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開戰

昏暗的油燈之下,張恪奮筆疾書,兩三年的曆練下來,張恪的毛筆用的越發順手了,書法雖然比不上當世的名家,但是鐵畫銀鉤,力透紙背,頗有武將的霸氣和張揚。有些趨炎附勢的還專門垂涎張恪的書法,到處盛讚儒將的風采。

人在高位,這種事情就免不了,張恪倒也不在乎,他眼下隻想著把草原一戰打好,徹底站穩腳跟。

一直到了三更十分,張恪挺直腰背,關節劈裏啪啦作響。

“杜擎!”

門外腳步聲起,杜擎急急忙忙跑了進來。

“大人,有什麽吩咐?”

張恪拿起了三封信,說道:“這三封信一封是給兵部尚書張鶴鳴的,另外兩封分別給薊遼總督王象乾老大人,和宣大總督張樸。此次蒙古各部雲集,後方必然空虛,我們兵力又不夠,縱然能打贏,也沒法全殲。既然是功勞嗎,大家一起來,讓薊州和宣大也出兵,至少能牽製一下韃子。”

在官場上吃獨食顯然是不行的,張恪這兩年已經弄得太耀眼了,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不能悶聲發大財,也要學會分享不是!兵部尚書張鶴鳴和薊遼總督王象乾年紀都不小,不過還算知兵,至於張樸,聽說拜在了老魏的門下,算起來大家也是盟友。分他一點好處,也給九千歲臉上貼點光彩。

算計的不錯,可是杜擎苦笑道:“大人。恐怕不成了,宣大總督換人了?”

“幾時的事情?換了誰?”

“是熊廷弼!”

一聽這個名字,張恪頓時吃了一驚。熊廷弼下台和張恪折騰的有很大關係,後來東林黨更是想啟用熊廷弼再度出任遼東經略。

可是鞭屍楊漣這個生猛的舉動,嚇傻了所有人。

中國人講究人死不結仇,既然仗義死節,有什麽錯誤就揭過去。可是這次鞭屍卻改變了習慣。

身為朝廷命官,就有屬於你的責任,無能也是一種罪!而且罪大惡極!

鞭屍楊漣不光打了言官的臉。也嚇傻了滿朝的大員,誰也不知道會不會落一個鞭屍的下場。弄得遼東經略空虛了好幾個月,直到王在晉膽大,也有信心,而且和遼東的驕兵悍將也沒有矛盾。才出任了經略。

至於原本的熱門人選熊廷弼則是一番運走之下,調到了宣大。

“山西人好手段啊!”

張恪暗暗歎了口氣,因為袁應泰的慘敗,熊廷弼此時的名聲很不錯,很多人都替他鳴不平。不過就是這樣,還不足以讓他出任宣大總督。

宣府和大同是山西人通向草原的門戶,曆來的總督都是他們的自留地。很顯然熊廷弼能調去,肯定是他們同意的。

難道是上次自己偷襲大同,拿下了王登庫。讓山西人忌憚,所以弄一個有本事,又和自己不睦的。省得重蹈覆轍……

張恪躊躇了一下,說道:“書信該送還是要送,他熊廷弼有功勞不想要,我也管不著!”

……

張恪在調兵遣將,蒙古人同樣人馬雲集,白茫茫的草原都被蒙古包遮蔽起來。十幾萬的人馬,一眼望不到邊。人喊馬嘶。聲音震天。

就在一處不起眼的蒙古包之中,善巴台吉和紮那相對而坐,善巴麵色凝重,一杯接著一杯喝酒,不一會兒臉色漲得通紅。

紮那經商兩年,碰到的都是最精明的家夥,連帶著他的腦袋都聰明了不少。

“台吉,您是不是有心事?”

“沒錯!紮那,你說咱們兀良哈人是不是英雄,是不是勇士?”

“當然是!”

紮那倒不是吹牛,兀良哈三衛,也就是朵顏三衛,在明初的時候,那可是大大有名,除了幫著燕王朱老四造反之外,朵顏三衛的領地西起大興安嶺,北至黑龍江,南抵長城,東到女真。

兀良哈三衛是和韃靼,瓦剌並駕齊驅的三大部。

可是經過兩百年的風水輪轉。瓦剌退到了大漠以西,而韃靼人的後輩卻掌控了整個漠南蒙古,昔日輝煌的兀良哈人變成了仆從,隻能在廣寧以外的狹窄地域苟延殘喘。

隨著土默特部東遷,俺答汗的長子辛愛黃台吉娶了兀良哈部的女人,生下六個兒子,也就是噶爾圖的六個兄弟,他們分別吞並了兀良哈部大量的部民,兀良哈部名存實亡。

善巴或許是因為實力太弱,人家還沒來得及吞並,勉強保持著獨立性,就像是風口上的蠟燭,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熄滅!

紮那明白善巴心中的苦楚,他敏銳發現這是一個機會。

“台吉,小人有幾句心裏話,想和台吉說。”

“講吧!”

“嗯,台吉,這一次對我們來說,是個死局!無論是誰勝誰敗都是一樣的!”

