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陸離的城市,離別成殤。

是走的人寂寞?

還是留下的那個人更寂寞?

1

下雪了。

北京的大街小巷都被大雪紛紛纏繞。而我很榮幸地,在這大雪紛飛的日子裏,病倒了。

發燒,鼻塞,頭痛,困乏,嗓子疼,全數壓來。那感覺就像因缺氧而導致腦細胞壞死似的。

我沒有開燈,黑暗的空間裏,我蜷縮在**,一個人哼哼唧唧。因為難受,總得發出點兒聲響才能證明自己還活著。

畢景不知什麽時候來了電話,隻記得當時睡得暈乎乎的。電話講了什麽不記得了,因為腦子實在醒不來。隻知道還在睡著,便被哐啷的砸門聲給吵醒。

極不情願地摸下床進了客廳打開大門,便被門外樓道內瞬間襲來的寒流震了個渾身激靈。

畢景提著大包小包風風火火地就給帶著風浪卷了進來。

我關好門,渾身無力地感覺讓我想到我現在還是個病人,而且貌似還是病入膏肓的。

沒有理會畢景,便重新進了臥室鑽回了被窩。

畢景就跟一秋後的螞蚱似的唧唧歪歪使勁兒嘟囔。

我實在是沒耳朵聽她嘮叨,開始蒙頭大睡。

隔了老久,就感覺畢景在拽我被子,而且勁兒越使越大,絲毫不顧及我是個病人需要休息的感受!

在丫不達目的死不罷休的糾纏下,我終於舉械投降。

剛掀開被子重見光明,還沒開口大罵就因為看到一張完全不屬於畢景的臉而把話活生生地給吞了回去。

看著來人,我嘴角抽筋:“苑簡,你怎麽來了。”

苑簡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身後突然冒出來的畢景搶了話:“當然是來看你來了。你是不知道這家夥有多纏人,非要我帶他過來看看。不過你邸瑾這人也真是的,都成這樣了,還不去醫院看病,臥在被窩裏是等著悶蛆呢?”

“得!我乏得很,真不想跟你貧。你繞了我吧?”

“繞了你?你做夢吧你,趕緊快別睡了,我給你打個退燒針,再掛點兒消炎藥,把你那破鑼嗓子趕緊給消消。”

苑簡挺樂嗬地坐在我床頭聽著我倆說話。直至畢景配好了藥,給我掛上吊瓶,準備打肌肉針要苑簡回避的時候,苑簡才掛著淡淡的笑意關上臥室門去客廳了。

門剛一合上,畢景便很三八地圍過來問我跟苑簡什麽進展。

我斜著丫,單手退下睡褲到髖骨下:“能有什麽進展,上司跟下屬的關係唄!”

畢景照著我白花花的屁股“啪”的一巴掌就給拍了上去:“你騙鬼呢你?上司跟下屬?你倆自打那次假戲真做後都約會多少次了?要真沒點兒什麽,丫能一大早就跑我們醫院要我帶他來你這兒嗎?”

我疼得齜牙咧嘴,憤憤地琢磨,這丫下手可真重!要不是一手掛吊瓶,隻有一隻手可以活動,我早就還回去了。

“我跟你說你又不相信,那你還問我幹嗎?”

沒理睬我的話,畢景專心致誌地開始給我消毒,打針。

“你是當事人我不問你我問誰?問門外那死都撬不開嘴不通人情世故的鐵器?”

“得!這誇張手法用得多霸氣的!去,你有種就去跟外頭那人說說,跟我說又起不了個什麽作用。”

畢景扁著嘴沒再理我,拔完針待我穿好睡褲,便走到門口吆喝苑簡可以進來了。

“打針疼嗎?”苑簡進門就問,跟著灌進來的那股蕭條勁兒,顯得他穿的西裝越發單薄。

“不疼。你怎麽穿這麽薄?那件羽絨衣呢?”

“還是不習慣穿。不過,我把它掛起來放衣櫃了。”

剛想說說來著,便被畢景搶了節拍:“這麽冷的天,有厚衣服你不穿?把它掛衣櫃?你還好意思說得這麽淡定?天,我這是碰到一什麽人!”

苑簡無所謂地聳肩笑道:“還好啊。不過,北京今年的冬天比以前確實冷了好多。”

“你說的那是你出國前的天吧?這幾年北京冬天一直都這樣兒。”

“是嗎?可能那邊天真比國內暖和吧。”近距離環視我房子一圈,苑簡問我,“你在這兒住幾年了?”

