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血腥積累

“始皇欲遊天下,道九原,直抵甘泉,乃使蒙恬通道,自九原抵甘泉,塹山堙穀,千八百裏。”

每當讀到秦朝的曆史,張恪就不由得感歎,這個曆來被文人詛咒的短命朝代,究竟做出了多少匪夷所思的業績。

在沒有火藥,更沒有現代工具的時代,開山填河,修造七百五十公裏長的直道,一直沿用千年,到了宋代才逐漸廢棄。

就像是萬裏長城一般,後代子孫隻能沿著老秦人劃定的線路走下去,一走就是兩千年!

想到種種不可思議,對於始皇帝,張恪隻有頂禮膜拜。農耕時代,始皇功業,兩千年首屈一指,再也不可能超越。

張恪隱隱有著強烈的衝動,如今手上也握著強大的權力,就算沒法超越始皇,也要大幹一場,不負男兒大誌!

“所謂築路,不同以往。一切以秦直道為藍本,分成路基、路麵、排水、護坡四大係統。要修築的道路有三條,以廣寧為中心,向海州和錦州各修一條,同時從錦州向山海關修一條。”

張恪說著,李謙在心中默默計算,越聽越吃驚,忍不住打斷,遲疑地說道:“國公爺,三條路算起來怕是有一千裏,哪怕是普通的黃土路也不容易啊!”

“誰讓你用黃土了?”張恪不客氣說道:“要按照秦直道標準,路麵寬十丈,兩旁栽種樹木,路麵用三合土夯實。重要的路段要用青石柱打入土地之中,保證結實,還不能存水。對了,見過偏箱車沒有?”

聽著張恪的標準,李謙都嚇傻了。這不是修路,分明是在燒錢!

“見過!”李謙機械地答道。

“見過就好,這條直道要保證能並行四駕偏箱車!另外每十裏還有設了望台,安排休息的館驛和飯店。另外還要安排護路隊,每天巡視,出現破壞立刻修補。凡是敢破壞直道的,一律嚴懲不貸!”

張恪越說越高興,仿佛始皇附體,指點江山,揮斥方遒。

“對了,你們覺得還有什麽漏洞嗎?”

李謙和杜擎,還有朱慶斌全都像是木頭人一般,隻能機械地搖頭:“沒了,國公爺心思周全,我等不及,我等告辭,都去睡了……”

這三位一起轉身,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離瘋子越遠越好!

“站住!”張恪徹底暴怒了,厲聲喝道:“難道本爵設計的不好,你們竟然如此看不起?大不了本爵換幾個聽話的,沒了李屠戶,還吃沒毛豬不成!”

李謙臉上抽搐幾下,直接跪在了地上。

“國公爺,您設計的太好了,可是按照您的方法,這條路就要用銀子堆。我也修過道路,普通能走馬車的村道,也要上千兩銀子。要是修造石橋,價錢就更高了。按照您的設想,這一千裏道路修下來,沒有上千萬的白銀根本不夠。而且還要眾多民夫,磚石木料,火藥鍬鎬,這些都算起來,更不知價值幾何!”

他說完之後,杜擎站了出來。

“國公爺,李大人說的沒錯,遼東剛剛經過戰亂,最需要休養生息。而且如此大動幹戈,非是朝廷不能做到,遼東疲敝,實在不宜折騰。”

朱慶斌一直管理農莊,經驗豐富,說道:“永貞,遼東的百姓的確比以前過得好了,可是架不住隨便征用啊!前番孫,孫閣老的做法你不是百般反對嗎,怎,怎麽……”

朱慶斌心直口快,可是到了嘴邊發覺對方已經是國公,不是同窗,把話咽了回去。

“怎麽我掌握了權力,比孫閣老還過分,大興土木,勞民傷財,是在作死是吧!”張恪接了過來。

朱慶斌低著頭,沒有分辨。

看著手下人都被嚇到了,張恪反而笑了起來。

“你們都是跟了我許久的人,張恪不是信口雌黃,我既然說了,就有道理,你們聽完就是了!”

張恪平靜說道:“修直道的好處人所共知,我們十幾萬大軍,想要快速調動,就離不開直道。可以說有了直道之後,一萬兵可以頂兩萬兵用,軍費節約就是一大塊。再有每年征收糧食,運送軍糧,在路上損失的至少兩成,趕上天氣不好,那就更多了。要是有了直道,這塊費用又省了,每年少說能多出上百萬兩銀子,還不算商業收入,這是多大的好處!”

三個人互相看了看,一起點頭:“您說的沒錯,可是花費怎麽辦?”

“聽我繼續說,修路最大的耗費就是人力,至少要一半的價錢,我今天看了鎮安堡。好幾萬的建奴俘虜,與其讓他們都餓死關死,不如用來修路,哪怕都累死,又有什麽關係!”

原來是這個主意!

李謙眼前一亮,可是隨即又搖搖頭。

“國公爺,俘虜不過兩萬多人,能幹活的恐怕隻有一萬八,憑著這點人,想修千裏直道,怕是一百年也修不成啊!”

“嗬嗬,所以本爵另有辦法。”張恪笑道:“剛剛傳來消息,於偉良,湯輝和嶽子軒已經收複了海州。我們光複的土地上至少有四五十萬百姓,其中給韃子當走狗的人數不少。這幫人總要贖罪吧,我估計至少能征用十五萬以上的苦役。另外……林丹汗趁火打劫,本爵不能放過他,張峰已經領兵攻擊林丹,掠奪人口,從蒙古出二三十萬勞力不成問題。再有我派遣了商隊,千萬朝鮮和倭國征召勞工,把他們隻要騙到遼東,就往死裏用。遠隔重洋,他們還能跑了不成……”

張恪一條一條說著,在場幾個人嘴巴越來越大,朱慶斌的嘴裏能塞進去一個鵝蛋,李謙能塞鴨蛋——兩個!

