的。”

秦遠東邊說著邊解開領帶一圈圈綁在秦昊手上,秦昊伸手阻了他:“遠東,我和你爸爸說完話就去醫院,乖,先出去。”

秦遠東看了看秦楊,再看了看秦昊的手,似乎明白了什麽。

看向秦楊的目光,不覺有幾分怨憤。

秦遠東這樣的眼神,讓秦楊憤然,他不知道秦昊是發了什麽瘋,是不是故意要上門挑撥他們父子關係,於是對秦遠東道:“出去,聽到沒。”

秦遠東怒看了秦煙過一眼,終於轉身離開。

辦公室,隻剩下秦楊和秦昊兩人。

秦楊冷著臉,秦昊的臉更冷。

“秦昊,你這是幹什麽?”

“大伯應該比我更清楚我這是幹什麽。”

“你說什麽東西,新聞都在說你連車帶人被撞進了浦沅江,你現在這樣出現在我辦公室,你是想幹什麽?”

連人帶車撞進了浦沅江。

秦昊才想到了秦遠東一進來看到他時候,欣喜的說的那句哥你還活著是什麽意思。

“大伯,我說過事不過三,這一次,我會讓你和擎楊付出代價。”

“你……”秦楊氣的麵色鐵青,完全不知道秦昊這是發哪門子瘋。

秦昊卻已經轉身離開,在他辦公室留下的,是一堆的莫名其妙,以及地上的那一滴滴殷紅的血。

秦昊從秦楊辦公室出來,一路上擎楊集團的員工就和看稀奇一樣的看著他,畢竟警方都說秦昊生還的幾率幾乎是零,而現在他居然出現在了擎楊集團,膽子小一點的甚至都不敢看他。

這件事,太蹊蹺了。

一個確定百分百死了的人,在失蹤二十多個小時候居然出現了。

身上除了手沒有別的傷口,而手上的傷口一看也是新鮮的沒多久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還有他來擎楊集團做什麽,看那臉色,活人都能給他凍死,好像是帶著滿腔戾氣來的。

董事長辦公室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眾人紛紛猜測秦昊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的時候,秦楊在辦公室裏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秦昊說事不過三,可是最近他什麽都沒做。

秦昊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秦楊是怕秦昊的,說實在話他兩個兒子一個是扶不起的阿鬥,一個是胸無大誌,他年紀也大了,支撐整個擎楊有點兒困難,這幾年擎楊的經濟幾乎是滑鐵盧似的下滑,賬麵上已經大麵積赤字了,他這些年一直挖東牆補西牆勉勵在支撐著。

如果秦昊真的要動手對付他,那真的是動動手指的事情,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今天,秦昊那冷酷的表情,冰點的語氣,讓他慌了,他不知道秦昊到底誤會了什麽。

不想服輸,他也想硬氣的對秦昊說一句你盡管放馬過來,可是他沒有這個能力,說得出這句話。

擎楊集團是他畢生的心血,當年隻分到了百分之二十一家產的他,自立門戶開了擎楊集團,不僅僅是為了養家糊口,更是為了爭口氣。

這口氣如果倒了,他也就倒了。

所以,他如今,隻能卑弱的,想辦法搞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解開這個誤會。

他私以為,肯定是秦昊誤會了什麽,抄襲事件和銀泰縱火事件後,他真的沒有再做過任何暗戳戳對付擎天集團的事情。

打了電話給秦遠文的秘書,讓秦遠文過來一趟,結果秘書說秦遠文半個小時前就走了。

“去哪裏了?”

“秦總沒說,不過秦總出去的時候神色慌慌張張的,好像出了什麽事。”

“打電話給他,讓他立刻回公司。”

“是,董事長。”

電話掛了,秦楊麵色沉重,猛然耳畔響起秘書的話:“秦總出去的時候神色慌慌張張的,好像出了什麽事。”

猛然,心裏有了一股濃濃的不安。

秘書電話進來。

“董事長,秦總說他半小時到公司。”

“知道了。”

第一醫院,秦遠東手裏握著一杯開水送到秦昊手裏,擔心的看著秦昊的手背:“哥,你到底怎麽弄的,還疼不疼?”

秦昊接過水,目光異樣深沉的看著秦遠東。

“遠東,哥和你爸爸之間,可能要正式開戰了。”

這些年,秦昊一直隱忍,隱忍,隱忍。

擎楊挖走他的原材料供應商,挖走他的客戶,挖走他的合作夥伴,挖走他的高層,他都忍了,但是他明白,他的一再退讓,顧念親情,開始讓擎楊肆無忌憚,得寸進尺了。

秦遠東聞言,低頭看著手裏的水杯。

騰騰的熱氣,熏在他額前的留海上。

他的聲音悶悶的低低的隨著水霧飄來:“哥,可不可以,不要?”