我想了想,回他:“算是四年吧。”

“算是?”苑簡永遠都忽略不了我語氣中參加不確定數據的單詞。

“嗯。大二的時候就常來這裏住了。”

估計是猜到了我話中沒點明的地方,苑簡並沒有像平時對工作時要求那麽嚴格的。平時他可是總愛刨根問底,責令手下隻講重點的。

2

說到跟苑簡現在的關係。

隻能說是在朋友之上,戀人之下。

從那次聚會回來,我們之間便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氛圍所圍繞。

像是曖昧,但又絕對不是曖昧。因為苑簡不善於曖昧,他隻適合當老板。動不動就發脾氣開除人。繼秦玉、任靜之後,他又發揮他的特權開除了三個人。這三人犯了跟秦玉同樣的錯誤,都是要求客戶稍等而被苑簡開的。三人中兩人是被苑簡當麵碰到,另外一個人,卻是因為客戶等的時間過長,最後直接鬧到苑簡辦公室搞投訴來了。

那個時候,我便非常確定了一件事。

苑簡這個人對服務的質量要求特別高。

如果客戶跟員工發生爭執,用他的話來說:“不解釋!不管客戶是有理投訴還是無理投訴,隻要到了我這裏,自己就自覺把辭呈遞上來!”

現在這個社會,找工作難的就跟在北京城區找一四合院似的。苑簡即使再苛刻,大家也就在底下議論議論,但卻也都開始遵守苑簡這種對於員工來說相當沒有人權的規矩。

我跟苑簡在一塊吃飯的時候,我又提到這個。

苑簡的態度非常堅決:“客戶是上帝,這話不是說來聽的。客人掏錢就是為了要好的保障,我們不能把他們對於我們的信任當成白話。記住,你發的工資跟獎金,不是我們上頭某一個人給你的,而是我們齊心協力從客戶的嘴巴裏掏出來的。”

這話聽起來多稀罕的?

而且跟苑簡相處多了,發現他這個人除了在工作上比較可怕外,對於家人,身邊的人都是相當照顧。

上回陪苑簡去一個飯局,晚上回來的時候,氣溫又降了好幾度。好巧不巧的,車裏的廣播說,今年冬天是極冷天,明天還會持續降溫。於是在路過一家高檔商城時,苑簡要求停車,帶著我去購物。

說是要買回去送給家人。天涼了,該填衣服了。

那次的戰利品中就有那件我非要苑簡買下的男士羽絨衣。

畢景跟苑簡這會兒不知道在說什麽,倆人背對我坐在我床頭笑得都能岔了氣。

我剛準備插嘴,便聽到畢景說:“邸瑾那時候就跟一秋後的螞蚱似的,老愛瞎撲騰,但誰都知道,秋後的螞蚱,是絕對撲騰不了幾天的。”

敢情這倆人是在說我壞話呢?瞧瞧這些人多沒神兒的?說人壞話都還敢這麽猖狂,真是沒一點兒天理了。

苑簡毫不給人麵子的“哈哈”大笑:“這個我倒看出來了。她也就一爬行的,充其量也就一壁虎。”

“得!今天總算是遇到投機者了。你是不知道,邸瑾這丫總罵我是怪類,你說我多正常的,哪怪了?”

我心想說,你不說他當然不知道。還有,有哪個不正常的人說自己是不正常的?精神病還天天喊自個兒不是精神病呢。

我敲了敲床頭的櫃子,開口說話:“我說畢大小姐,你倆議論人敢不敢找個隱蔽點的地兒去?有你倆這麽當人麵兒瞎扯的嗎?”

畢景被我這個突然間冒出的音嚇得美美地抖了一下,回過頭,就朝我嚷嚷:“你做鬼呢你?說話都不知道提前吱一聲?”

我滿臉鄙夷:“提前吱一聲?來來來,畢女士,你給咱們先表演表演,說話前提前吱一聲是怎麽個吱法!”

畢景滿臉憋屈,看著我張了張嘴,卻是什麽也沒說出來。

苑簡坐在一旁“哈哈哈”就給笑出了聲。之後,朝著我開口:“好了,邸瑾,你就少折騰會兒,都成這樣了還能瞎撲騰,也難怪畢景說你是螞蚱。”

我嘴角抽筋,心想,我還覺得她更適合螞蚱這一名詞呢。

誰知,畢景直接就給挑了擔子:“看到沒?就說你別老沒事就折騰吧?這會兒連你上司都看出來了,你還好意思狡辯?我告兒你邸瑾,你快好好地把這瓶**輸完了,剛我有給綿羊打過電話叫他一起來,應該也快了。還有,我們預計在你這裏下廚。”

“啊?”我失聲叫道,“你說什麽?你們要在我這裏煮飯?我求求您了,別這樣,好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有多討厭油煙味!我這裏雖有廚房,但卻一沒廚具,二沒調料,三沒碗筷的。您快好好的,別給我找事兒了行不?”