“國公爺,您,您,您……”李謙半晌,愣是說不出一個字。

杜擎跟著張恪時間最久,他領教太多奇思妙想,恢複的最快,順著張恪的思路想下去,其實真的有門。

“侯爺,雖說修路要的勞力眾多,可是有十萬人就足以開工了,再讓沿途的百姓幫幫忙,畢竟他們也能得利。隻要蒙古人,朝鮮,還有倭寇人手能跟得上,直道真的有可能。”

張恪翹著二郎腿,心裏得意極了,其實他的方法也有人用過,後世美國人修築西部鐵路的時候,就用了大量華工,累死病死打死無數,甚至每根枕木下麵,都有華工的屍體。

想要搞資本積累,就要投入基礎建設,什麽沒有的時候,就隻能燃燒生命,用血肉去填!

建設比起打仗還要殘酷!

張恪已經狠下了心,總之死道友不死貧道,放手做吧。

四個人商量了一個上午,愣是研究出了一套方案。修路總辦由張恪親自擔任,督辦交給了李謙,另外張恪又調了兩個幫手給李謙,一個是王多聞,一個是盧象升。

王多聞是小吏出身,張恪擔任錦義參將的時候,歸附過來。這家夥是十足的酷吏,這些年一直關著軍法,每年砍的官吏百姓不下數百,被稱作“王剃頭”,凶名赫赫。

至於盧象升,那是張恪鐵杆支持者,雖然有一大幫清流看不起他,可是盧象升依舊我行我素,兩年前升任戶部主事,後來廣寧參議出了缺。

誰都知道遼東的官不好坐,沒人敢來,前不久把盧象升調了過來,擔任廣寧參議。盧象升和一般士人全然不同,能吃苦,身先士卒,清正廉潔,是辦事的材料。

修路三人組,李謙油滑狠辣,不在乎人命,正適合率先衝鋒。盧象升穩重敦厚,有操守,壓著後隊。至於王多聞性子凶厲,不揉沙子,則是最好的監督人選。

從安排上看得出,張恪是廢了不少心思。

這三個人都有共同點,那就是雷厲風行,尤其是國公爺交代的事情,豈能含糊。李謙當天就帶領著人員考察道路,半個月之後,竟然開始備料,籌劃著開工,速度之驚人,超乎想象。

……

張恪這個新鮮出爐的“遼東王”,多少人都在盯著他,想要看看究竟有多少本事。當得知他的第一項大動作,竟然是要在遼東修直道,不知多少人笑破了肚皮。

純粹是讓功勞太大給燒的,修路可不同於打仗,那是要真金白銀往裏麵堆,憑著遼東,能修得成功嗎?

就連天啟都表示了懷疑,他本來還想著招張恪進京,一來是參加獻俘慶典,二來也想看看張恪是否有了別的心思。

可是聽說張恪的舉動之後,倒是讓天啟覺得此人不是那麽大的威脅了。

不管這些人質疑有多少,修築直道的工程以超乎想象的速度開始了,建奴戰俘承擔起最殘酷的勞動,開山取石,填平溝穀,在陡峭的懸崖鑿石孔,將火藥一點點塞進去。

這是極為危險的工作,後世都時常有工人死在火藥誤炸之下,更何況是大明朝,每天都有建奴死傷,有些傷勢嚴重的,幹脆扔到了路邊,草草淹沒,長久下來,路邊就有一個個小土丘,連綿不斷,伴隨著整條道路。

幾個月的時間下來,一段二十裏的路基出現在了廣寧城外,足足三尺多厚,平坦整齊,每當有人看到,都嘖嘖稱奇。

這一天,數百個建奴正在路上勞作,有人推著五千多斤的石滾,在上麵來回碾過。毒辣的太陽,散發著熾熱的溫度,坐在樹下都有窒息的感覺。突然有人軟軟倒下去,士兵衝上來把人拖走,就草草扔到了路邊的樹蔭。

“都他娘的給老子幹活,再偷懶把你們這些韃子都殺了!”士兵揮動皮鞭,狠狠抽下去,韃子都木然承受著,身軀被打得皮開肉綻,可是臉上的沉默卻更讓人惶恐。他們早就對這種待遇麻木了。

“你們都睜開眼睛,好好看著,旗杆上就是不想幹活的下場,你們想身首異處,隻管偷懶就是!”

一老一少正坐在路邊茶棚看著,其中年輕人說道:“老師,弟子問過茶棚的小二。”

老者捋虎須,笑道:“怎麽說?”

“他說這些天死亡的工人足有二十幾個,有的就像這樣,累得昏死過去,扔在樹下半天時間,要是緩不過來,就一刀殺了,扔到亂葬崗。要是活過來,就繼續幹活,直到再也爬不起來為止。若是想要逃跑,就砍了腦袋,掛在旗杆上。”

年輕人說著,臉上一陣抽搐,忍不住說道:“恩師,張國公雖然功勳蓋世,可是如此殘酷行徑,實在是有違仁恕之道。下民易虐,蒼天難欺,如此行事,我怕是有傷天和!”

“哈哈哈,修遠,你隨著為師學習西學,天文地理你都知道不少,怎麽腦筋比師父還老?上天,上天在哪,叫出來看看!”

年輕人臉蛋一紅,不服氣說道:“恩師,弟子哪能叫出來,難道您覺得張國公是對的?”

“為師隻是聽說西人為了賺錢遠渡重洋,甚至販賣人口,無惡不作。真是想不到,我大明也有這樣的人物!真是可喜可賀啊!“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