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硬骨頭汪文言

汪文言不是進士,不是舉人,甚至不是秀才,他出身小吏,最高的學曆隻是國子監監生,而且還是花錢捐的。

按理說螻蟻一般的人物,和東林黨有著十萬八千裏的距離。不過汪文言確實成了東林黨,而且還是繼顧憲成和李三才之後,東林最重要的活動家。

以致史書上有如是評價:以布衣之身操控天下!

汪文言對東林黨的最大貢獻就是他結識了朱常洛的貼身太監王安,由此幫著東林拉上了朱常洛父子這一條線。在萬曆駕崩之後,東林黨傾力表演,鯉魚翻身,成了輔佐新主的重臣,實力膨脹到了頂點。

自古盛極而衰,東林黨提前遇到了張恪這個勁敵,不光折損了大學士劉一璟,內廷的最大助力王安也死在了魏忠賢之手。

隨之而來,老魏和客氏在天啟身邊夜以繼日地說著東林的壞話,大勢越來越向著不利於東林的方向滑落……

和張恪談完之後,老魏立刻叫來了錦衣衛都指揮使許顯純。

許顯純是武進士出身,其實在明朝考武進士並不容易,不光需要考校騎射功夫,還要考研策略的本事,簡單的說要文武全才。

許顯純便是如此,身材雄壯,走路生風,儒雅之中帶著威嚴,深得老魏賞識。

“拜見幹爹!”

“起來吧!”魏忠賢微微一笑:“咱家問你一人,汪文言你可知曉?”

“當然知道!”

許顯純眼前一亮,急忙說道:“幹爹,汪文言可不是省油的燈,他遊走京城多年,上至公卿大臣,下至販夫走卒,無一不交。手段通天,是葉向高的左膀右臂!”

許顯純試探地問道:“幹爹。您想對付此人?”

“沒錯!”老魏幹脆地答道:“這次東林漏了馬腳,惹得聖上不快,豈能放過他們!”

許顯純十分讚同,笑道:“幹爹,汪文言這家夥挑撥離間,浙黨,齊黨。宣黨,楚黨等人全都恨之入骨,奈何有葉向高等人護著,沒人能奈何他,不過幹爹要想拿他,順藤摸瓜。保證能釣到大魚!”

老魏精神振奮,笑道:“好,你這就去辦,馬上抓住汪文言,嚴刑拷問!”

打發走了許顯純,老魏靠在椅子上,自語道:“張恪此子知道的怪多的”

……

棋盤天街。首輔官邸。

葉向高端然危坐,一張老臉,滿是憤懣憂慮。

“老夫下朝就在思索,張恪絕非什麽寬宏大度的人,他在朝堂上並不是放了咱們一馬,而是要放長線釣大魚。”

趙南星還有些疑惑,說道:“元翁,你是不是高估張恪了。他剛剛死裏逃生,從遼東回來,就能製定如此陰毒的計劃?”

深知張恪厲害的大學士韓爌說道:“太宰,張恪年紀不大,但是精於算計,又和魏忠賢等閹宦過從甚密,說不定他們聯手設計也不一定。”

“唉!”左都禦鄒元標歎道:“說到底還是咱們急躁了。要是等著張恪回來,摸清情況,再動手也不遲。結果弄成了構陷功臣,在天子那裏失分。自然讓閹黨有了可乘之機。”

葉向高說道:“百姓有句俗語,知道尿炕就睡篩子了。誰能遼東張恪這小子在一片大敗之中,竟然打贏大戰,還拉來了一個朝鮮人給他作證,難道他有諸葛近妖的算計不成,提前做了準備?此人真是太可怕了!”

葉向高搖頭歎息,饒是他幾十年的宦海沉浮,也沒有辦法化解眼前的難題。

坐在門邊的左光鬥一直在聽著,他突然說道:“元翁,諸位大人,我剛剛打聽到一些消息,那個李貴身上並沒有朝鮮國書,獻給聖上的禮物都是在天津采買的。”

“什麽?”

幾個東林大佬一下子都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起來。

“你是說張恪弄了個假冒的朝鮮使臣,果然卑鄙!”趙南星氣得山羊胡子亂抖,罵道:“好個奸猾的擰成,老夫這就上奏彈劾他!”

“慢!”

“元翁,你還有顧慮不成?”

葉向高搖頭苦笑:“我們就是吃了急躁的虧,難道還不知反省嗎!眼下朝廷需要勝利,皇上做夢都想萬邦來朝,有了朝鮮朝貢,皇上正在歡喜。我們攪了皇上的興致,隻會給張恪製造攻訐我們的借口,得不償失!”

左光鬥不以為然地站了起來,大聲說道:“元翁,恕下官不敢苟同,李貴是假的,渾河大戰也就是假的。真假是非如此,我們斷不能因為曲意逢迎,就不顧大是大非!下官不才,願意親自上書,死劾張恪,大不了舍了性命不要,也要讓這個小奸臣原形畢露!”

左光鬥說得慷慨激昂,韓爌卻像是看白癡一樣,看了他一眼。

“浮丘,當時就是你帶頭彈劾張恪,才弄得如此被動,此時再魯莽上奏,隻會害死大家!”

