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有好幾次,我都發覺在猛哥和藍絲之間,有這種古怪的情形出現,可是究竟為了什麽原因,我卻一點也說不上來。

我吸了一口氣說:“好,我們一起在這裏等,藍絲,你找到地方停機之後,和我們聯絡。”

藍絲的聲音在十五分鍾之後傳來:“已經飛出了通訊儀可以傳送的距離,還沒有找到可供降落處,這樣吧,我不參加對話了,你們要我來接的話,請按通訊儀上的那個紅色按鈕。”

那紅色的按鈕,能發射強力的無線電波,不能通話,但隻要一按鈕,十公裏的範圍之內,藍絲在直升機上,都可以收到信號。

我說:“那好,你自己小心。”

藍絲回答了一句,那句話,隻聽到了一半,也是模糊不清,顯然直升機已飛遠了。

那時,猛哥忽然籲了一口氣,大有如釋重負之感。在過去十五分鍾之中,我已向白素說了猛哥的經曆,和那隻綠色的蟲又到了猛哥手上的事。

白素聽得俏臉煞白,望定了猛哥:“她……你在她臨死之際見到她的?”

白素是遇事再鎮定不過的人,可是這時,卻聲音發顫,神情惶急。我忙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給她可以支持下去的力量。

猛哥聽得白素這樣問,反應奇特之極。

“臨死之前”的說法,本來就是猛哥自己提出來的,當時情形怎樣,我們一點也不知道。

這時,猛哥站了起來,仰頭向天,口中發出一種十分奇怪的聲音,用力搖著頭。

過了好一會,他才低下頭來。“太可怕了,當時我見到的情形,太可怕了。唉,她能忍住了那一口氣不死,隻怕全是為了那小生命,她是很偉大的母親,很偉大……”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猛哥的那兒句話,雖然無頭無腦,可是也不難明白——那“臨死”的情形,是在生育嬰兒的情形下,也就是說,是難產致死的。

我立時向白素使了一個眼色,表示了我心的疑惑。

陳二小姐嫁過人,可是我們見到她的時候,是在她進入苗疆之前,她已經喪了夫,那個韓正堂主已經死了。

自然,陳二小姐可以另有情人,但那使得本來就很曲折的事,更曲折了。

白素顫聲問:“她……死得很慘?”

猛哥又沉默了片刻,才歎了一聲:“事情很複雜,我必須從頭說起。不然,講到了一半,又要解釋這個,解釋那個,我怕連我自己也會混亂,把事情弄……亂了……”

聽得猛哥這樣講,我和白素,不禁大是駭然,一時之間,也難以想像究竟是什麽樣的一種複雜情形,難道複雜得過白老大當年在苗疆三年的行蹤——那花了我們許多年的時間才弄清楚。

而如今,看猛哥的情形,整件事,他全知道,隻不過由於太曲折,所以他才要求從頭說起,免得混亂。雖然苗人的思想方法比較簡單,但猛哥不是普通的苗人,因此可知事情必然極其離奇。

這一次,由於事情和陳二小姐有關,而陳二小姐已可以肯定,是白素的阿姨,所以白素竟破例,比我還心急,她提出了異議:“是不是可以先揀最重要的說,其餘的慢慢再補充?”

猛哥想了一想,向我望來,我也同意如此,不然,他要是從早年白老大第一次進苗疆說起,不知要說多久,才說到正題上去。

所以,在猛哥向我望來之際,我向他點了點頭,表示我同意白素的提議。

猛哥沒有說什麽,忽然雙手在麵前揮動了幾下,那時,在那個山洞之中,並沒有什麽昆蟲在飛舞,猛哥這種動作,也不是想趕走什麽昆蟲,而是他思緒十分混亂,想趕走一些雜亂的想法的下意識動作。

可是他這個動作不是很有效,因為他一開口,說的是:“那次,我從昆明回來,唉,在昆明的事……嗯,在昆明的事,和整件事並沒有什麽關係,不提也罷……”

我和白素相視苦笑,因為猛哥的話,簡直沒有條理之極——要是用這樣的敘述法,想說明一椿簡單的事,尚且困難無比,何況他一再強調事情曲折複雜無比。

我著意地咳嗽了一下,用意是在提醒猛哥,揀重要的事情說。

猛哥住了口,有點不好意思,接著,卻石破天驚,說了一句我們再也想不到的話來。

他道:“藍家峒那個會降頭術的藍絲姑娘,是我接生出世的。”

這句話,他說得相當急,可是說得很清楚,我和白素可以肯定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可是一時之間,卻也不容易明白那是什麽意思。

