渚巽正在芙蓉觀和張白鈞一起吃晚飯,外套內兜忽然震動不停。

她摸出青銅符紙盒,上麵的紋路正在發亮發燙。

渚巽迅速帶上張白鈞,一路開車飆到了王妍豈家,摁響門鈴。

“直接破門而入吧。”張白鈞建議。

話音剛落,門開了,王妍豈出現在他們麵前,神色如常,看起來一點事也沒有。

王妍豈望著渚巽,驚訝道:“是你?”

繼而王妍豈臉色一沉:“你怎麽知道我家地址你跟蹤我?”

她警惕萬分地盯著渚巽,又盯著張白鈞。

渚巽沒有預料到這個發展,想不出台詞,隻得來了句:“你沒事嗎。”

“哈?你是不是有病,立刻從我家離開,否則我報警了!”王妍豈尖聲道,迅速關上了門。

她的態度一反常態,已經和第一次見渚巽時溫和的模樣有了天壤之別。

張白鈞瞪著渚巽:“什麽鬼?她屁事也沒有啊。”

渚巽皺眉,走到樓道的窗口那邊,外麵隱約可見王妍豈家複式公寓的臥室陽台。

她打了個響指,食指在空氣中劃了個圈兒。

一隻靈甲蟲晃悠悠地從陽台那邊飛了過來,停在了渚巽的掌心,通體一亮一暗。

渚巽吹了口氣,靈甲蟲重新變回了一張特殊的黃符紙。

張白鈞說:“估計是假警報,這玩意也不是百分百靈”

渚巽麵無表情道:“你這麽說自家門派的產品真的好麽?”

張白鈞的手機突然響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臉色微變,按下擴音。

一串係統女聲傳來:“錦城市區尤其是青羊區全體公務天師注意,二仙庵附近出現特大緊急情況,請速速前往出事地點支援危機應急組。”

語音重複了三次,係統自動掛斷。

隨即一個地址通過短信方式發到了張白鈞手機上,還附帶了地圖導航鏈接。

張白鈞說:“走走走。”

渚巽搖頭:“我就不去了吧,反正我也不算在職,王妍豈那邊我有點擔心。”

張白鈞:“她那不是沒事嗎,人家都要當你是變態了,當心鬧出什麽被人知道了舉報你。”

渚巽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低頭看了眼,倒吸一口氣:“是定先生!”

張白鈞:“趕緊接!”

渚巽接通電話:“定先生?”

那邊傳來一個沉穩而不失威嚴的女聲:“渚巽,你在市區?看到那則緊急通報了嗎?”

渚巽:“看到了,我在,不過”

“現在立刻趕過去,這是公共任務,完成後對你的工作有好處。”

不等渚巽回答,電話掛斷了。

張白鈞問:“定先生怎麽說?”

渚巽如實回答。

張白鈞反應很快:“那還不趕緊去?沒聽出定先生暗示你麽,完成後對你工作有好處,她這是想拉你一把,說不定你的停職能早點結束。”

渚巽回過味來,立即跟著張白鈞去現場。

定先生即是定永平女士,華國天監會雲蜀分會的會長。

她生於民國年間,周圍人都按過去的舊規矩,尊稱其為定先生。

定永平是建國前就對天監會的前期發展大有貢獻的大天師之一。

去二仙庵的路上,換了張白鈞開車,渚巽靠在副駕駛座上,陷入回憶。

她十七歲時念完了高中,無父無母,不知何去何從。

由於曾經發生的某件事,張白鈞的師父青鹿山人不肯收她為弟子,否則便是違背門規祖訓。

青鹿山人或許是看渚巽當時處在一個孤絕的心境,猜出了渚巽未來的打算,便對她說:“我這不可能收你,你的機緣不在青山。你這樣下去也不行,會和社會脫節,人總要融入集體,孤零零地飄著不是個辦法。張白鈞在天監會鍛煉,你跟著他,去當公務天師,對你很有益處。”