畢景冷哼一聲:“不行!今兒大夥都已經說好了。當初你住進來的時候,庚辰銘不是把那些東西都搬你們樓下地下室了嗎?你快別裝了,苑簡不知道,你以為我還不知道?”

“大姐!我叫您大姐行了嗎?”

“不行!這是經過大夥兒審批一致同意的。”

“可那東西都好幾個月沒用了,上邊都能蓋一螞蟻窩了。”

“那又怎麽著?實在不行我們可以去超市買新的。還有,我說邸瑾你這人有毛病呢是不是?又不要你做飯,又不要你洗菜的,你倒是一直廢話個什麽勁兒?”

“可是就算你們在廚房折騰,我這裏還是能傳進油煙味兒啊!”

聽到我這話,畢景直接就從**站了起來:“油煙味兒怎麽著了?聞一聞又不會死人,你這瞎怪癖怎麽著就給庚辰銘寵得越來越嚴重了?”

我怎麽就覺得我身上不管什麽東西都能跟庚辰銘給扯一塊兒?

你說我離了他我就不活了嗎?

估計是看見我眼裏的怒火,畢景沒再吱聲,繃緊了臉坐了回去。

苑簡輕咳了聲,打破了這種尷尬的氛圍:“你倆也別爭了。不行的話,大家就出去吃算了。”

“還是免了吧。免得有些人又說我小氣吧啦的。我就勉為其難讓你們這一回。”

畢景一撅嘴,小聲地嘟囔:“還拐著彎罵我,真是小氣鬼。”

我挑眉,卻也沒點破。

3

其實生活便是這樣,隻需有一個知心朋友,在傷心時可以帶給自己快樂,在快樂時可以點醒自己珍惜,在珍惜時可以勸慰自己要更加珍惜。

那些生活中的瑣事,那些關於生命中另一個人的秘密,那些不為人知憋在心裏的感受,總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閨密去聆聽。

給自己建議,給自己評價,給自己異議,隻為能讓自己變得更加優秀。

道不同不相為謀。

我與畢景雖是完全不同性格的兩款人。

可我們卻得以深交。

我曾經在庚辰銘麵前感慨:“一生得此友,死而無憾。”

記得當初庚辰銘聽完後,還特憂鬱地看著我,忒正經地說:“我就想不明白了,那丫頭有什麽好的?典型的嬌小姐,你怎麽就這麽沒眼光跟那丫頭混一塊兒了?”

我知道庚辰銘是在跟我開玩笑,所以我很順溜地就給接了下句話:“是啊,我確實挺沒眼光的,不然怎麽就跟那麽多沒眼光的女人一樣給看上你這個窮小子了呢?”

庚辰銘在聽完這句話後心裏肯定充滿了優越感!

看上他?

這是對於他來說多麽動聽的話語!

於是,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眼裏的炙熱。

街道兩旁的車輛呼嘯而過,喧囂的鳴笛聲鋪天蓋地,可我還是更加清楚地聽到了庚辰銘說的話:“是啊,多沒眼光的。你說我怎麽也就這麽沒眼光地給看上這麽沒眼光的你了呢?”

這話多繞的?

但我還是一下就給聽明白了。

可庚辰銘還是立馬接著說了:“你說我倆都這麽沒眼光的,我們家孩子以後是不是也就特沒眼光了?”

瞧瞧這腦子運轉得多有速度感?

我斜著整整比我高出一個腦袋的某人:“這都還沒結婚呢?你都能想這麽長遠了?”

“那當然了。我還想說,以後生個男孩就叫我媽給咱們帶,男孩子調皮,他要是欺負你了可怎麽辦?要是女孩我們就自己帶,人家都說女孩子是媽媽的小棉襖,這樣以後也好照顧你。你說對不對?”

“對什麽對呢?你能不能別先計劃將來還不著邊的事兒?”

“怎麽不著邊了?你不嫁我你還想嫁誰呢?再說了,我們總得生孩子吧?現在想想未來,好籌劃籌劃,我這叫有先見之明。瞧瞧,你遇到個多聰明的男人啊!”庚辰銘的表情看起來特自豪,我就特鬱悶了,他倒是自豪個什麽勁兒?這八字都還沒一撇呢?他都還沒跟我求婚呢!我都還沒說要嫁呢!這就直接給說到以後生娃娃的事兒了,你說他這思維有多跳躍的?

