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 變

外麵已經擺上桌椅,還有大盤大碗的酒肉,周圍立著一圈舉著火把的壯漢,個個麵目猙獰,人人情緒高昂。魯大山出來後,周圍的吵雜聲略低了下去,那已坐下的二寨主吳能也站起身走過來道:“大哥,都準備好了。”他說完,又特意看了田七一眼,眼裏帶著明顯的敵意和蔑視,隻是礙於魯大山在一旁,他隻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沒說別的。

自去年那海盜的大當家死後,他們同川山寨的合作,就由那邊的二當家來負責,而川山寨這邊接洽的人則是他吳能。能接到這個肥差,是他跟在大哥身邊十年,忠心耿耿才得以換來的,本以為以後興海那邊的差事就由他整個負責了,卻不料今兒忽然冒出一個田七。而且對方還特別以少當家的身份,又在柳州那邊鬧翻了天後,才上山來找他大哥。

其實一開始他就沒將對方放在眼裏,本來嘛,那海盜大當家在海上叱吒風雲時,誰曾聽說過其少當家的名號。至於那上柳州行凶報仇之事,估計也是這田七借著幫裏的勢力來給他自己打響名號,以便順利上位的手段,這等事,混他們這口飯的,可都不陌生。

而在他看來最可笑的是,這田七的父仇不但沒報成,反還落下被安遠王重金通緝,倉皇逃離的下場。所以今日一早,收到此人上山的消息後,他馬上就攛掇著大寨主將此人生擒,當時魯大山倒也讚同他的意見,卻不料後麵卻瞞著他多交代了一句。原本是高枕無憂的事,卻沒想下午那會竟傳來這田七一人斬殺了川西寨二十七人的消息,且傍晚,此人入寨時,他大哥竟還親自出來迎接此人,並且一句都不曾提到那李元的死。

直到那時,他心裏才隱隱生出幾分危機,魯大山是什麽樣的人,他心裏最清楚不過了。之前魯大山能將興海那邊的事交給他,雖有他十年跟隨的原因在,但最主要的是迫於寨裏的某些不和的聲音,加上那當時川西寨連連挑釁,魯大山應接不暇,於是不得不斟酌放權。

而今天,這田七進寨後,魯大山竟就把自己支開,單獨跟此人交談,這種種行徑,讓他心裏的不安和危機感越來越重。這一年來,他就興海那邊的交易,私下裏嚐了多少甜頭,心裏是清楚的,也正因為越是清楚,所以越懷疑這等肥差,魯大山還會讓自己獨占下去。

這些想法說來雖長,實際上不過是眨眼的時間。吳能上前請魯大山上主座,魯大山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就讓寨裏那些老資格的兄弟都跟著一塊坐下。

唐蘆兒跟在田七身邊,眼珠兒左右轉了轉,她瞧著這能入座的人,都是些大老爺們,而且人家似乎並未安排她的座位,難不成要她跟那些舉著火把的壯漢站一塊去!?正進退兩難的時候,那綠蕉不知從哪冒了出來,並從後麵一下子拉住她的胳膊嬌笑道:“咱的地方在那邊呢,妹妹這會這麽不舍做什麽,用不了多會就能上這邊來陪酒了。”

“嗯,你去好好招待唐姑娘。”這會魯大山轉頭,特意交代了一句。

綠蕉微怔,隨即就咯咯一笑:“大寨主放心,這麽水靈靈的妹子,奴家定會好好招待的。”她說完,又特意看了一眼旁邊的田七,卻見此人雖一臉冷淡的模樣,但其身上的氣度卻是極吸引人,她又是一聲嬌笑,然後就拉著唐蘆兒走開了。

唐蘆兒走之前,有些不安地看了田七一眼,田七總算是遞給她一個勉強算得上安撫的眼神。

“怨不得妹妹這麽不舍,那田少當家身上還真有幾分男人味,就連人家看了也喜歡得緊呢。”綠蕉挽著唐蘆兒的胳膊一邊走,一邊笑。柔媚的聲音引得旁邊好幾個壯漢忍不住伸出手,往她身上摸了過來。綠蕉蛇腰一扭,拉著唐蘆兒躲開,紅著臉啐了他們一口,又拋了幾個媚眼,將那幾個爺們挑逗起來後,卻就扭著腰走開了。

“來,妹妹坐這,別著急,待今晚的正事過後,就能上去那邊找男人盡情玩樂了。”綠蕉挽著唐蘆兒繞到西側,將她按到一個位置上,然後又在她耳邊吹了口氣低聲道,“妹妹將那田少當家讓給姐姐一晚如何?”

