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野戰

大敗明軍,又奪下了開鐵之後,老奴並沒有高枕無憂,他的還有一個對手,那就是同樣身為女真的葉赫部。

野豬皮把主力放在對付葉赫上麵,代善率領兩紅旗看家。最初得到白蓮教的邀請之後,代善沒有太在意,他不太相信白蓮教能鬧出多大的事情,隻是讓兒子碩托領兵去打秋風,有便宜就占!

可是等到白蓮教真正鬧起來之後,代善卻大吃一驚,從遼陽到沈陽,數萬教眾好像憑空冒出來一樣,把遼東攪得天下大亂。

這時候代善才急匆匆帶了兩千多士兵前來支援。結果走到半路,正好遇上了李永芳,將事情一說,代善氣得差點掐死李永芳。

代善火急火燎的到了奉集堡,結果又被張恪痛罵了一頓,這位大貝勒簡直就是流年不利,八字全陰。

他的倒黴事才剛剛開始,於偉良領著人馬殺來,這小子第一次參加大型會戰,竟然比張恪還要生猛。非但沒有立刻結陣自保,反而領著親兵營直接衝了上來。

曾幾何時,大明的軍隊竟然敢和後金打野戰了。代善簡直氣樂了,隻是讓一個牛錄的士兵迎上去,他有足夠的把握能把明軍打得稀裏嘩啦。

不過代善還是小看了於偉良,他當上遊擊時間不長,可是這小子練兵很有一套,他專門招募了一百名弓馬嫻熟山民獵戶子弟,親自訓練,戰力提升飛快。

兩支人馬迎頭相撞,獵戶子弟根本不知道什麽女真滿萬不可敵的鬼話,他們竟然搶先開弓,射出了第一輪箭雨。

明朝的弓箭比起建奴的重箭輕了非常多,雖然穿透力有所下降,但是能射得更遠。

鋪天蓋地的弓箭落下來,受傷的建奴不計其數。有一個家夥正在抬頭,結果麵門上挨了三箭,痛叫落馬。

等到建奴還擊的時候,已經被射死了五六個人,其餘受傷的人更多。

先聲奪人,於偉良和部下給外的振奮,他們衝到了建奴麵前二十步左右。急忙從後背取下短槍,借著馬力,猛地投擲出去。

標槍的力道比起弓箭還要大,這下子又有十幾名建奴被擊斃。

以往明軍在野地交戰。差不多要十個換一個,而且往往死了一點,其他人爭相逃跑。

這次可不一樣,竟然是建奴死的人更多,一霎時於偉良得意洋洋,他領著親軍營大殺大砍一番,沒等建奴圍上來,從容退回軍陣。

竟然在野戰損失了二三十人,代善幾乎要氣炸了。他索性下令先放棄奉集堡,轉而攻擊這些膽大包天的家夥。

城頭上的張恪舉著千裏眼看來,他也被前來援救的明軍嚇了一跳,這是哪來的家夥啊。竟然敢打野戰,夠凶狠的!

劉希偉、杜擎他們都眼巴眼望的看著。眼見得代善指揮著手下部隊衝了上去,喊殺聲震天動地,雙方就在城下展開了混戰。

士兵們高舉刀槍。互相拚命砍殺,戰鼓聲,槍炮聲。咒罵聲,慘叫聲匯聚在一起。

明軍絲毫不知道畏懼,竟然和建奴殺得有來有往,互不相讓。

“有種!”劉希偉笑著豎起了大拇指,說道:“張大人,你看城外的戰鬥如何,我大明的士卒能不能贏!”

張恪微微搖搖頭:“剛開始打得還不錯,可是漸漸的問題出來了,訓練不紮實,戰陣越來越鬆散,一旦被建奴突破一點,很容易全線崩潰!”

仿佛在驗證張恪的話,於偉良的左翼出了問題,建奴死兵猛撲,士兵雖然殊死抵抗,可還是不免步步後退,方陣被打出了一個凹陷,看起來岌岌可危。

杜擎也看得清清楚楚,臉色變得蒼白起來。

“大人,您看該怎麽辦?”

“援軍是就咱們的,還能怎麽辦,跟著我一起出城!”張恪大聲說道。

“就等大人命令呢!”

張恪把大清堡的士兵全數集中起來,充當中軍,劉希偉帶著二百名刀盾兵和炮兵在後麵支援,杜擎則是率領著一百名夜不收壓住兩翼。

和建奴野戰,恐怕有這個膽子的將領並不多,張恪心裏也有擔憂,可是他不願錯失機會,大隊騎兵都被吸引走了,最大的威脅沒了,要是還不敢拚,還算男人嗎?