我說:“你就少自戀了。趕緊該幹嘛幹嘛去。”

“怎麽?你嫌我是窮小子了?”

我斜他:“你胡說什麽呢你?”

後來,就這個話題,我們也就沒再討論過。

就這樣,一直到再後來的某一天。

我們吵架了。吵得很凶。

他吼我:“你不說我怎麽知道!我不是神!我是人!我沒有那麽正確的預知力去猜到你心中的每一個想法!”

“那你是在怪我了?”

“我隻是希望,你可以跟我好好說。不要讓我那麽累。”

“累?”我端直笑了,“你現在的意思是說,你跟我在一起生活,很累?是我讓你這麽累?你是這個意思吧?”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不知道!你現在就是嫌我累,嫌我煩人,是不是?”

“你明明知道不是的!”

我懶得聽他再說話!

“我不知道!你別跟我說了!既然你這麽累,那我們分手吧!”

4

既然你這麽累,那我們分手吧!

這句話剛從我的嘴巴裏冒出來,我立馬就後悔地想死!那一刻,我真恨不得抽爛我這張嘴!

因為我看到了庚辰銘不可置信的眼神!

因為我看到了庚辰銘上下浮動的喉結!

因為我看到了庚辰銘盛滿水漬的瞳眸!

可是我還是沒有向他認錯。

我一直都固執地以為,他會像以前一樣不管發生什麽,不管錯誤在誰,不管誰最生氣,都會先認錯,先道歉,先低頭。

可是他沒有!他竟然隻是怔怔地看著我,在眼淚終於滿了眼眶後,突然轉身。沒有留給我絲毫挽回的機會,我都還沒有來得及抱住他突然抽離的身體,都還沒有來得及抓住那隻修長白皙的手指,甚至是那件帶著波皺的西裝,他就這樣走了。留給我一句:“那好吧。”然後就走掉了。

我們相識相愛五年,像所有普通情侶一樣,吵吵罵罵,但是卻從來沒有說過一句分手。每一次的爭執過後,都是庚辰銘將我牢牢地抱在懷裏摸著我的腦袋低聲細語,他的聲音柔綿而動聽,像是冬天暖洋洋的日光曬在身上般舒心。

他說:“親愛的女王,奴才知錯了。”

他說:“邸邸,快別生氣了,不要拿我的錯誤來懲罰你自己。”

他說:“邸邸,生氣的話,容易乳腺增生。”

他還說:“寶貝,你知道嗎?乳腺增生到最後還會誘發乳腺癌……”

他有各種各樣的說辭。他可以讓我不再生氣,重新對著他微笑。他能讓那些原本就不應該發生的爭執煙消雲散。

可是這一回。

我等了長達三個月,卻始終沒有等到他的轉身。

直到看到蘇吉祥子的手與他的手緊緊相扣,我才知道,我們終於完了。

這一回,不會再有那個溫暖的聲音抱著我再給我安慰。

這一回,不會再有那個叫做庚辰銘的男子再對我寬容。

我曾經不經大腦的說辭,曾經自以為是的以為,曾經死不悔改的毛病,曾經嬌慣成性的粗暴,最終成了剪斷我與庚辰銘那條紅線的聯名劊子手!

書上說,每個人都懂得的反語是,如果女孩子說“不要”,就是“想要”;說“討厭”,就是“喜歡”。兩個人在一起扮演男女朋友,談愛情,這中間還有很多反語。可在分手的那一刻,誰知道愛情裏的這些心理小把戲,會毀了整台戲?

庚辰銘。

那天醫院碰麵,你問我好嗎?我說:“我很好。”

可是我真的很不好。我隻是希望你能看出來,希望你知道我很難過,希望你知道沒有你我過得一點兒也不開心。可是你完全曲解了我的反語!

我以為我不說,你能夠明白。我胡說,你還能夠明白。

我正著說,你也能明白。我反著說,你更必須能明白。

可是我高估了我自己,也高估了你。

光怪陸離的城市,離別成殤。

是走的人寂寞?還是留下的那個人更寂寞?

5

綿羊是帶著苑西茜一起來我這裏的。

苑簡見到苑西茜的時候,先是一瞬間的愣神,然後說了句很沸騰的話:“你怎麽來了?”

苑西茜見到苑簡,也是相對的一愣,卻是顯得比苑簡明顯淡定:“是慕伯伯叫我陪一揚哥一起來的。”

“哦?爸爸也同意了嗎?”