“韓閣老,難道都怪我左光鬥嗎!”左光鬥豁然站起,須發皆乍,說道:“我上奏還不是為了化解不利局麵,誰能料到張恪不隻是活著回來,還立了功。我左光鬥做事無愧於心,大不了一顆頭顱而已,有什麽好怕的!”

危機關頭,東林黨的這些人終於產生了分歧,左光鬥和韓爌吹胡子瞪眼。

“不要吵了!”鄒元標憤怒的一拍桌子,訓斥道:“眼下是什麽時候,自己人不能亂。李貴的事情不能放過,如果他是假的,那張恪的死期就到了!不過不能貿然上書,我們必須想好對策。”

葉向高深以為然點點頭,笑道:“南皋兄,你有什麽妙策?”

“既然是朝鮮人,就該讓朝鮮方麵說說真假。我提議讓禮部向朝鮮行文,督促朝鮮派遣使團前來。李逵見李鬼,張恪的鬼把戲自然被戳穿!”

“好!”葉向高笑道:“真妙策也!”

和張恪鬥了幾回,東林黨也學聰明了,正麵交鋒太危險了,隻有隱藏背後,打悶棍。下黑手,殺人於無形,才是最好的辦法。

左光鬥想了想,說道:“總憲大人此計甚妙,可是去朝鮮一來一回,要幾個月時間,到時候隻怕朝堂勝負已分。別忘了那幾個告狀的百姓可是落在了張恪的手裏,他要是做文章,隻怕……”

左光鬥沒有往下說,可是在座的都明白,那的確是個隱患……

葉向高尋思半晌,說道:“那幾個人必須除掉。我會想辦法,另外咱們少不得要犧牲幾個人,給皇上一個交代,再有老夫明天會上書,請求聖上任命張恪為遼東經略,統領全軍,守禦遼東!”

要給他封官啊?

其他幾個人麵麵相覷。都摸不著頭腦。難道要向張恪認輸不成,未免太丟麵子了吧!

他們想不明白,可是同為閣老的韓爌卻忍不住驚呼出來,要給首輔伸出大拇指叫好!

以文馭武是大明朝的傳統,兵備道,巡撫,總督,經略。文官一層層把武將踩到了腳底,甚至生殺予奪,全在一言之間,一品總兵,也不過是奴婢而已!

偏偏冒出一個異類,讓武將出任經略,執掌一方。等於是站在了所有文官對立麵上。到時候必定天下紛紛,甚至可想而知,光是彈劾奏折就能把張恪給淹沒了!

這就是欲取先予,架到火堆上烤!

葉向高把張恪視作平等的對手之後。首輔的眼界和手段就展現出來。趙南星和鄒元標等人領會不了,無關智力,隻是身處位置不同。畢竟內閣才是大明的權力中樞,能站在山巔,俯視天下……

東林剛剛定下策略,突然有管家跑到了葉向高的耳邊,嘀咕了幾句。首輔大人突然眼前一黑,痛叫連聲,摔在地上。嚇得其他人顏色大變,不知所措。

錦衣衛詔獄燈火通明,許顯純,朱七,還有幾位在京的太保全都並排站立,能讓他們集體出動,受刑的這位也足以自豪了!

“我汪文言不敢說是條漢子,可是出賣朋友的事情斷然不會做的,你們隨便來吧!”

“好,我倒要看看你的骨頭硬,還是我們的刑具硬!來人,動刑!”

許顯純一聲令下,錦衣衛的校尉一起動手,先是鞭子,接著夾棍,烙鐵,老虎凳……林林總總的刑具,讓人瞠目結舌,不到兩個時辰,汪文言就昏迷了三次,渾身上下鮮血淋漓,猙獰可怖!

一桶涼水,汪文言再度醒來,他輕蔑地看了看許顯純等人,冷森森笑道:“我還以為錦衣衛多厲害呢!這些玩意汪大爺在牢裏早就見過,不過爾爾!”

被犯人鄙視,簡直就是在羞辱錦衣衛兩百多年的凶名!

許顯純暴怒,獰笑道:“小子,你找死!來人,拿鐵釘來,給我釘近他的耳朵!”

兩個赤膊的校尉急忙點頭,轉眼拿來了三寸多長的釘子,獰笑著塞進了汪文言的耳朵。隻要錘子落下,釘子進入腦袋,小命就完蛋了!

汪文言伸長了脖子,歇斯底裏地喊道:“來啊,不敢釘,你們就是孫子!”

“動手!”

“慢!”

牢門推開,從外麵走進來一個人。

“是張大人!”朱七驚喜地說道,許顯純也急忙施禮。

“來的冒昧,請諸位見諒,汪文言是小吏出身,賊骨頭硬著呢,還是交給我吧!”

張恪看了看遍體鱗傷的汪文言,皺著眉頭說道:“去,把他解下來,再給上點金瘡藥,找一間幹淨的屋子。”

錦衣衛的這幫人不解,可還是按照張恪所說的去辦了。

天字一號牢房之中,汪文言趴在潔白的床單上,有氣無力地喘息著。

“殺了我吧,我什麽都不會說!”

“哈哈哈,如你所願,來人,把他的腕子割開,讓他流幹了血,去死吧!”張恪朗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