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理女王

我回到後廚,董忱正在檢查各種食材,看到經過,馬上咦一聲打招呼:“剛才你去哪了?”

我拿眼瞪他,接著沒好氣的回道:“我剛剛去看皮影戲了。這戲呢,演的還真好,活靈活現的。”

他莫名其妙:“什麽皮影戲,你大清早的說什麽糊塗話?”

我哼一聲,再看一眼朱明泉,接著揚聲說道:“清朝小說‘三言二拍’裏,有這麽一段,叫蔣興哥重會珍珠衫,裏麵有這樣的詞兒,叫:人心不可昧,天道不差移。知道是什麽意思不?”

董忱好奇的看著我:“毛豆,你腦子被驢踢了?哦,不應該是被驢踢了,被驢踢隻能越踢越笨,你是被漿糊澆了吧?”

朱明泉湊到我臉邊,偏頭左右打量我,終於恍然大悟般說道,“師妹,我明白了!”

“呸,你明白什麽?”

他點頭,直起了身子,若有所思的說道:“我明白了,你昨晚吃了黴菜幹豆腐,還有土豆燉雞塊,另外你還喝了點可樂。我猜的對不對?要知道我現在的功力那叫一個強,隻需要聽這人說一句話,就知道他二十四小時之內吃了什麽,喝了什麽!”

大家嗬嗬笑。

我氣惱的說道:“死朱明泉,你和我打岔是不是?那好,我就再教你一句,有道是休逞少年狂**,莫貪花酒便宜,你知道這個花酒是什麽意思不?”

朱明泉哼著小調,一點不象剛才在衛生間裏那副惶惶的苦惱模樣了,他滿不在乎的說道:“花酒?沒聽說過,花雕倒是聽說過,一提這花雕啊,我和你真有的一說,這個花雕酒呢,有元豐,善釀,香雪,花雕這些種類,花雕酒是從古時的女兒紅演變過來的,知道什麽是女兒紅不?從宋代開始,紹興家家會釀酒,每當一戶人家生了女兒,就在滿月那天,封一罐酒,然後下窖珍藏,待女兒長大出閣時,取出來款待賓客,因為壇子外麵雕繪有我國民族風格的彩圖,所以取名花雕酒或者元年花雕。這就是花雕酒的來曆!”

好啊,這頭死豬居然和我耍花槍了。

朱明泉又問我:“我說師妹,你家埋了花雕不?”

大家又是笑,我氣的拿過一個鍋鏟照著他的頭便砸,揪著他的耳朵我說道:“你少在這邊和我貧嘴,信不信我把我聽到的全部都抖出去,剛才可是有一個人,在廁所裏……”

朱明泉嚇了一跳,看著我,大眼對小眼,“你都聽到了什麽?”

我抱著胳膊,嗯嗯的哼了幾聲,含糊不清的拿舌頭和牙齒碰撞著說道:“我隻是聽說某某人去了某某巷子,喝了一點花酒,然後還賺了五百塊錢。”

朱明泉這次是有些架不住,趕緊把我拉到了一邊,十分惶恐的說道:“師妹,不帶你這樣的啊!”

“嗬,那我該怎麽樣?好啊,原來你在我麵前裝的,說我這樣好那樣好,都是在糊弄我是吧,是誰說的我是脾氣暴,性格倔,長得也一般呢?”

他終於明白了,對我哭喪起了臉:“你,你,你剛才都聽見了?”

“是,我都聽見了,你的這份子邪惡經曆,你信不信你再惹了我,我把你這份經曆編成山東快書,叫天橋底下的唱戲的,練拳的,打牌的人口一份,傳他個滿街大街小巷,讓你出名到百度!”

他苦苦求我:“師妹,不帶你這樣吧?是,我剛才是說了你那麽一點小小的缺點,可是你別不承認,你確實是這樣啊!”

我狠狠的在他麵前豎起鍋鏟,“給我走著瞧!再敢在背後說老娘,看我怎麽收拾你。”

董忱拍拍手上的菜葉,走過我身邊時說道:“今天中午包間有幾桌都訂滿了,可能會比較忙,你這邊還要多做一些麵點,辛苦了。”

我看著他,想起了在衛生間時的話,他說的:“……我喜歡和毛豆拌嘴,從出生到現在還沒女孩子讓我這麽討好過,總覺得和她在一起特別自在,我是不是真的喜歡上 她了呢?”

我心裏有些異樣又複雜的感覺,本來我想狠狠的揪著他對質的,憑什麽劉思思的腦子象雞蛋大,我的腦子就隻有個鵪鶉蛋那麽大?我難道還不如那思思的智商?但我剛要發脾氣,忽然想起了他平時裏對我的一些話,還有,剛才他說那話時的口氣倒也有幾分情真意切,他和朱明泉都不知道我就在裏麵的,在我背後說這些話,倒象是真的,我心裏報仇雪恨的念頭一下被壓了下去,他又是不是真的喜歡我呢?

