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出手

天啟元年,張焉被選入宮,此女美貌過人,儀表端莊秀麗,立刻贏得滿堂彩,在三千佳麗之中脫穎而出,成為天啟的皇後。

轉過年,皇後就懷了身孕,天啟可高興壞了,扳著手指頭算算,孝宗皇帝朱佑樘隻有一個皇後,一個兒子,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武宗正德皇帝朱厚照。這小子荒唐了十幾年,連個兒子都沒留下,稀裏糊塗死了。

接著是朱厚照的堂弟朱厚熜即位,嘉靖皇帝禦極四十五年,生了八個孩子,可是成年的隻有兩個。

朱厚熜死後,隆慶皇帝即位,也隻有兩個兒子,而接下來的萬曆皇帝和泰昌皇帝朱常洛,子女雖然不少,可是能活到成年的寥寥無幾。

皇家子嗣艱難,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有的人就說深宮如海,看起來富麗堂皇,最為尊貴,可是其中的怨煞之氣太重,小孩子福薄命淺,承受不住天家的富貴,早早的都死了。

這隻是尋常百姓的看法,還有另外一種傳說,在民間到處流傳。

那就是宮中有了小人,專門暗害皇子,想要絕了朱家的後代。

這種說法在天啟即位之後,就不斷出現,並且被越來越多人接受。究其原因,非常簡單,就是天啟連續生了三個女兒,而三個女兒全都早夭,長女活了一歲多,次女不到一歲,老三最可憐,連名字都沒留下。剛出生就死了。

凡事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國人最好誅心之論。小公主接二連三去世,背後一定有黑手。

甚至有人煞有介事地宣揚,漸漸的矛頭都指向了天啟的乳母客氏。大戶人家都有請乳母的習慣,更遑論皇家,怪就怪在天啟已經登基稱帝,是成年人了,善待乳母無可厚非。但是天啟對待客氏太不尋常了,不光封為奉聖夫人。還大加封賞客氏的家人。一時間客氏的親戚在京中橫行無忌。

因此就有人說客氏迷惑了小皇上,這個蛇蠍婦人為了把皇上捏在手中,不惜殘害其他嬪妃。每逢有人懷孕,就暗中做布偶詛咒。甚至暗中下藥毒害。

還有人說客氏不過是婦人一個,沒有什麽本事,真正害人的是廠公魏忠賢。消息越傳越廣,甚至有禦史上奏彈劾。

老魏拿到了奏折,根本沒有在乎,他直接大大方方送給了天啟。他很明白,天啟是萬萬不會相信這種胡說八道的。

果然天啟震怒,下旨意責罰上奏的禦史,打了四十棍子。發配雲南充軍。

老魏越發得意,有天子撐腰,他還會怕誰。

可是就在這時候。天有不測風雲,皇後張焉突然小產。

懷孕八個月,是個帶把兒的,渾身青紫,皇後看了一眼,就昏死過去。天啟更是痛徹心扉。天天盼著兒子,好不容易有了一個。竟然流產了。

天啟就像是暴怒的野獸,把宮裏所有太監宮女,還有太醫全都抓起來,言行拷問,打死無數。

往常這種事情都是東廠一手操辦的,可是天啟竟然沒有讓魏忠賢處理,而是直接交給了錦衣衛,並且派遣司禮監秉筆王體乾去調查。

看似不經意的舉動,可嚇壞了魏忠賢,這代表著聖上已經懷疑他了。

太監不管多輝煌,權力多大,都是皇上麵前的一條狗。生死都在皇帝的一念之間。想到這裏,魏忠賢再也沒法淡定了。

他跪在乾清宮前麵,任憑冰涼的雨水濕透蟒袍。伏在地上,痛哭流涕。

原本隨時可以見麵的皇帝,竟然足足讓他一個時辰,等到進入寢宮的時候,老魏幾乎癱瘓了。他在天啟麵前賭咒發誓,絕無陷害皇後,絕聖上子嗣的心思。

天啟終究不是無情的人,他原諒了老魏,還安撫他,說並非遷怒於他,隻是皇子死去,他心裏難受雲雲……

魏忠賢托著疲憊的身體從乾清宮回到了司禮監,到了自己的地盤,魏公公立刻爆發了,他把茶壺茶杯摔得粉碎。

“查,給咱家徹查,哪些告咱家黑狀的狗屁言官,一個也別放過!通通抓起來,讓他們嚐嚐詔獄的滋味!”

