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無冕之王
導言：世界上有很多像我們一樣渺小的人，而正是因為有了我們這些渺小的群體，才能襯托出別人的不平凡。每個人都有機會當上偉人，但每個人同樣都有可能從高空跌落。命運是公平的，有得必有失，抓住美好的，忘記那些不愉快的吧……
墨魚還像往常一樣坐在辦公室裏，一邊整理剛剛送來的文件，一邊和幾個同事忙裏偷閑，有一搭沒一搭的議論當下的熱點問題。
突然，一個人的到來打斷了幾人正在興頭上的談話，";哎，我說你們在幹嘛呢，上班還是逛菜市場呢？幾個大男人都能聊得跟長舌婦一樣嗨！你們怎麽不都辭職去做傳銷呢？";中年男子一聲恫嚇，瞬間，辦公室裏又恢複了那種死寂般的沉默。
";都不說了，是吧？";中年男子得意的捋了捋幾乎已經禿頂的腦門，又補充了一句。
";五分鍾以後，全到會議室等我！";中年男人說完，轉身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中年男子一步三搖的慢慢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當中，一時，各種噓聲不絕於耳。
五分鍾後，公司會議室，一群人靜靜坐在會議室內等待中年男人的到來。看了眼自己左上方的監控探頭，墨魚在心裏默默的歎了口氣。
十分鍾以後，一個身影慢慢走近會議室，眾人一下全站了起來。中年男子的嘴角洋溢著那種難以掩飾的陶醉感，看著周圍人那些不安的眼神，他嘴角上揚的幅度仿佛也更大了些。
";全體起立！";男子的語氣很生硬，不過也不乏一種老板特有的威嚴。
墨魚很不情願的隨著眾人一起站了起來，心想你個王八蛋，一開會就得讓人全站著聽自己在那瞎白話，法西斯也不過如此吧……
";今天，我要跟大家講一件很嚴肅的事情……";聽到這，墨魚的心情更是壞到了極點，我靠，又是這句，您那是固定開場白呢，還是小學語文老師就教過你這麽一句開頭的話？不過想歸想，墨魚的表情還是十分的順從。
";我會布置給大家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而有幸完成這個任務的人，也將獲得公司的年終大獎……";
聽到這，大多數人都不自覺的向後退了一步，心想不會吧，老板您不會又有什麽變態的想法了吧。
說句實話，墨魚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也不住打了個寒顫，回想起上次自己同事的悲慘命運，他還心有餘悸。一個月以前，墨魚所在的公司負責了一個娛樂節目的籌劃和實施工作，一個類似於達人秀的山寨節目。而就在節目開始錄製的時候，一個以偽娘身份過五關，斬六將的男性選手因為突發狀況而退出了這一賽事。為了挽救那點微乎其微的收視率，公司竟然別出心裁的讓自己人上演了一出別開生麵的鬧劇，讓自己公司裏一個純爺們兒客串了這一角色，還美其名曰，我是他弟弟，我代替我身患絕症的哥哥完成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演出……為此，還不惜重金聘請了一個狗血編劇刻畫了一個催人淚下的";感人事跡";。
";所有人站成一排！";中年男子似乎並不在意在場諸位的恐懼，繼續命令道。
不一會兒，一群人很不情願的站成一排。
";嗯，不錯……";一邊得意著眾人對於自己的順服，中年男子繼續命令道，";願意接受挑戰的年輕人向前一步走！";
就在墨魚還在發呆的時候，老板卻上前一步，重重拍了拍墨魚的肩膀。";嗯，李冬銘同誌，我果然沒有看錯你……";說著，還欣慰的笑了起來。
";不是，我……";墨魚一邊吞吞吐吐的想要解釋，一邊在心裏這群不夠意思的同事都給咒了個遍。原來，就在老板發出這一指令的時候，眾人都很自覺的朝後退了一步，就隻有自己好像先天殘疾一般呆在原地。最後，墨魚也就稀裏糊塗的成了這一任務的受命人。
";哎，年輕人不辭推辭！";就墨魚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中年男子繼續說道。
既然已成事實，墨魚也決定不再爭辯，畢竟變態一把也不會死人吧。
";老板，您說吧，什麽任務？";墨魚咽了口唾沫，一臉正氣的說道。
";就是讓你去采訪一下那個慘遭車禍，而且又有自殺傾向的男藝人而已……";中年男子說的一臉無所謂，可他還是把最重要的信息模塊給省略了，那個男藝人不僅懷有自殺傾向，更重要的是，他還有精神問題，總之，大概就是個神經病吧。
