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斂眉

林躍心頭一跳,幾乎看癡了過去。半晌才回過神來,偷覷徐情幾眼,喃喃低語道:“這名字很好聽。”

頓了頓,又麵紅耳赤的加一句:“你笑起來真是好看。”

他話一說完,徐情便收斂了笑容,眼底泛起寒意,涼涼說一句:“你可以走了。”

林躍也覺得自己不該在此地久留,但雙腿軟綿綿的,完全不聽使喚,視線更是牢牢粘在麵前的男子身上,根本舍不得移開。

所以他非但沒有聽話的離去,反而更往前湊了湊,張嘴問道:“你剛才為什麽把頭埋進水裏?”

聞言,徐情僅是冷冷睨了林躍一眼,抬手擦拭麵上的水漬,分明懶得搭理他。

林躍便又覺心口狂跳起來,身體一陣發抖,喃喃自語道:“難道是水鬼的某種儀式,吃人前先洗一把臉?我皮粗肉厚的,真的一點也不好吃啊。”

徐情聽了他這一番話,當真是哭笑不得,忍不住又勾動嘴角,輕輕哼道:“哪個說過要吃你了?唯有這寒潭裏的水,方能壓下我體內的毒。”

“啊,原來如此。”林躍大大鬆了口氣,眸中幾乎閃出光芒來,無比興奮的嚷,“你果然是人不是鬼!”

徐情卻不應話,隻斜斜望著他看,薄唇微微揚起,似笑非笑。

林躍再次臉紅了一下,接著說道:“你中的是什麽毒?為什麽非要浸在冷水裏才能治?你的臉色這麽差,想必也是因為中毒的關係?你這病找大夫看過麽?有沒有好好吃藥?”

他氣也不喘的問出一長串話來,徐情卻好似聽耳不聞,完全不肯應聲。

林躍於是又問一遍。

徐情這回終於有了些動靜,甩一甩袖子,慢吞吞的站起身,搖搖晃晃的朝那幾間石屋走去。

林躍的雙腿仍是軟的,起不了身,隻得衝著他的背影大喊:“喂,你身上既然有病,就該好好找個大夫治一治才對。”

徐情腳下微滯,輕輕咳嗽幾聲之後,忽然轉回了頭來。

“反正死不了人,治不治有什麽差別?何況……”他麵容慘白慘白的,眼中隱約露出嘲諷之色,嗓音嘶啞至極,“死了反倒幹淨些。”

話落,手一揚,跌跌撞撞的走進屋內,“砰”的甩上了房門。

林躍被那關門聲震得心頭一**,明知那“水鬼”可怕得緊,卻還是不由自主的想著他。想他究竟中了什麽毒?想他獨自呆在屋裏有沒有犯病?想他這麽冷淡的性情,怎麽竟成了教主的男寵?想……

想來想去,直到太陽都快落山了,才依依不舍的離開那片樹林。

接下來的幾天裏,林躍依然日日早起掃地,四處打探他爹的下落,腦海裏卻翻來覆去的浮現出徐情的身影。結果他地牢尚未找著,那樹林倒是去了一遍又一遍。

幾乎每次去的時候,徐情都濕漉漉的浸在那寒潭中,麵容冷淡,鬼氣森然。

林躍雖然覺得害怕,卻總忍不住同他親近,即使惹來白眼無數,也非要跟他說上幾句話才肯罷休。

如此幾回下來,徐情被他纏不過,縱使滿臉不悅,也偶爾會應幾句話。

某日天氣極好,林躍到處逛過一圈之後,又跑來樹林裏纏人。徐情剛從水中站起來,一麵懶洋洋的穿衣裳,一麵開口問道:“你不是掃地的嗎?怎麽整日往這邊跑?不用幹活啦?”

林躍眨眨眼睛,使勁揚了揚手中的掃帚,理所當然的應:“在假山旁掃地也是掃,在這裏掃地也是掃,有什麽關係?而且這地方平常無人踏足,更應該好好打掃,否則你一個大美人卻坐在垃圾堆裏,像什麽樣子?”

他在魔教中掃了一個月的地,習慣成自然,竟隨口捏出一篇掃地經來,而且說得頭頭是道,表情極為認真。

徐情聽了差點被他逗笑,好不容易才板住麵孔,淡淡的說:“你若是不怕死的話,就盡管繼續掃下去吧。”

“我早已經打聽過了,教主最近在閉關練功,已經許久不曾露麵了,所以暫時取不了我的性命。”一邊說,一邊將手中的掃帚抬高了些,透過掃帚柄偷偷的盯著徐情看,小聲道,“而且,就算當真有什麽危險,我也照樣會跑來見你的。”

麵前這男子的相貌雖然俊美,麵容卻慘白如鬼,十分嚇人。加之動不動就劇烈咳嗽,時不時要跳進水裏泡著,實在跟鬼怪沒什麽兩樣。

但林躍也不知中了什麽邪,就是時時刻刻的想著他,一天不見他便覺悶得慌。此時見他不應自己的話,也隻是苦笑著摸摸鼻子,自言自語的說:“聽說見過你的人都隻有死路一條,我卻一直活到了現在,運氣可真是不錯。教主大人的醋勁這麽大,連見也不讓別人見你一麵,想必是極寵你的吧?你、你是不是……也一樣喜歡他?”

話落,直勾勾的盯住徐情看,眼眸黑黑亮亮,深怕他又不回答。

哪知徐情這一次的反應竟大得出奇,原本就蒼白的麵孔愈發陰沉了幾分,身體微微發著抖,眼神如冰似雪,寒意逼人。

“怎麽可能?我從來都是恨他入骨的。”說話間,輕輕喘了喘氣,將那咳嗽聲硬壓了下去,咬牙切齒的喃,“恨不得……一刀殺了他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