“是的,就是爸爸安排的。”

對於這倆人的對話,我們聽得相當鬱悶。

世界如此之大,卻又如此之小。

苑簡,苑西茜,總該有點兒關係的。

綿羊對於苑西茜的態度比上幾回顯得明顯溫和了不少。

他看了看苑簡,又看了看苑西茜,終是做了一向都是畢景該做的那個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真相的角色:“你們……認識?”

苑西茜靦腆地點頭,對著綿羊露出相當甜美的微笑:“是啊。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他是我哥哥,苑簡。”

苑簡在聽到苑西茜說這些話的時候,眉毛明顯地蹙了起來。

他的額頭上沒有跟庚辰銘一樣的青筋,我想如果有的話,這個時候應該也會凸顯出來的。因為每次庚辰銘一蹙眉,額上的那根青筋都會暴露無疑。

畢景又恢複了她的資深女性麵目,安靜得不像話。

我還在想著怎麽氣氛突然就給沉悶了,綿羊便將目光投注到了正在輸液的我身上。他張了張嘴,終是開了口:“那個,邸瑾,庚辰銘在外頭呢。”

“啊?”我以為我出現了幻聽。

綿羊又說了一遍:“庚辰銘現在就在外頭。”

不是我不想回話,而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回話。

庚辰銘現在就在外頭?在外頭?在外頭怎麽了?這原本就是他租的房子,隻是我們在分手的時候,他提前走掉,再也沒有回來過而已。

就連放在這裏的日常用品都長期成了擺設。

現在他回他自己的家來了,需要向我通報嗎?

我想沒有這個必要吧?

我並不是那種霸道到連人家的房子都想占為己有的人。所以,我終是對著綿羊開了口:“怎麽?他回他自己的地盤還要經過我這個外人同意嗎?”

綿羊對於我的說辭在臉上表現出來強烈的不滿,估計是介於我的麵子,便沒再開口,繃著臉去了客廳。

苑西茜手上提著個黑袋子,她繞過剛才出現在她眼前的苑簡,朝我床頭靠近。將黑袋子遞給我後,跟我咬耳朵:“邸瑾姐,是門外那個人讓我給你的。”

庚辰銘進來的時候,眼神渙散,左邊是意氣風發的蘇吉祥子。

他們並排站立在我臥室門裏。

因為苑簡站的角度,剛好擋住了那雙原本牽在一起的手。

我讓苑簡別擋路,跟畢景說:“趕緊倒上水,外頭這麽涼,大家肯定都凍壞了。”

畢景拿眼斜我:“上水?敢情你忘記你這屋裏隻要我不來就肯定沒熱水?”

我一愣,怎麽就覺得我這麽狼狽呢?

畢景沒理我,剛準備拿燒水壺去接水,庚辰銘便快速地把壺從她手裏接過,轉身朝客廳去了。

蘇吉祥子將圍巾卸下,很有女王風範地坐到我床旁的沙發上。好像對於庚辰銘去為別的女人接水燒水這事兒絲毫不介意。

這倒不像是她以往的做事風格了。

我總覺得這丫在醞釀著什麽,那張尖銳而精明的臉,讓我不得不提高渾身解數來想法兒預防。

我可不想等被瘋狗咬了,嚐試滿北京城哪兒都沒狂犬疫苗的慌張感。

做人做事要先想到後果,否則結果隻能是防不勝防。

畢景對於庚辰銘跟蘇吉祥子的到來沒有一點兒的詫異。這讓我開始懷疑,是不是這事兒丫早就知道?所以連跟蘇吉祥子見麵便吵的開端都不見上演。

庚辰銘進來後,輕車熟路地從梳妝台最低端的櫃子裏取出杯子,在一旁的桌子抽屜裏拿出咖啡,為大家一一上斟。

我的目光就這麽跟著他的動作一路追隨。

這個如此和諧的身影,曾經在一起的時候,總是什麽都為我提前做好準備的背影,讓我如此懷念。

我以為我會哭。會哭得一塌糊塗,然後抱著那個背影說出很多想念的話,說出隻要他同意,我現在就立馬嫁給他的話。

可是我沒有,我隻是像過電影般將與這個男人生活的場景一一錄過。

可是現在,他終於從我的身邊逃脫了。

去了一個比我美上不知多少倍的女人懷裏。

是不是?他也會為她燒水?為她泡咖啡?為她買衛生巾?然後安靜地抱著她,每夜每夜一起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