雖然很不願和那類人有過多的交往，不過墨魚還是正色道，";您放心，老板，保證完成任務。";
這個社會上，青年人一般隻有三種，第一種人，也就是普通青年，他可能會默默承受；第二種人，也就是所謂的文藝青年，他也許會說，";老板，刀山火海，在所不辭，您吃一口肉，我可以不喝一口湯，您喝一口湯，我就寧願看著";；第三種人，所謂的特二青年，當遭遇一個自己並不想完成的事件時，他們一般會說，";你去死……";然後，被無情解雇……
而很不巧的，墨魚就屬於那第二類人……
從會議室裏出來，墨魚還在想自己運氣也忒好了點，這任務竟然既不變態，也不危險。熟知，當自己身邊那群哥們兒得知這一消息時，誰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默默的拍了拍墨魚柔弱的肩膀。
墨魚百思不得其解，在自己一番瘋狂的追問之下，還是幾個好心的同事，道出了事情的原委。原來，那個男藝人在幾年前一次商業聚會的歸途中，駕車不慎與一輛20噸的大卡車相撞，後果可想而知。男藝人在那場車禍中，臉部大麵積毀容，下半身高位截癱。作為一個依靠臉麵和舞蹈來存活的人而言，結果可想而知。男藝人一時無法接受這如同戲弄一般的命運，畢竟如果一個人中了五百萬，自己開心死的幾率似乎很渺茫，但要是這五百萬都被一個小偷在無意中偷走了，那就很難接受了吧。
男藝人對於命運的戲弄完全使其喪失了求生的意念，剛剛出院，麵對他的不再是以前的光鮮，不再是世人的追捧，留給他的似乎隻剩那些惡毒的冷眼和看待怪物似的目光。最終，他選擇了死，選擇離開這個世界，從此一走了之。第一次，他割破了自己手上的大動脈，血液很快速的流了出來，不過，很快，有人發現了他，把他從地獄的邊緣救了回來。
同樣，這個事實對他而言，同樣是難以接受的，男藝人痛苦的掙紮著，在醫院的病房中，他再次選擇了輕生。在五樓的窗戶前，男藝人輕輕的對自己說了聲永別，艱難的用自己的手臂把自己再次送向死亡的邊緣。很不巧，這一次，他還是沒有成功……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他覺得每一個人都在戲弄他，每個人都想讓他醜陋的活下去，他對周圍的人也產生了一種很畸形的認識，他覺得身邊的人似乎都心懷鬼胎，讓自己活下去，隻是為了讓自己可以增添一些他們茶餘飯後以供消遣的談資。也就是在那次自殺未果以後，他更加仇恨起周圍的每一個人，甚至包括自己的父母，每一個想要接觸他的人都會收到他最猛烈的攻擊。據說一個250在和他接觸時，他義無反顧的咬掉了對方的耳朵。
聽完同事的敘述，墨魚已是一頭冷汗，心想自己真是他媽的命已該絕，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怎麽能落在了自己肩上呢？不過事已至此，該來的，想躲也沒那麽容易吧。
硬著頭皮，墨魚好一番軟磨硬泡，終於把醬子給拉下了水，和自己向城市另一段，那個男藝人的家中進發。
";喂，我想我還是別去了吧，省的人多他更容易怒……";站在門口，醬子又一次猶豫了起來。
";行啦，你小子就認命吧，你小子要真溜了，以後就別說認識我！";墨魚說這話的時候，一臉的嚴肅，全然一副說到做到的樣子。
";得，哥們兒要是去了，清明的時候記得給我燒紙……";
兩人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按響了對方的門鈴，出來開門的是一個年近古稀的老人，滿臉的褶皺，寫滿了歲月留下的滄桑。
老者吧兩人讓進屋來，不緊不慢的跟兩人做了個自我介紹，從老者的言語中得知，其實這老頭也不過五十多歲，不過，這幾年兒子帶給自己的苦痛和折磨，已經讓這張本已滄桑的臉，更加布滿了歲月的痕跡。
在一番交涉過後，老者將兩人幽幽引入一個陰暗的房間，房間很大，卻沒開燈，在房間的一個角落中，坐著一位帶著麵罩，從腰以下遮蓋著一塊毛毯，坐在輪椅上的男子。
";你們來了……";男子從麵罩後慢慢哼出幾個字來，聲音很低，也很陰沉。
看著這布置的像鬼片現場的房間，墨魚弱弱的答應了一聲，";是……我們來了。";
男子的情緒似乎十分鎮定，並沒有同事說的那樣可怕。
男子也似乎看穿了二人的緊張，竟然緩緩的用手揭掉了自己自己臉上的麵具，把那個已經不能說是臉一般的東西緩緩轉向二人。男子從鼻腔中幽幽的哼出幾個字，不屑的盯著二人。
";他們一定都把我形容的很恐怖吧？";
";沒……沒有……";墨魚強裝鎮定，結結巴巴的和男子對這話，而坐在一邊的醬子在看到那張幾乎麵目前非的臉時，已經快沒了反應。
