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酒精麻醉的靈魂

她沒有再做聲,放下他後,就轉身朝學校走去,沒有再回頭。

此後幾天,安少傑沒有看到青梅,她沒有按照他們當初約定的每天中午在學校側門旁邊的那個有爬山虎爬滿的院牆下和他見麵。

但安少傑仍每天堅持去那裏,直到聽到學校的上課鈴響了之後,他才走。

再次見到青梅是一個星期之後。

那天,天有點陰,沒有太陽,他落寞地坐在長椅上,低著頭,遠處飄來的一片枯葉落在他的腳邊,他用腳踩了一下那片落葉,然後抬頭盯著前麵的某個地方,緊皺著眉頭,滿臉憂傷。

他沒有朝她平時來的方向看,他大概以為她那天也不會來。

她走到他身邊,因為腳步很輕,也或者他陷入某種沉思中,很專注很凝神,所以他沒有注意到她。

站了很久,他還是沒有注意到她,於是,她輕輕地咳了兩聲。

他才抬起頭,看到了她,臉上露出了一丁點兒勉強擠出來的笑容,然後就眼睛不紮地非常專注地注視著她。

“我阿媽明天結婚。”她低著頭說,眼裏竟也有一雙不屬於她這個年齡的小孩的落寞和傷心。

“本來,我今天是可以不來上課的,但我想來看看你,所以我說今天的課程很重要,非要他送我來上課。”她仍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大概是怕看到他傷心的眼神,或者不想讓他看到她傷心的眼神。

說完後,她就跑了,以飛快的速度,眨眼就不見了。

此後,她很久沒有再來上學了,所以他也沒有再見到她,但他依然每天來學校等她。

青嵐結婚的那天正是周末,前幾天天氣一直陰陰的,那天中午時分,突然下起了紛紛的雪,雪雖然不大,但寒氣卻並不弱,冷風吹在人的臉上生硬地痛,如割肉般刺骨。

安少傑比往常更早的時間到了那個院牆邊,以往如瀑布般灑在院牆上的陽光沒有了,院牆顯得沉鬱灰暗。

雪飄飄揚揚地落在地上,偶爾飄幾朵到他的身上。一直等到上課鈴聲響起,如他所料,沒有看到青梅的身影出現。

今天是她阿媽結婚的大喜之日,她怎麽會來上課呢?安少傑早就料到情況是這樣,但他還是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如同凝固的雕塑一般,他的肩上已經被偶爾飄過來的雪花染成了一層薄薄淺淺的潔白。

經過他身邊的小女孩都是帶著絨線帽,有的帽子上還編著一對小辮子,套著各色動物形狀的粉紅粉藍的手套,厚厚的羽絨服裹得像一隻隻溫暖的胖胖熊,安少傑目送著她們一個個走過他身邊,走進學校。

他很想看一看她穿著厚厚羽絨服和套著手套和羊絨帽子,像笨笨熊的樣子。

估計是沒有機會看了,她阿媽結婚之後,接下來該是度蜜月了,度完蜜月就是過年了,過完年就入春,還會有肆無忌憚的寒冷和雪嗎?

到那時,他呢?不知道自己將身在何方?

起身走時,沒有想到意外地踉蹌了一下,差點在雪地裏摔一跤,以為自己不會有事,不想抬腳準備走的時候,頓感腳下無力,身體軟綿綿的,像是要大病一場。

當年晚上,北京某高檔小區的某棟公寓樓裏。

安少傑卷縮在沙發上,屋裏隻有客廳裏亮著一盞台燈,光線昏黃。落地窗的窗簾被卷起,忽隱忽現的白色紗簾隨著窗戶露出一條縫的縫隙裏飄進來的寒風一起一伏,顯得屋子裏不僅寒冷,冷清,甚至還有一些蕭瑟和空曠。

他麵前的茶幾上放在一瓶白酒和一杯紅酒。起先,他慢慢地啜著杯子裏的紅酒,鮮紅的**沿著杯壁慢慢傾注嘴裏,然後隨著喉結的滾動,咕咚一聲進入咽喉,最後伴隨著打嗝聲進入腹部,冰冷的**開始在腹部裏翻騰,他仿佛聞到了心髒裏流動的血的味道。

殘餘的**又順著杯壁緩慢地流下。他大腦已經開始有些暈眩,眼睛有些迷離,眼前的搖搖晃晃的紅色**幻化成他心裏滴的血,看著它們他似乎感受到了心髒劇烈的痛。

他猛然放下紅色的**,抓起麵前的那瓶白酒,顫抖地旋開了蓋子,仰起頭咕嚕地喝了一大口,濃烈的苦味和酒味刺激著他麻木的神經,他仿佛清醒了一些,又仿佛更混沌了一些。

連灌了幾口後,他終於從沙發上滑到冰冷的地板上。

他很少喝酒,小時候到讀大學,再到國外,再到回國,他很少用酒精這個東西刺激自己,興奮自己和麻醉自己,他是一個理智而又有節製的人,很少沾染煙酒這類的東西。他認為,煙酒這類的東西不是解決痛苦的良方,冷靜的頭腦才是衝破一切枷鎖和牽絆的智慧。

所以他從來是輕視用煙酒麻醉自己的人。所以他也從來沒有體會過酒給他帶來的短暫的忘卻的好處。

那天晚上他將酒擺在麵前,原本隻是想為自己壯壯膽,表示自己可以挺過去,今晚在她大喜的時刻,他可以望著紅色和白色的**挺過去。

可是,他終究是旋開了蓋子,將那些紅色的**和白色的**一股腦兒的倒進了肚子裏。

大概是冰冷的地板讓他稍微有些意識和清醒,他終於感受到了來自身體深處的疼痛。

那個曾經一直守在他身邊,他以為她永遠都不會離開他,他以為他永遠都不會失去她的女孩,曾經給他無數遷就和溫暖女孩,從今天晚上開始,她終於不再屬於他了。

他終究感受到了失去某種東西的難受和疼痛。

本來他還是有機會的,多少次他還是可以告訴她,他喜歡的人一直是她,他原本還是可以從徐文那裏再次奪回她的。

可是一次次機會,他都放棄了,他都眼睜睜地看著機會一次次失去,他沒有勇氣。

勇氣?是因為沒有勇氣麽?還是他害怕?還是他太自信?還是他以為她舍不得離開他?不然為何這麽多年她都沒有和徐文在一起?

還是他以為,她還是原來的那個她,她不會變,永遠都不會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