我脾氣暴,性格倔?別說我不承認,其實這也就是我的缺點啊?終於,我猶豫下,一句話卻是拐了彎,問他:“思思昨晚沒事吧?”

“沒事。”董忱苦笑:“她啊,還是個小孩子!還有啊,你們女人是不是都是這樣啊,不喝酒還象個人,一喝酒都不是人了?”

我忽然問他:“那我呢?我在你心裏是什麽樣的人?”

他看著我,好象很奇怪我今天早晨的轉變,想了下,他說道:“你啊,你知道你在我心裏一直位置很重要的。”

我心一下子怦怦跳了起來,很重要,怎麽個重要法呢?

哪知道他撓一下頭,又補充:“你自己也說過的,劉備加張飛,咱倆是生死兄弟。“

死家夥。

我彎一下嘴角,向他皮笑肉不笑般撇嘴一笑:“是哦,是哦,劉備加張飛,咱倆是好兄弟,不過呢,劉備有的時候也別太過分哦!”

我哼一聲,昂頭從他身邊走過了,他看著我,似乎很不理解。

我原來以為思思今天會不來,沒想到收拾完衛生後,沒過一會兒,思思竟然風一樣的奔進了店裏,向阮主管氣喘籲籲的解釋:“對不起,對不起,遲到了。”

阮主管說道:“是,知道了,你好點了嗎?不是腸炎發作身體不好嗎?幹嗎今天還來?要是身體真的不好在家裏休息一下就好了,董忱都和我說了。”

思思有些詫異:“他說我是腸炎發作?”

“是啊,難道你不是啊?”

思思哦了一聲,接著趕緊點頭:“是,不過我媽媽教導過我,做事要有持之以恒的心,不能三天捉魚,兩天晾網,一定要堅持下來。”

“那叫曬網。”

思思嘻嘻笑:“晾和曬都一樣嘛。”歡天喜地的進休息室換衣服去了,昨晚的事渾然沒發生。

我暗想,這些人也真的好素質,昨晚折騰成那樣,今天還能麵不改色,象沒發生一樣,就是不知道昨晚董忱會和她說什麽,董忱倒也好本事,都說醉酒的女人比潑婦還難纏,他竟然能遊走在醉婦和潑婦之間,掂葉飛花,不沾一點綠葉,有他的。

我繼續做手下的工作,但是腦子卻無論如何也靜不下來,總是想到他在衛生間似輕描淡寫又似有些無奈的話,“我喜歡和毛豆在一起,輕鬆自在的,……算了,以後我也不再討好她了,犯不著的事,反正她也不喜歡我。”

我心裏戈登一下,轉過身去看董忱,他正在檢查幾個灶具,因為有一個打火器不好用,他們正在那裏試,拿個打火機倏地倏地在點火,但是打火器還是不能自動點著,如果用人工手點,又怕會出事,董忱檢查了後,正在和兩個大廚研究。

我在一邊默默的看他,想著這個男人的一言一行,忽然間我心裏也有異樣的感覺,我對他是什麽感覺?

其實我也有點喜歡他,不是嗎?我曾經也對他動了感情,不過是那次見到他和那四個女孩子調笑,我氣惱了,不想理他了,但實際上,他難道不是一直呆在我心口上,不管是忙,是閑,是痛苦,是快樂時,我總能時不時的想起他呢?

實在是心亂如麻,我打電話給立盈,立盈一貫的晚起族,聽到我催命般的電話聲,隻得含糊的問我:“怎麽了?大小姐?”

我站在後廚材料間的一側,用手摳牆皮,“沒事,看你昨晚喝的也不少,擔心你,所以才給你打個電話。”

“嗬,咱倆也不是第一次出去喝酒了,你怎麽這麽好心啊?”

“你沒什麽事吧,人家說喝酒之後頭痛胃痛的,你沒什麽事吧?”

“大小姐,你就別拐彎抹角了,你和我說到底有什麽事?”

我遲疑了一下,終於問她:“立盈,你幫我分析一下,如果現在你身邊有一個和你比較噯昧的異性朋友,關係說親不親,說疏也不疏,又象好朋友,又有那麽一點象在追你,擱上你,碰這種關係你怎麽處理?”

她那邊吃的一笑,一陣翻身的聲音:“誰啊?你身邊的人?哪位?”

我隻好說道:“甭管了,你就告訴你,你會怎麽辦吧?”

她想了下,接著告訴我,“這種事,要看你自己了,如果你真的有那麽一點喜歡他,可是就是拿不準這種關係的話,那不妨你再主動一些,如果你不喜歡他,也直接的回絕他。不過如果是我,我會很果斷的把他變成我的男人。”

“啊?”