唐蘆兒打了個哆嗦,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她抖了抖,就斜著眼睛瞅著綠蕉道:“這事我可做不了主,再說姐姐不是要陪二寨主嗎。”

綠蕉一眯眼,咯咯笑了兩聲:“逗你的。”她說完,就翹起二郎腿,露出一小節纖細嫩白的腳腕在那晃來晃去,惹到周邊的男人頻頻往這看過來。連那邊的吳能也往這看了幾眼,也不知他是不滿綠蕉這**的樣,還是為自個心裏的事煩躁,總之臉色不太好。綠蕉卻是絲毫不懼,瞟了他一眼,又在田七身上流連了一會,然後就抓起桌上的瓜子嗑了起來。

唐蘆兒仔細觀察了一陣,發覺這空地上圍了近百個男人,而這些人當中,花娘不見了影,就剩她和綠蕉兩個母的在這充場麵,足見珍貴程度。

至於今晚的焦點,那被綁在架子上的血人,因為離得有些遠,她看不清其相貌,不過遠遠這麽一瞧,她估計自己就是走近了,也看不出那血人的正常五官了。就是從剛剛到現在,那人都垂著臉在胸前,她甚至懷疑那人是不是還活著。

“聽說那人是個奸細。”唐蘆兒掃了一圈後,就低聲道了一句。

“嗯。”綠蕉一邊吐瓜子殼,一邊道:“三年前混進來的,一年前混到大寨主身邊辦事,隻是運氣不好,半年前就被揪了出來。不過這人也真是個硬漢,這半年不知在他身上用了多少刑,偏就是撬不開他的口,連寨裏的好些兄弟心裏都不得不服。”

唐蘆兒又往那看了一眼,正好這時魯大山開口讓人給那血人鬆綁,接著又讓一名手下將那逍遙散拿過去,給那血人服下。唐蘆兒轉過頭看向魯大山那邊,同時也掃了一眼田七,即見魯大山跟田七交談了幾句,田七隻是微頷首,然後淡淡的掃了一眼那邊的血人,其神色依舊冷漠。

唐蘆兒心頭莫名就跳了一下,她再將目光投向血人那邊,周邊的人也都往那看。隻有綠蕉,嘴裏慢慢嗑著瓜子,眼睛卻在唐蘆兒身上掃了幾眼,麵上猶豫的神色一閃而過。

不多時,在兩個大漢的配合下,那半死不活的血人終是被灌了一大碗溶了逍遙散的水。

片刻,就見那血人渾身發抖地往地上一癱,周圍一下子安靜了下去,約莫半刻鍾後,魯大山便讓旁邊的人過去問話。隻見那人過去,彎下腰,同那血人說了幾句後,忽然就有些古怪的抬起臉,往唐蘆兒那邊看了一眼,然後走到魯大山身邊道:“寨主,他說他自小就服毒,這藥對他沒用的,不過隻要寨主答應他一件事,他願意說出幕後之人。”

魯大山麵色立即沉了下去,手裏轉著的那兩個石頭珠子發出微微刺耳的聲音,好一會,他才問道:“什麽事?”

“他說唐姑娘長得很像他失散多年的妹妹,寨主若是讓唐姑娘跟他說幾句話,他到時就把一切都告訴寨主。”

魯大山頓時大笑起來:“居然會有這種事!”他笑完,就看了田七一眼,略有些意味深長問了一句:“不知田少當家可答應?”

田七往唐蘆兒那看了一眼,麵色平靜:“既然是難得的緣分,又事關寨主寨內之事,田某當然不會阻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