張白鈞同意他師父的意見,強勢地要求渚巽報考了公務天師。

天監會內部有設立大學,是國家批設的項目,三年製,畢業即能拿本科學位證。

天師大學專業少,而課程繁多,除了必修,還要參加選修。

渚巽入了天師專業,一邊學習,一邊參加實踐。

等通過了實習考查,她便正式成為了一名新人公務天師。

張白鈞有特殊的背景,是青山派的嫡傳大弟子。

他不僅資質過人,而且擅長和人打交道,會說話會辦事,很快就混得風生水起。

僅僅半年,張白鈞便從行動科被調到了定永平辦公室裏,名義上是定永平的助理,直接歸定永平管,辦事方便,不用看人臉色。

定永平辦公室的編製名額屈指可數,門檻奇高。且不是競聘製,極難進入。

人人削尖了腦袋擠破頭都想進去,卻無一例外被擋在門外。

渚巽原本想都沒想過自己能去定永平辦公室,但憑張白鈞這層關係,她去了。

有了張白鈞這層關係,渚巽被舉薦給了定永平。

張白鈞的理由很充分,渚巽天賦過人。

定永平親自考核了渚巽,渚巽也順利通過考核,拿到了定永平辦公室的珍貴編製。

可見即使走後門,也需要有實力。否則實力無法匹配機遇,結果亦然白搭。

張白鈞告訴渚巽,定永平是雲蜀分會的一把手。

大樹底下好乘涼,有定先生照應,萬一渚巽得罪了什麽人,也不至於陷入死局。

當初渚巽沒有想到張白鈞會一語成箴。

也幸而她跟了定永平,不然謝家不會讓她停職就善罷甘休。

誰不知道謝珧安因為弟弟謝元隨渚巽出任務意外身亡,一直在恨渚巽。

渚巽第一次見定永平的時候是二十歲,就像初出茅廬的畢業生第一次去見大公司的麵試官,緊張得血都衝上了臉,耳鼓膜一震一震的,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定永平不冷不熱地看著她,平靜審視的眼神讓渚巽心涼了半截。身居高位者久曆官場,所練成的閱人無數的從容,跟小輩說幾句,打量幾眼,就知道此人有幾斤幾兩。

所幸渚巽通過了麵試,獲得錄用,進入實習期。

於人情世故方麵,渚巽當時可謂一竅不通,定永平沒少批評過她。

渚巽壓力很大,以為定永平不會重視自己,結果恰恰相反。

定永平一直在提攜渚巽,在基層出了三年任務,攢夠了資曆後,渚巽和張白鈞一樣,進入定永平麾下親軍中,職位相當於比行動科其他組的其他同事高了一階。

張白鈞的聲音打斷了渚巽的回憶:“到了,把法器準備好。”

他們下了車。

張白鈞的腰間懸著他的師門法寶無用劍。

渚巽取下了脖子上掛著的一枚懷表,是她的法器。

天師們和普通人的區別在於,他們先天就擁有靈源。

天師在丹田位置安養並修煉靈源,靈力便會日益進階。

年歲越大、經驗豐富的天師,往往靈力也越高強。

不過,幾乎每個天師,都需要有屬於自己的稱手法器或者法寶。

如此才能將靈力導引出體並增幅,才可發揮出攻擊或者防禦的效用。

渚巽擁有一個極罕見的天賦,能直接以肉身控製靈力。

經過長期練習,她達到了微操靈力十分精確的程度。

渚巽便覺得自己不需要購置法器。

加上渚巽沒錢,早先一直赤手空拳出任務,常常遇險。

當時張白鈞看不下去,帶渚巽去過位於藤蘿寺後邊的琴台街。

街兩旁一溜全是老字號店鋪,負責法器的製造、販售、維修和保養。

手上佛珠盤成十多圈的店主人熱心招呼,想將店裏最昂貴的法寶推銷給渚巽。

“現在造辦法器法寶,上頭都說了,要講究一個額,那叫啥匠心精神!匠心!所以你們放心買。”

“買不起。”渚巽瞟了眼價位。

“沒事沒事,我這裏還有其他的二手法器,雖然舊了點,質量是一樣的!”店主將他們推去了倉庫。

在倉庫中,渚巽看中一隻民國時傳下來的舊懷表。

表盤是一個立體星盤,可以用來測方位。

遇到具有迷惑力的結界,或者鬼打牆,星盤能指引正確出路。

“這玩意哪能用來上陣殺敵?”張白鈞嘴角抽搐。

奈何渚巽非要這個不可,張白鈞隻得滿足了她。

張白鈞對懷表做了一番改造。

表鏈替換成了他自己不用的一根打鬼鏈,能伸縮,攻擊範圍一米五左右。

後來他又給表蓋內嵌上了一個小圓鏡子,裏邊封印著一個靈力強大的法陣,具有很高的攻擊力。

就這麽拚拚湊湊,渚巽也算是有了自己的法器。

張白鈞給取了個聽上去很高級的名字,叫鍾鏡星盤。

此時,渚巽和張白鈞趕到了二仙庵外麵的街上,隻見滾滾濃煙衝天而起。

四周早拉了隔離帶封鎖現場,將普通行人驅離,對外說是火災。

隔離帶外麵站了好幾個穿警服的人員,實際上都是天監會的。

張白鈞他們走上前,出示了執照,一個工作人員拉起隔離帶,讓他們彎腰進去。

一進去,空間微微振動,景象隨之一變。

先前所見的濃煙消失了,那隻是布置好的結界幻象,真實的場景更亂。

天師們成群結隊,揮汗如雨地跑來跑去,手裏抓著法器法寶,靈力煙花似的胡亂發射。

地上逃竄著無數個頭猶如成年哈士奇大小的蜘蛛,橫衝直撞,密密麻麻!

那些蜘蛛肢體粗壯,覆滿絨毛,還能吐蛛絲和毒液,跑跳敏捷。

一個不注意它就跳上了牆,讓體能不好的天師幹瞪眼。

張白鈞喃喃道:“啊,真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