“繼續!”善巴皺著眉說道。

“是,噶爾圖若是贏了,必定聲望大振,甚至能和林丹汗抗衡,我們小小的兀良哈,肯定被他吞並。”

“那要是明人贏了呢?”

“我們死的更快了。”善巴苦笑道:“我們曾經和明人大量的貿易,他們也非常照顧,危難之時,我們背叛了明人,還有好下場嗎!”

幾句話出口,嚇得善巴渾身冒汗,喝進去的酒水全都變成了汗液,瞬間把衣服都濕透了。

他早就覺得不對勁,現在一聽,終於想明白了,看來他的確麻煩大了!

“紮那,你是不是兀良哈人?”

“當然!”

“那好,現在部落生死存亡,我命令你,必須想出一個辦法!”

這位台吉也夠霸道的。主意也能逼得出來!

紮那苦笑道:“台吉,兀良哈的生死還在您的手上,小人鬥膽請教。您是想和噶爾圖合作,還是想和漢人合作?”

“這……”

善巴一下子就被難住了,他痛苦地揪著頭發,本就不發達的大腦都沸騰了!

“紮那,草原的規矩,弱肉強食,強者擁有一切。相比起來。漢人還算不錯,雖然他們奸猾狡詐。可是買賣公平,那麽多稀奇古怪的玩意,也不知道他們怎麽弄出來的……”

善巴一臉的迷醉,最後卻搖頭苦笑道:“他們兵馬太少了。十幾萬的勇士,馬蹄就能把他們踏碎……”

“台吉,小人不這麽看!”紮那大聲說道:“張少保用兵如神,手下精銳連女真人都不怕,戰力驚人,反觀噶爾圖一邊,人馬雖然眾多,但是各部落離心離德,各有小算盤。勝算並不像看起來那麽大……”

善巴眼珠亂轉,在帳篷裏來回踱步,突然抬起頭。直視著紮那。

“你的意思是……”

“台吉,明著效忠噶爾圖,暗助漢人,隻要他們打贏了,宣府大同以外的草原都是我們兀良哈人的天下!部族複興,在此一舉!”

說著紮那兩眼狂熱。單膝跪在善巴的麵前。

“台吉大人,兀良哈人不是別人的奴隸。您不要再猶豫了!”

……

號角驚天動地,從草原上,洪流滾滾而來。

每一隊騎兵五十人,不停在隊伍四周奔馳警戒,策馬狂奔,大聲的嚎叫,似乎宣誓他們才是草原的主人一般。

騎兵跑過去,中軍閃出,幾十麵大纛旗在空中飄揚,每一麵旗號下麵都有一位台吉領軍。他們的身邊是披著鐵甲的勇士,彎弓懸劍,高傲無比,睥睨的眼神,把任何人都沒有看在眼裏。

在所有人中間,如同眾星拱月一般,九十六匹戰馬拖著巨大的攆車,宛如城堡,晃晃悠悠碾壓而來。

在攆車上,就是聯軍的統帥,阿勒坦汗的孫子噶爾圖!身邊還站著他的兄弟,東土默特部的第一勇士,鄂木布楚琥兒!

“兄長,前麵就是營州了!”

噶爾圖順著手指看去,隻見一座不大不小的城池出現在眼前。城上飄揚著明朝的龍旗。隱隱約約能看到有士兵在城頭焦急的走動。

“哈哈哈,如此小城,最多不過藏兵三千,豈能擋得住蒙古勇士的鐵騎!”噶爾圖大聲笑著:“鄂木布楚琥兒,你帶著勇士們,踏平城池!”

“遵命!”

鄂木布楚琥兒跳下了攆車,騎上自己的黃驃馬,一揮手,後麵的蒙古騎兵便跟了上來。

“勇士們,大顯身手的時候到了,衝!”

鋪天蓋地的騎兵嗷嗷怪叫,匯集成一支巨大的箭頭,最精銳的騎士衝在最前麵,向著城池衝來。

沒有攻城器械,蒙古人就這麽貿然衝向了營州,顯然不是發瘋了。

而是他們對付明軍的慣常做法,明朝人膽小如鼠,隻要看到鐵騎,他們就不敢動了,隻要有幾個被射死,他們就會肝膽俱裂,九邊的精銳尚且如此,何況這些膽大包天,敢主動到草原上找死的家夥。

“衝啊!”

戰馬飛馳,眼看著裏城牆隻有一百來步,神箭手們紛紛取出弓箭,根據風向調整著箭頭的方向。

越來越近了,城牆上的麵孔都能看清楚了。

就是這個機會!

哲別舉起了弓,他如同鷹隼一樣的眼睛,鎖定了一個將軍模樣的漢人:卑賤的胡紮,能死在哲別的手上,是你的福氣!

正要鬆開弓弦,突然腳下的戰馬向下陷落,哲別倉皇之間,弓箭斜著飛出,離城還有二十幾步,就落在地上。

不光是他一個人,整個最前排的蒙古士兵全數落進了壕溝之中,仿佛下餃子一般。後麵的騎士收攏不住,馬蹄踏在了同伴的身上。

頃刻之間,人馬具碎,屍體塞滿了壕溝。

城頭上張峰的嘴角露出淡淡的冷笑:“一群傻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