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燭影搖紅

圈在身上的手臂強悍如鐵。力道大得讓她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身後的呼吸亦有些沉,跟平日裏總是一副冷漠淡然的他不太一樣。

“七哥……”她才張嘴,圈在她肩上的一隻手就往上一移,溫厚的手掌輕輕捂住她的唇。

她背對著他,整個人被圈在他懷裏,看不清他到底什麽表情,隻覺得他的臉靠在她的發上,左邊的耳朵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這一刻,她整個人似都被他身上的氣息湮沒了。不多時,他的捂在她唇上的手微動了動,手指輕輕劃過她的臉頰,觸到她唇上。

“蘆兒……”他聲音低啞,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激動,如湖底的暗流。

唐蘆兒隻覺得心跳很快,身上臉上都很熱,他的手指觸在她唇上時,她不自覺地就輕輕嘬了一下。

上官鈺忽的一頓,唐蘆兒覺得臉更熱了。

“別生我的氣。”良久,他才又道了一句。

唐蘆兒原本有些迷迷糊糊的。忽然聽到這麽一句話,倒是一下子清醒過來,不過卻是怔住了。

側過臉,唇擦過他的手,眼睛對上正低著頭的他:“我沒有生你的氣啊,為什麽這麽說?”

上官鈺看著近在眼前的這張臉,好一會,低聲道:“你和白蘇的事,我會阻止,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唐蘆兒恍悟過來,原來說的是這個,便笑了:“我知道啊。”

那些都不是問題,她從不擔心這個,而真正擔心,跨不過去的事,不敢說,亦說不出口。

他忽然就吻上她的眼角,唐蘆兒一下子愣住,這等親密的動作,向來是她主動的,今日怎麽忽然……

溫熱的唇剛從她眼角那離開,跟著就落到她臉頰上,男人醇厚溫熱的氣息將她整個包圍,讓她有種醉了的感覺,心跳好快,這比她自己主動的時候還要緊張激動。

“七,七哥……”她握住他圈在她肩上的手。想要轉過身。隻是他卻反將她攬緊,不讓她動彈分毫,扶在她臉上的手稍稍抬起她的下巴,他的頭垂得更低了。兩人的唇就寸許之距,目光相交時,呼吸已纏綿。

燭影搖紅的房間內,外麵傳來的絲竹聲,帶著醉人的柔靡,仿若千層金花層層綻放。他近在咫尺的臉,麵上的線條冷硬如昔,隻是看著她的目光卻如古潭般,深不見底。

就那寸許的距離,卻似隔著萬水千山,他呼吸漸沉,卻遲遲未有下一步動作。

“七哥,我……”唐蘆兒張了張口,麵上已帶上幾分委屈。

“嗯。”他微怔,似忽然回過神,目光從她唇上稍往上一移,對上那雙隱隱泛著水光的純黑眸子。

“我脖子好酸。”她如蚊子哼哼般地道出一句,他忘了他有多高。卻還這麽讓她轉過頭抬起臉,偏又什麽也不做。而被他這般攬著,她想踮起腳都困難,簡直是故意吊著她一般,太邪惡了。

“……”上官鈺愣了愣,扶著她臉蛋的手即一鬆,隻是攬在她身上的力道卻是依舊。

“你怎麽了?”她垂下腦袋,放鬆脖子,悶聲問了一句,他很明顯不大對勁。

她垂下頭時,即在他眼前露出一小截纖弱的脖頸,絨絨的細發下,肌膚如玉般細白美好,他似著了魔般,低下頭,就在她脖側那吻了下去。唇齒輕輕噬咬間,唐蘆兒隻覺得渾身似有電流穿過,身上忽的就打了個激靈。

偏就在這會,門外忽然傳來一聲低語:“王爺,蘇殿主和衡華先生上畫舫來了。”

上官鈺猛地回過神,即抬起臉,同時微微鬆了手上的力道,然後有些怔然出神的看著懷裏的人。唐蘆兒轉過身,xiong口那還在起伏,隻是眼中還是不解,他從來沒有這麽,這麽……熱情過。可還不待她開口,他卻慢慢放開她,唐蘆兒愣了愣。隨即心頭有些恍惚,是因為衡華琴師過來的原因麽?他想起他們是對立的關係?還有衡華琴師小祭月那晚的傷,他知道,她原本就不知道的嗎?

