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十四章 喜極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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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銃的響聲壓過了一切,一片片的硝煙騰起,就標誌著建奴倒在了衝鋒的路上。義州兵的火銃在六七十步的距離上能輕鬆擊穿兩層鎧甲。即便是沒有穿透,也能震碎骨肉內髒,造成嚴重的內傷,幾乎沒有救治的可能。

而且經過幾個月的時間,張恪手上的魯密銃超過了兩百杆,每一個魯密銃手都是精挑細選的,他們就是戰場上最凶悍的獵手。

離著一百步之外,他們能輕鬆擊穿韃子的鎧甲,把一個個韃子軍官送上西天!

建奴手下或許有百步穿楊的射箭手,不過這樣的人物絕對稀少得令人發指,個個都是寶貝疙瘩兒!

可是裝備了魯密銃則不一樣,隻要有射擊天賦,加上勤學苦練,百步之外的命中率至少在三四成以上,甚至能超過一半!

坐擁兩百多神射手,建奴的軍官倒了大黴。

誰衝在最前麵誰先死,誰是軍官誰先死。其餘的韃子隻能眼睜睜看著,領頭人被幹掉,他們沒有任何辦法。隻要衝到了五六十步的距離,其他的火銃手就會把他們轟成馬蜂窩。

數以百計的騎兵倒在了衝鋒的路上,鮮血,斷肢,嚎叫的傷員,傻愣愣的戰馬,構成了最恐怕的地獄畫卷!

嶽托還在指揮攻擊賀世賢,他根本沒有把義州兵看在眼裏,隻要幹掉最善戰的賀世賢,沈陽唾手可得。

正是抱定這個念頭,嶽托才派出騎兵糾纏義州兵。

結果完全出乎嶽托的預料,他的騎兵死傷大半,被打得節節敗退。義州兵邁著穩健的步伐,就像是一麵山嶽,無情地碾壓過來。

火銃手竟然比起騎兵還要威武雄壯,“殺奴”的吼聲不絕於耳。

“貝勒爺,您看怎麽辦?”手下臉色慘白的問道。

“張恪,一定是張恪!”嶽托把牙齒咬得咯咯響!

遍觀明軍的火器,賀世賢的火銃代表了最高水平,有效射程也隻有三五十步,能在六七十步之外斃敵的,唯有接連取得大勝的義州兵!

黑色的戰旗迎風飄揚。張字顯得格外耀眼,自己的二弟就是死在對麵的人手裏,仇人見麵分外眼紅,嶽托幾乎被怒火點燃了。

“殺!塔齊,給我殺了張恪!”

“是,主子!”

一個粗壯的奴騎躍馬而出,隨同著他的還有兩三百騎兵,這些騎兵和剛才的完全不同,他們個個披著三層鎧甲。**的戰馬都膘肥體壯,好像歡龍相仿。

塔齊提著大斧,衝在最前麵,其餘的建奴緊緊跟隨。他們形成了一個箭頭的形狀,塔齊帶著重騎在前麵,後麵跟著弓箭手。陣型密集,速度驚人地衝向義州兵。

“哈哈。來得好!”

張恪站在高大的元戎車上,令旗揮動,馬如峰急忙帶領著麾下的一把士兵加強中軍。三列火銃兵變成了六列,大家凝神靜氣,等著建奴自投羅網。

洶湧的建奴越來越近,馬蹄的聲音不停從大地傳來,好像最激昂的戰鬥音符,每個人不由得熱血沸騰,尤其是第一次上戰場的士兵手心冒出了細膩的汗水。

“射擊!”

幾乎條件發射一樣,上百杆火銃一起開火,聲音之大,竟然把騎兵的馬蹄壓了下午。透過硝煙,隻見領頭衝擊的建奴如遭雷擊,有二十個人掉落戰馬,被淹沒在了自己人的馬蹄之中。

“第二列……射擊!”

火銃聲再度響起,又是十幾個韃子落馬,塔齊隻覺得身邊稀落了很多,他的肩頭也被彈丸掃中,火燒火燎的疼痛。

塔齊紅著眼睛,大聲呐喊:“衝,勇士們,給我衝!”

雙方距離越來越近,有些韃子抽弓搭箭,準備向義州兵射擊。而義州兵的士兵滿眼都是決然的神色,他們毅然邁著大步衝上來,槍聲依舊整齊。

韃子接二連三地倒地,火銃手們也發出悶哼,他們的軀幹和四肢插上了凶狠的雕翎箭。

有輔兵立刻把傷員拖走,後麵的士兵立刻補充,槍聲依舊密集。

塔齊無論如何拚命,都沒法衝到義州兵的近前,反而是損兵折將。韃子的弓箭手也拚了命,他們不停射出致命的弓箭。

雙方都在對方的射程之內,每時每刻都有人中槍有人中箭,生死對拚,需要何等的勇氣,何等的果決!

義州兵對殘酷的傷亡恍若未聞,他們義無反顧地頂上去,向著韃子射出致命的鉛丸。兩邊的屍體堆積,血水染紅了腳下。

塔齊和無數明軍廝殺過,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悍勇的對手,步兵對抗騎兵,竟然一步不退。他從心底被懾服,明軍不是懦夫,他們也不是百戰百勝!

“衝!”

塔齊嘶吼著,他要拚命一搏,戰馬如飛,塔齊伏在馬背上,狠命的抽打戰馬。

三十步,二十步,十五步……再近一點,就能衝到義州兵的麵前了!