秦昊喝口水,沉默。

其實這些年的一再退讓和隱忍,顧念最多的,也正是秦遠東。

譬如此刻,心裏凝聚恨意和戾氣,心心念念都想著頃刻就讓擎楊倒塌,可是秦遠東這樣哀傷的懇求,卻又讓他這份堅定起了動搖。

甚至說服自己,這是最後一次,再給擎楊集團最後一次機會。

“我不知道爸爸對你做了什麽,但是哥,那是爸爸的命,我保證,我會努力學習,接手公司,等我接手了公司,我就轉變公司經營方向,絕不和擎天爭市場,所以可不可以,等到我上任?”

“遠東。”

“哥,答應我可不可以。”

秦昊沉默良久,終於點了點頭:“哥支持你攝影,不希望你接手你爸爸的公司不是怕有一天我們成為競爭對手,隻是這個商場,就是一條汙濁的河流,有太多肮髒的東西。看那麽多醜陋的東西,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你的眼睛,生來就是該去尋找美的,去看看我們秦家的男人都沒有看過的美好的世界。”

秦昊鮮少說這麽多話,但這些話,都是有感而發。

他當年沒的選擇,他是獨子,是他父親命脈和事業的唯一延續。

可是秦遠東卻可以選擇,雖然現在這選擇看來,也碰到了巨大的阻力。

秦遠東搓著手裏的水杯,苦笑:“我向往自由,哥你比誰都了解我,可是那又能如何,我是秦家的男人,我就逃不過這個宿命,說實話哥,我不想進爸的公司很大一個原因,是不想和我大哥,成為第二個我爸和叔叔。我大哥雖然不說,但是我看得出來,他很防著我,我在那樣的格子間裏受著身體的束縛,心靈的煎熬,我真怕有一天我會瘋掉。既要努力做到爸爸對我的期望,又不想讓我大哥覺得我威脅到了他的地位,我覺得自己每一口呼吸都是沉重的,每天下班之後看著滿屋子的攝影作品我都想掉眼淚……哥,你會笑話我嗎?”

“傻瓜。”

秦昊親昵的揉了揉秦遠東的腦袋。

“走吧,回家去吧,我沒事了。”

“我還是送哥回去吧。”

秦昊沒有拒絕,秦遠東開車送他到了裏海小區,想到這小區裏秦昊另一處房子,想問點什麽,不過終究還是沒問。

有些事實,其實早就已經清楚了,何必再卻確定一個答案。

何況,這是一個寧願不知道的答案。

送了秦昊回家,秦遠東沒有回家裏,而是去了公司,他想親口問問他爸爸到底對秦昊做了什麽事。

已經下班了,公司裏人都走光了,隻有董事長辦公室亮著燈。

秦遠東過去,正要開門,就聽見裏麵他父親冷冽的聲音。

“你去哪裏了?”

本來是打算進去的,可是他直覺他爸和他哥之間發生了什麽事,這件事還和秦昊有關,於是,不進去也不離開,耳朵貼在了門上,細細的聽。

他隻靠耳朵,所以大約感受不到辦公室裏如此壓抑的氣氛,以及他大哥慘白的臉色,閃爍的眼神,慌張的不知所措的模樣。

“爸,我,我沒去哪裏。”

秦遠文的聲音都在顫抖,支支吾吾。

秦楊一雙鷹眼,就像是看透一切一樣盯著秦遠文:“我隻給你一次機會解釋,不然這件事我就交給警察局,秦昊說是我傷了他,我非要警察局還我一個清白。”

“爸,爸爸,爸不,不要。”

“說。”

那樣淩冽的目光下,秦遠文已經完全沒有招架之力了。

“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聲音顫抖哀泣,“爸,我隻是想讓他消失一陣,隻要他消失了擎天集團就會失去重心大亂,三生花係列也會延遲上市。爸,三生花和夜夜夜的上市時間差不多,但是無論是我們先上還是他們先上,到頭來我們還是會被壓製到腳底,甚至市場上肯定又出來聲音說夜夜夜抄襲三生花的概念,我是想著讓他消逝一段時間,無限期推遲三生花的上市,那我們……”

“混帳。”

秦楊怒喝,操起一個筆筒就要朝秦遠文砸去,秦遠文如同受驚的刺蝟一樣,蜷縮成了了一團,秦楊高高揚起的筆筒,終於還是落了下來,扶著胸口氣急敗壞的看著秦遠文。

“你說,秦昊車子追尾飛出江麵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爸爸,我隻是……”

“是還是不是?”

“是。”

“秦昊手為什麽會受傷?”