……

奉集堡南門大開,張恪領著人馬,從屁股後麵就向代善壓了上來。

代善久經大敵,當然留下了人馬應付城內的士兵,一百多名士兵組成了進攻的尖刀陣型,和當年與嶽家軍大戰的金兵沒有太多的區別。

在軍陣前麵是二十幾名身披雙層鐵甲的死兵,後麵跟著銳兵和弓箭手,最後是精騎殿後,打開缺口之後,立刻投入擴大戰果。

滿清自詡騎射無雙,其實他們很多時候都是靠著步兵打贏的,騎兵隻是最為決定勝負的突襲力量。

這些集結好的建奴在一個牛錄額真的指揮之下,向著張恪大膽衝來。

跑在最前麵的死兵披著兩層鎧甲,手裏還拿著厚厚的盾牌和長刀等武器,卻能夠奔跑如飛,光是這份體力就讓大明的軍隊汗顏。

他們身上的鎧甲能夠防備大多數的弓箭火銃,隻要衝到了近前,殺死一兩個明軍,身邊的人就會潰敗。想要殺死一個死兵,大明往往要付出十倍的代價,甚至還不止。

建奴快速的接近,一百五十步,一百步,八十步,七十步……

他們越跑越感到納悶,按照往常的經驗,這些明軍承受不住壓力,會早早地開槍,射擊之後,又來不及裝填,火銃就成了燒火棍。

可是眼前的明軍太奇怪了,都進入了六十步的距離,尚且不知道開槍,他們是瘋子嗎,還是被嚇傻了!

有些人本能地察覺不妙,隻是他們還要繼續向前。

張恪看著衝上來的建奴,嘴角微微帶著冷笑。經過昨天的戰鬥,張恪已經清楚知道了己方火銃的殺傷力。

五十步的距離,差不多能有致命的殺傷力,五十步之外開槍等於是浪費,這個距離和建奴弓箭手的射程差不多,其實這就是勇氣和紀律的較量。

張恪也不免捏著一把冷汗,野戰畢竟不同於守城,沒有堅城的依靠,士兵們的壓力就會成倍增加。

一定要撐住!

終於建奴進入了五十步以內,張恪這才大喝一聲:“射擊!”

吳伯岩接到了命令,使出渾身的力氣,聲嘶力竭地喊道:“開火!”

前排二十名火銃手早就單腿跪地,火繩嗤嗤燃燒,做好了戰鬥準備,一瞬間他們叩響扳機,黑火藥迅速燃燒膨脹,將鉛丸推向了建奴。

砰砰砰!

衝在最前麵的建奴渾身如遭雷擊,足足有十幾個人倒下去,身披兩層鎧甲的死兵就像是人肉坦克,柔軟的鉛丸並沒有穿透他們的鎧甲。

可是這不代表著他們就能幸免。鉛丸帶著巨大的動能,就仿佛是一枚重錘,擊在身上。鎧甲之下的皮肉筋骨一瞬間都被震碎了。

有人筋鍛骨折,摔倒在地,有人被擊中了胸腹部,裏麵的內髒都震碎了,一張口,暗紅色的血塊噴出來,順著七竅冒出血沫子,眼看不活了。

穿著兩層鎧甲尚且如此,那些隻有輕甲的弓箭手,甚至沒有甲胄輔兵更是不堪一擊。腦袋被打得萬朵桃花開,胳膊腿飛上了天,胸前鑽出大窟窿,內髒滿地流。

活生生一副地獄才有的模樣,第一批火銃手射擊完畢之後,立刻後退,後麵的兩排交替射擊。

透過薄薄的硝煙,張恪親眼看到一個穿著三層鎧甲的分得撥什庫被擊中了咽喉,腦袋硬生生從脖子上打飛,摔倒了一丈之外。

別說建奴吃驚,就連劉希偉都把眼睛睜得老大,同樣是火銃,他們手裏的比起燒火棍還不如,張恪竟然有如此犀利的武器,簡直人比人氣死人!

轉眼之間,就有二十幾名建奴被擊斃,如此恐怖的殺傷,實在是太駭人聽聞,就算是拿著厚重盾牌的死兵也是一樣,還有什麽人能擋得住明軍的火銃嗎?

就在猶豫之時,後麵戰鼓敲得震天響,從鼓聲中他們似乎能聽到大貝勒代善的憤怒。還等著什麽,殺!

“大金的勇士們,衝!”

牛錄額真親自領著白甲兵上來支援,建奴終於突到了三十步以內,他們後麵的弓箭手急忙張弓搭箭,一支支歹毒的弓箭射來,霎時間就有三四名火銃兵被射中。

“火銃兵,後撤!”

“後撤!”

火銃手們迅速退入了戰陣,刀盾兵和長槍手立刻衝上來迎敵。他們和建奴撞在了一起,有個建奴的專達揮起斧頭,猛地劈開士兵的盾牌。

斧頭去勢不減,竟然砍中了士兵的肩頭,這名士兵竟然忍著骨頭斷裂的劇痛,猛地用另一隻手抓住了斧頭。專達用力往回撤,連扯了兩下,竟然紋絲不動。

這時候兩條長槍就像是怪蟒一樣,又狠又準地刺出,正中建奴的胸腹,穿透了鎧甲,刺穿裏麵的髒腑。

專達滿嘴冒血,身體軟軟地倒下去,臨死前他還在盯著那個士兵,究竟是什麽力量在支持著他,堂堂大金勇士和一個小兵同歸於盡,實在是不甘心!

受傷的士兵躺在了地上,臉上露出一絲笑,嘴裏喃喃說道:“爹,娘……兒……兒子沒丟人!大……大人……會……照顧……”

士兵頭一歪,沒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