“先把他變成我的男人,如果相處不合適了再分開,那樣也總比整天裏胡亂猜測要好吧,再說了現在社會,好男人可遇不可求,不去試試怎麽知道他是好是壞呢?”

我狐疑,立盈的這話是什麽意思?把他變成我的男人?

怎麽變?

到得中午吃飯,大家各自打了飯圍起來邊聊天邊吃飯,今天中午燉了豆腐大菜還有蘿卜燉肉,我打了飯四下找,果然看見董忱自己一個人坐在一邊的小桌子邊,一邊看書一邊漫不經心的往嘴裏挾菜,想了下,我端了飯走過去。

“大師兄,”我叫他。

他抬頭:“咦,你怎麽今天不和她們坐一起?”

“天天和她們坐一起,聊的都是八卦,今天不如和你聊聊啊!”

他很詫異的看我,平常我都不屑和他對坐的,因為我們一坐下來就免不了互相調侃,互相尖酸,今天我這麽一反常態,他覺得很奇怪。

我又問他:“那個,土豆泥吃了怎麽樣?”是爸爸早晨讓我帶給他的土豆泥。

他想了下,“不錯,我又學了一招,毛豆,還別說,師叔的做法確實很獨特,我到現在也猜不到他在材料裏都加了什麽!”

我有些得意:“當然了,那也是我爸爸的獨門絕學,行走江湖哪能沒有點技術防身,要是能輕易讓人看穿了, 不是太沒功底了嗎?”

“師叔平時就沒教過你?”

我搖頭:“沒有。”

他有些樂,眨眨眼問我,“你啊,真想不通師叔是怎麽想的,一身本領不傳授給自己的女兒,難道真的要傳男不傳女,等著傳給女婿啊?”

我趕緊恩恩清清嗓子,看到他盤子裏隻有大菜,粉條,沒豆腐,於是馬上從自己盤子裏挾起一塊豆腐放到他盤裏。

“大師兄,你今天也辛苦了,來,吃塊豆腐,我這塊豆腐給你吃!”

他好奇的看著我放在盤裏的豆腐,我繼續說道:“今天的豆腐燉的還真不賴,你嚐嚐,來,我的豆腐都給你吃。”

我正想下筷子再挾豆腐,忽然身邊一個人坐下,“岑各各,毛豆姐。”

啊,劉思思,這個家夥,怎麽這時候來打擾人啊?

她看一眼董忱的盤子,馬上間也麻利的拿筷子挾自己盤裏的豆腐,嘴裏還說道:“岑各各,你喜歡吃豆腐,來,我的豆腐也給你吃。”接著把自己盤裏的豆腐全撿了出來,一塊塊的壘積木一樣全壘到了董忱的盤裏。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思思。

朱明泉在我們旁邊的一張桌子,這一看我們這邊的情景,他撲的一笑,站了起來,端了自己的盤子走過來,也挾了一塊豆腐,做勢要喂的樣子,問董忱:“大師兄,你要不要嚐嚐我的豆腐?”

董忱惱:“你這死小子,湊什麽熱鬧呢!”

朱明泉又是笑,把盤子放下,雙手往自己胸口上用力一按,接著象唐伯虎點秋香裏,**的石榴姐那樣,誇張形象又**嫵媚的說道:“哦,大師兄,不要因為我默默無聞就否定我對你的感情,不要因為我是一朵嬌花就憐惜我,今天我的豆腐,全部的,免費,無條件的,不計回報的,全給你吃!”

我惱火的看著朱明泉。這家夥,如果不是電影學院裏出來的,那也真該讓他去演電視劇,瞧他剛才這個騷樣啊!真的你永遠想不到,人前如此淳良的一個人,人後這麽卑鄙無恥。

沒想到旁邊另一位小廚師也端著盤子嘻笑著走過來,一撩大腿,做出了個秀大腿的姿勢,分著一邊大腿,撓首弄姿的擱董忱另一邊說道:“哦,大師兄,我的豆腐,我的大腿,來,也全部都給你吃!”

這兩人一邊一個,各自挾著自己盤裏的豆腐,都是往董忱的盤裏挾,挾完了,兩人又無比**的扮女人,嗲聲嗲氣的一邊一個,抱著董忱的脖子,對董忱說道:“大師兄,我對你,你懂的哦!”

我和思思看傻了眼。張大嘴,足可以塞進一個直徑三十厘米的大洋梨,可是誰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董忱也呆了,他舉著筷子看著自己麵前的這堆豆腐山,過了良久,他才抬頭愕然的問:

“我這是進了盤絲洞嗎?”

注:盤絲洞,西遊記裏,蜘蛛精的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