他的手從她胳膊上放開的那一瞬,唐蘆兒忽的有些慌,就要開口,上官鈺卻已抬起手撫上她的臉,低聲道:“我會去白月城接你的。”

她一怔,他執起她的手,接著道:“我還未娶親,亦未改變主意。”

他向來寡言,亦不擅說哄女人開心的話。然他知道,她心裏必是早就納悶了,可眼下的情形,他不想也不能對她說實情,無論是為他還是為了她。可卻又怕她會因自己的忽冷忽熱而覺得委屈,更怕她會因此而遠離自己。或許如他父親所說,放手才是最好的選擇,可是無論之前還是此刻,他都不曾這麽想過,更從未料到,孝和情會對立到如此局麵。

“我在北漠等你,如果到那時你還未娶親。亦未改變主意的話,就去白月城找我。”

唐蘆兒微有些怔住,當日在錦園,他向她提親時,她對他說的話,並非玩笑,她心裏自是記得的,卻不想他亦記得一清二楚。

“姑娘,孟三爺請您出去。”外麵又傳來一位丫鬟的聲音。

唐蘆兒回過神,便應了一聲,然後低下頭看著握住她的那雙手。再抬起臉,笑道:“那句話,並非戲言,我會在白月城等你。”她說著就抽出手,有些不舍地笑了一下,“我得出去了。”

轉身時,上官鈺忽的又拉住她的胳膊,唐蘆兒回頭,詢問地看著他。上官鈺遲疑一會,隻道了一句:“好好照顧自己。”

其實他去白月城接她的時候,也就是她親祖母以及白月城裏很多人的死期,裏麵或許還有她母親給她留下的,一直忠心耿耿,等著她回去的人。想問她,到那時,她可還願意走到他身邊?如果她有一絲遲疑,他無法勉強她一丁點,而到時即便他能護住,不讓父親傷她分毫,他卻也不能強將她留在身邊。

唐蘆兒粲然一笑,有些調皮地眨了眨眼:“七哥別小看我了。”

她讓白鏡告訴他關於下水道的事,但是卻不讓白鏡告之那是她說的。讓他一直以為這都是白鏡和衡華的主意,這樣,他心裏才不會有一絲為難和遲疑。雖然他遲早會知道,但是隻要這層窗戶紙不捅破,她和他之間,就總還存有希望。

如履薄冰般的幸福,讓人膽戰心驚的甜蜜,她也一樣未曾想過要放手。

如果讓他知道,她已然知曉他們之間的恩怨,他必會因此而束手束腳,左右為難。而衡華先生很可能會讓白鏡對自己提前下手,還有白蘇,也不知會做出什麽來,到時會是怎樣一種局麵?與其讓他為難,讓事情更加複雜,不如就讓她沒心沒肺得好。

出了房間後。走到畫舫花廳那時,就瞧見那兩白衣蹁躚的男人站在花廳外麵,不知在交談著什麽,趙六爺和孟三亦在一旁。招財已經喝得醉醺醺的歪在廳內的軟榻上,唐蘆兒有些無奈地抱起它,問了旁邊的丫鬟一句:“它到底喝多少了?”

“就舔了幾口,孟三爺剛剛看著的。”那兩丫鬟有些惴惴不安回道,她們還不曾見過會喝酒的貓,也不知這樣有事沒事。

“哦,丫頭換好衣服了。”孟三先瞧見她,即走進來打量了一下換了一身新衣的唐蘆兒,便笑道,“咱家丫頭果真是個美人胚子,孔雀紗的衣服,趙六爺果然大方,今兒這趟出來得也算是值了。”

他話才落,那趙六爺就笑著走進來道:“剛剛薇姑娘沒有受驚就好,姑娘若是喜歡這種料子,明兒可以親自去霓裳局挑些別的花樣,或是我讓人挑些新鮮的,送到府上也行,隻是……不知送到哪間府裏?”他說著,就看了孟三一眼,然後又看了正往裏進來的白蘇一眼。

衡華未進廳,連身子都未轉過來,他一直就背著手,站在外麵看著那星星點點的湖麵,那份孤傲,跟上官鈺很像。

白蘇亦未進廳,隻是走過來後,抱著胳膊,有些懶洋洋地斜靠在門上,一雙狹長的眼笑眯眯地打量了唐蘆兒好一會,然後才有些不懷好意地開口道:“薇兒想送到哪?”

被他這麽一看,唐蘆兒隻覺得背後嗖地升起絲絲冷意,他總不時要為難她一下,或是故意的,也或是一時興起。孟三挑了挑眉,正要開口,唐蘆兒卻就對趙六爺笑道:“多謝趙六爺的美意,不過對女子來說,衣服首飾這些東西,還是自己親自去選才有逛街的樂趣。若總坐著等人送上門,那再美好的東西,也是打了折扣。”

“好好好,薇姑娘說的沒錯,我家裏那幾個丫頭和婆娘也是最愛出去自己挑選這些東西,那我趙家的霓裳局,就等著姑娘什麽時候大駕光臨了。”趙六爺說著就是大笑。

唐蘆兒垂眼輕輕一笑,摸了摸招財,然後就對低聲孟三說了句時候不早了。孟三知道她眼下自是不想再留下去,於是就跟趙六爺說了兩句多謝款待的話,然後便提出告辭,他日再會。

畫舫行到湖邊,將要上岸時,白蘇忽然將唐蘆兒拽到身邊,低頭,在她脖子那聞了一下,然後抬起那雙狐狸眼,似笑非笑地在她耳邊道了一句:“我似乎聞到了男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