東廠可是有名的魔窟,這回又要吞噬活人了。

老魏發泄了一通,又坐在了椅子上,看了一眼旁邊的張曄,自嘲地笑了一聲。

“師兄,讓你看笑話了!”

“唉!”張曄突然歎口氣,搖搖頭。

“魏公公,你可是想明白了?”

魏忠賢稍微一愣,隨即咬牙切齒說道:“咱家明白了,全都想明白了。那幫文官都是沒良心的玩意,翻臉比翻書還快。咱家往日對他們太客氣了,還幫著孫承宗出鎮遼東。可是他們怎麽對付咱家的,好大的屎盆子,絕聖上子嗣,陷害皇後太子,誅九族都不夠的罪過啊!”

老魏像是負傷的野獸,大聲咆哮著。

張曄則是不動聲色,等他發泄夠了,淡淡地笑道:“魏公公,我大明曆來提防著武將,可是要咱家說,也不該太過了。張恪有兵有將有功勞不假,可是他真能一呼百應,底下人就跟著造反嗎?這天下還是姓朱的,他翻不了天。那些文官可不一樣,他們嘴裏說著致君堯舜,可是想的是做伊尹,別說內廷的人,就連主子萬歲爺都想管起來!”

放在往日,老魏不會在乎,可是被打了這麽一悶棍之後,張曄的話簡直到了說到了心裏。

“師兄高見啊,咱家怎麽就鬼迷心竅,非要得罪定遼侯,真是不值得啊!此時隻怕張恪都恨死咱家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老魏用力地拍著腦門,張曄微微一笑:“魏公公,無妨,你看看這個吧。”

說著把兩份東西放在了魏忠賢的麵前,老魏頓時臉色一變,苦笑道:“師兄,咱家這字還認不全啊。”

“倒是咱家忘了!”張曄笑道:“第一份是皇家銀行曆年的賬目,從萬曆四十八年開始,張恪通過金銀兌換,前前後後給宮裏送了五百多萬兩銀子,當然其中不少都充作軍用。不過內廷也花了不少,要不然咱們的日子會更難!”

“啊!”

老魏雖然權傾朝野,可是有一樣東西他碰不到,那就是神秘的皇家銀行!從萬曆到天啟,老總管陳炬把銀行交到了張曄手裏,一直以來,老魏隻是隱隱約約知道隻鱗半爪,可是他從來沒有不敢想,區區的銀行,竟然能給宮裏這麽多銀子!

“張,張恪他有點石成金的本事嗎?”

張曄笑著搖搖頭:“咱家不知道張永貞有沒有這個本事,可是咱家知道,一個在前線打仗,手上最需要用錢的人,竟然從不克扣宮裏的銀子。說這樣的人是大奸大惡,隻怕魏公公也不信吧!”

老魏激動地站了起來,大聲說道:“何止不是奸臣,簡直就是赤膽忠心,是人臣的表率。咱家這就去求見主子,把孫承宗從遼東趕回來,平遼大事全都交給定遼侯。”

“慢!”

張曄急忙攔住了衝動的老魏,輕笑道:“魏公公,此時怕是不妥吧!”

老魏一愣,隨即笑道:“是咱家魯莽了,隻怕主子心裏還疑著咱家呢。”老魏終於恢複了清醒,可是他的眉頭緊鎖起來。

“師兄,孫承宗是清流出身,東林的幹將,把他弄掉,正好能出咱家胸中怒氣,可是他是主子老師,深受信任,想把他趕下台,恐怕不容易啊。”

張曄笑著點點頭:“魏公公所言甚是,你再聽聽這份密報。”

說著就緩緩念道:“孫承宗入遼之後,大興土木,四處拉丁抓夫,無所不用其極,貽誤農時,生民不安。父哭其子,妻盼其夫……遼東前線,民心浮動,百姓不安,倘若建奴趁機擾亂民心,則大局不穩……”

“好大的膽子!”

老魏氣得一拍桌子,厲聲說道:“來人,快去把刑部尚書崔呈秀請來,咱家有要事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