";知道為什麽我會突然接受你們的采訪嗎？";男子並不理會墨魚的緊張，繼續說道。
";不……不知道……";墨魚還是無法克製住自己內心的緊張，小心的說道。
";哈哈，我就喜歡看你們這種膽怯的模樣！";說著，男子竟然裂開了那道布在臉上，略帶紅色的深壑，帶著顫音，笑出聲來。
";我叫你們來，我終於可以死去了，完整的死去，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男子說完，繼續發出了那種撕心裂肺的笑聲。
聽到這裏，醬子似乎恢複了一點應有的知覺，緩緩說道，";為什麽？";
";你們對死亡都很恐懼吧？";男子並沒有直接回答醬子的問題，而是又向兩人提了個問題。
二人一邊品味著周圍彌漫出的種種不安，雙腿已經有些不由的顫抖。
男子深吸了一口氣，竟然從輪椅上掙紮著想要站起來，但這一切顯然都是徒勞，一個已經沒了雙腿的人，又如何能站起來呢？
墨魚和醬子二人緊張的盯著眼前這位的一舉一動，墨魚的額頭上此刻已經見汗，看著這樣一個完全沒有健全可言的怪物，誰又能不膽顫呢？
";你……你想幹什麽？我……嶽父可是刑警隊長！";墨魚一邊假裝鎮定，一邊結結巴巴的威懾著對方。
這話一出，醬子還真差點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不過眼前這位帶給二人的壓抑感還是讓醬子把那個笑容硬生生的給逼了回去。
男子沒有理會墨魚毫無邏輯的言語，隻是伸手夠過差自己還有一段距離的一個杯子，貪婪的飲盡杯中殘留的水分。
";其實，我以前也隻是向你們一樣的小人物，我每天像狗一樣廢寢忘食，每天都像驢一樣辛苦勞作，為的就是能有一個出頭之日。不過，在我二十五歲之前，我依然一事無成，女人離我而去，同事對我冷眼旁觀，一切人看我的目光比起垃圾也好不了多少。眼看在我之後進入的人一步步爬到了自己頭上，體會著別人無故加給自己的鄙夷。我忍了，我沒有抗爭……";說到這，男子頓了頓，醞釀了會兒情緒，雙眼無神的望著前方，仿佛醬子和墨魚隻不過是自己眼前的空氣而已。
";不過，不久之後，也就是在我的二十五歲生日之後，我終於迎來了自己生命中的那一縷曙光。我終於知道，上帝真的會帶著幸福來敲響那些有理想主義者的門，那天我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代替某位演員演出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個角色，而也正是因為這個角色，我一炮走紅，成了萬人追捧的對象。可以說，成功來得太突然了，突然的讓我有些忘乎所以，看著眼前那些對我冷眼旁觀的人現在對著我唯唯諾諾，那些以前對我挖苦諷刺的人現在卻在忙著對我阿諛奉承，我知道，我真的成功了。不過，我似乎是得意的有些過了頭，在一次商業活動過後，我因為醉駕，最終成了現在的樣子。";說到這裏，男子用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臉看了看墨魚二人的表情。";我想接下來的事情，你們都應該知道了，一個人接受成功總比接受失敗要快，而從高出跌落，更是一件令人慘不忍睹的事情。那些人又恢複了以前對待我的態度，甚至那些以前我所謂的粉絲，他們也毫不留情的開始了對我的人身攻擊，我受不了了，我不能成為這個世界的笑柄。";
說道這裏，男子的語氣開始激動了起來，";我想死，可是這個世界連死都沒那麽容易，命運似乎總是喜歡戲弄於我，割腕、服毒、跳樓，這幾年，我試過了所有的自殺方式，甚至就連自己放開家裏的煤氣，我最後還是被人救了過來。不過，我這次終於可以如願以償了，因為我被診斷出了一種無藥可救的絕症，一種無藥可醫的病！";男子說著，竟然放聲狂笑起來。
";你們走吧，今天的采訪結束了！";男子操縱者輪椅，轉過背去，再也沒有說什麽。
墨魚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最後還是被醬子攔了下來。
兩人怏怏的走出那棟居民樓，一路無話，二人的內心都有了一些平時不曾有過的感觸。
回到公司，墨魚並沒有把男藝人的事情公諸於眾，最後，他選擇了辭職……
兩天後，報紙上傳出了男藝人自殺的消息，是的，他終於結束了自己苦痛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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