啪!

清脆的槍響,一枚子彈擊中了塔齊的頭盔,頓時頭盔粉碎,腦漿子橫飛,不光是他,就連他的戰馬都被打碎了腦袋,跌倒在地上。

“射擊!”

兩旁的火銃手已經圍了上來,密集的槍聲爆豆一般,殘存的騎兵成片倒下去。麵對著無法戰勝的對手,建奴第一次感到了空軍,他們再也不顧命令,轉身就跑。尤其是剛剛和義州兵對拚的弓箭手,他們更是深深地湧起一股無力感。

明軍舍身赴死的勇毅讓他們從心裏恐懼,甚至生出了永遠不要和這支部隊交戰的念頭。

眼睜睜看著三百多騎兵被吞掉,嶽托簡直疼得發瘋,那可是他鑲紅旗最精銳的勇士,一下子全都損失了,他的實力毫無疑問會成為八旗的倒數第二——那第一是誰,毫無疑問就是連旗主莽古爾泰都死在張恪手裏的正藍旗。

“張恪,此人必為大金的勁敵!”

嶽托恨不得把張恪抓起來。生吞活剝。可是他隻能想想,現在真正危險的反而是他自己!

賀世賢的人馬在得到援救之後,士氣如虹,拚死命的反擊。張恪的人馬呈扇子麵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剩餘的建奴已經失去了拚命地勇氣,他們向著兩旁拚命逃竄,跑得晚了,就隻能做火銃下的鬼魂!

“走!”

嶽托有一萬個不願意,他還是跺了跺腳。在親信地保護之下,向著北方逃走……

“伯父,您還好好吧,小侄來晚了!”

“不晚,一點都不晚!”

賀世賢抓著濃密的胡須,哈哈大笑。

“永貞,早就知道你的火銃兵犀利,沒想到竟然能厲害到這種程度,和建奴騎兵對拚。竟然穩穩勝之,伯父佩服啊!”

張恪被誇得有些臉紅,急忙說道:“伯父,嶽托的主力被您拖住了。不然小侄也沒法勝得這麽容易。”

“不用謙虛了,賀安,你還不滾過來!”賀世賢一聲怒喝,渾身是血的賀安急忙跑過來。

“父帥。有何吩咐?”

“你小子光知道打打殺殺,一點不長進,如何繼承我賀家的門風!從今往後。你就去永貞帳下聽用,從小兵做起,好好學學怎麽練兵怎麽打仗,知道沒有?”

賀安快到三十了,張恪還不到二十,懸殊的年齡差,讓這位少帥有些撓頭,可是賀世賢一瞪眼,他哪敢違抗。

“張大人,懇請收留!”賀安單膝跪在張恪的麵前。

“世兄快快請起,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互相照應才是!”

幾個人說了兩句,賀世賢眯縫著眼睛。

“永貞,嶽托被殺得喪膽了,我們不能放了他!”

張恪說道:“伯父,小侄也想殺了嶽托,可是時間不等人,於偉良還被困在撫順,危在旦夕。我們該趁著建奴沒有防備,立刻去救於偉良才是!”

賀世賢一拍腦袋,說道:“我都給高興忘了,可不能讓於小子丟了命!”

……

撫順城頭,一杆殘破的龍旗飛揚,城頭上一塊一塊的血斑,有士兵的,也有建奴的……

於偉良靠在垛口,呼呼喘氣,俊俏的小白臉布滿了傷痕,咧咧嘴就疼得鑽心刺骨。

“大人,吃點吧!”

親衛捧著一塊肉過來,於偉良看了一眼,胃裏不由得發酸,張口大吐,卻隻是幹嘔,一滴胃液也吐不出來。

“大人,這是馬肉,你放心吃吧!”

於偉良神色一愣,顫抖著手把肉抓在了手裏,默默地咬著,從眼角落下了傷心淚。他們攜帶的軍糧不多,城裏也沒有多少剩餘,十天時間軍糧就吃光了,滿城找能吃的,老百姓的糧食,牲畜,家禽,甚至是老鼠,全都掃**一空。

到了二十五天之後,再也沒有任何可吃的東西。於偉良還清楚記得,那天他巡邏的時候,在城角發現幾個士兵架著大鍋煮肉,翻騰的熱水中,一條滿是黑毛的大腿深深刺痛他的眼睛。

人竟相食,地獄才有的圖景活生生出現在了眼前,整整一夜,於偉良第一次感到了徹底的沮喪……

抓著馬肉,於偉良突然看了看士兵,說道:“還剩多少戰馬了?”

“回大人,隻有三十匹了。”

“都殺了吧,給每個弟兄們都分一塊!”

“這怎麽行!”士兵嚇得豁然站起:“大人,沒了戰馬,還怎麽突圍啊?”

於偉良淒慘地笑了笑:“還能突圍嗎?都吃飽了,咱們和建奴血拚一場,不枉在世上走一回!”

於偉良從地上爬起來,向著城下看去:“老子就算是死,也不會學李永芳的!”

“傳我的命令……”於偉良話沒說完,突然城外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炮響。

總攻還是來了,看來連最後一頓飽飯都吃不上了……於偉良苦笑著搖搖頭,最後一絲力氣都被抽空了。

“大人,大人,是援兵,援兵來了!”突然瞭望的士兵大聲喊道。

於偉良揉了揉眼睛:“弟兄們,有救了,我們有救了!”

在一片歡騰之中,於偉良偷偷擦去了眼角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