“我讓人把他綁架到了以前爺爺的老倉庫,他可能是感覺出來了是那個地方,用牆角那把廢棄了大裁刀隔開了繩子,可能是那時候割破了手背。”

“秦遠文啊秦遠文,你到底是不是我秦楊的兒子,你怎麽可以這麽蠢,這是犯法你知道嗎,這是要坐牢的你知道嗎?秦昊一句話,你就得去蹲監獄你知道嗎?他讓你一輩子別想出來,你就得在裏麵蹲一輩子你知道嗎?”

“爸,我錯了,爸你救救我,救救我。”

“我還想要你救救我,秦昊不會放過我們的,秦遠文,你給我滾出去,滾出去,死的遠遠的,不要再讓我看到你,永遠別回來,永遠別……咳咳,咳咳。”

血壓上升,秦楊急劇的喘息起來。

秦遠東撞開門,衝著董事長椅子的位置奔去,焦慮急呼:“爸爸,爸爸,爸爸你怎麽樣。”

“遠東啊,藥,藥。”

秦遠文忙從地上連滾帶爬的起來,要給秦楊拿藥,秦楊卻近乎歇斯底裏的衝他吼道,“滾……”

秦遠文眼淚瞬間落了下來,轉身踉蹌著離開。

秦遠東卻連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親大哥是這樣一個惡魔,居然綁架自己的兄弟,還製造了秦昊死亡的現場,他說是為了暫時讓秦昊失蹤一段,可是誰知道,等到警察局確定秦昊死亡之後,他會不會真的徹徹底底的讓秦昊這個人從世上消失。

秦遠文,讓他震驚,心冷,也憎恨。

秦昊說的對,商場上,有太對汙濁肮髒的東西。

隻是秦遠東沒想到,第一個看到的肮髒,會是他的親大哥。

他覺得,好惡心,真的好惡心,壓抑,痛苦,憤怒,悲傷,所有的情緒,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或者,他也犯了高血壓,所以在給他爸爸喂藥之後,他倒了一巴掌,一口塞到了嘴裏。

秦楊驚。

“遠東,你這是在幹嘛,你吐出來,藥怎麽能亂吃。”

“爸,我想我可能要瘋了。”

秦楊一怔。

良久,小心道:“遠東,爸爸求你件事,爸爸的公司其實已經撐不住了,經不起擎天輕輕一打擊,你和秦昊的關係……”

“爸,你們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到底是什麽做的?到現在你還想著利用我去求我哥原諒,爸,是我瘋了還是你們瘋了?這個世界怎麽可以這樣,那是我哥,那是叔叔的兒子,你們怎麽可以這樣,怎麽可以。”

秦遠東歇斯底裏的吼。

“遠東,他不仁我們才不義的,你哥哥是大錯特錯了,可是擎楊對爸爸意味著什麽你不知道嗎?如果我有足夠雄厚的資金,如果當年分家的時候我能分到更多,我用得著如此忌憚秦昊,忌憚擎天。”

“分家是爺爺的決定,和他有什麽關係。他怎麽不仁不義了,爸你捫心自問一下他怎麽不仁不義了,李叔叔為什麽會出現在我們公司,科研部的王組長,銷售部的齊經理,這些都是他的人,你讓我看資料,我們供應商十有八九都是以前和擎天合作的,他怎麽不仁不義了,爸爸,我不是白癡,我不是什麽都不懂。”

秦楊啞口無言了。

秦遠東閉上眼,大口喘息,努力鎮定下來,口中因為那些藥片餘留的滋味,一片苦澀。

睜開眼,他背過身,往外,走到門口,腳步停了下來:“你放心,他不會追究這件事的,醫院裏他就答應我了,你肯定覺得我的麵子也太大了,爸爸,不是我的麵子大,而是因為那個是秦昊,他姓秦,是你侄子我最敬愛的哥哥,他憤怒卻也顧念著親情,他人是冷的但是血是熱的,你和大哥,人是熱的,血卻是冷的。”

說完,一步不停的離開了,獨留下秦楊一人,麵色複雜的坐在辦公室裏,白熾燈打在他的臉上,他花甲之間的臉,把那些溝溝壑壑照的格外明亮,看上去,蒼老,孤獨。

------題外話------

好吧,安好對秦昊的感情就是這樣的。

我愛你,我曾經愛你,我現在也還愛你。

我們之間回不去了我也愛你。

我恨你,我曾經恨你,我現在依舊恨你。

你就這樣離開了我更恨你。

今天估計留言就是說安好犯賤滴,我呢,專心睡覺去了,淩晨5點55,這一章我寫的很糾結,因為我很心疼一個人——秦遠東。

你非要說我最愛這文裏哪個人,那就是秦遠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