我先是在心中迅速地把這句話想了一遍,仍然不明白,猛哥又不是接生婆,怎麽會接生藍絲出世呢?接著,許多問題,一下子卻湧了上來:若果藍絲是猛哥接生出世的,那麽他必然知道藍絲的母親是誰,知道藍絲的身世秘密。難怪在藍家峒外,他一見藍絲,就有那麽古怪的神情。

這真正是再也意想不到的事。本來,事情再複雜,也隻是環繞著白老大、白素、陳大小姐、烈火女、紅綾、靈猴、外星人等等在進行的,藍絲可以說是一個百分之百的局外人,扯不上關係。

可是如今猛哥一開口,就說藍絲是他接生出世的,那麽,藍絲也和整件事有關了!

我和白素張大了口,刹那之間,半句話也說不出來。我們那時的神情,一定古怪之至,吸引了紅綾。紅綾望了望我,又望了望白素,也學著我們,在臉上現出那種驚愕古怪之極的神情來。

白素比我先從錯愕之中驚醒過來,她先是“嗖”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疾聲問:“藍絲的媽媽是——”

猛哥道:“我不知道她是誰,隻知道她身上有那隻一願神蟲。”

這一次,我和白素一起發出了“啊”地一下驚呼聲。這一下驚呼聲,簡直是我們兩人胸口遭到了一下極重的打擊之後發出來的,所以聲音響亮,令得山洞之中,響起了轟轟的回聲。

猛哥自然不知道那產婦是誰,但是我和白素卻知道:“那是陳二小姐。”

除非陳二小姐把那隻一願神蟲給了別的女人,那麽這產婦才不是她。但是那蟲子對於一個深入苗疆的漢人來說,實在太重要了,不可能隨便給人。而且,那是她姐姐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她必然寶愛之至。她進入苗疆,在窮山惡水之中涉險,目的就是為了要尋找她的姐姐,又怎會把這蟲子隨便送人?

就算再作假設:有人偷了,搶了那蟲子,可能性也少之又少——那是蠱苗的東西,持有人和蠱苗必有淵源,誰有那麽大的膽子敢起邪心?

所以,不論從哪一個角度來分析,身懷一願神蟲,在苗疆產女的產婦,除了是陳二小姐之外,不可能是別人。

刹那之間,我和白素,也不由自主,伸手在眼前揮動了幾下,因為想到的一切,實在大亂了,我不知道白素先想到了什麽,我首先想到的是:“藍絲是陳二小姐的女兒,那就和白素,有極親近的親戚關係——她是白素的表妹。”

我又想到,我們設計,要把藍絲當作是大豪富陶啟泉的幹女兒,介紹給溫寶裕的母親,以促成溫寶裕的好事之際,還很為一個苗女忽然會和豪富扯上關係而駭笑。

可是,如今這個苗女的身世一揭露,她竟是白素的表妹——白素的一家子,和苗疆的關係太密切了。當然,那都拜白老大當年屢次深入苗疆所賜,可是事情也確然離奇到了極點。

算起來,紅綾和藍絲又是什麽關係呢?很容易算出來,藍絲是紅綾的表姨——藍絲年紀比紅綾小,可是輩份比紅綾大。

在我和白素,思緒亂如麻,各種雜思,紛至遝來之際,紅綾駭然叫:“怎麽啦?發生了什麽事?”

猛哥隻不過才說了兩句話,已經牽出了那麽複雜的事情來,我歎了一聲,在紅綾的手背上,拍了兩下:“沒有什麽,全是一些……舊事,我會向你詳細說,不過你不容易明白。”

紅綾睜大了眼,大聲道:“我會努力。”

這時,白素定過神來,伸手指著猛哥,不知如何開口才好,我忙道:“還是讓猛哥照他自己的方法來說,看來事情真的十分複雜。”

猛哥忙道:“是啊,是啊,得讓我從頭說。”

自素無可奈何,點了點頭。雖然她心急知道更多,但也怕猛哥急然又冒出幾句石破天驚的話來,那就會令事情更亂了。

猛哥吸了一口氣,一開始,竟又是那句話:“那次,我從昆明回來——唉,在昆明的事和……事情無關,可以不必說它了——”

猛哥從昆明辦完事回來,他是蠱苗的族長,可是出門的排場,也不是太大,隻帶兩個隨從。他在旅途上,也和其他人趕路不同,遇有什麽和蠱術有關的物事,他一眼就可以看出用途,自然也沿途收集,收獲甚豐。

那一天,天色已晚,他們已在一道河邊紮好了營,準備過夜了,兩個隨從下午時分就打了一隻獐子,生起了火,準備烤獐子當晚餐,就在簧火火舌亂竄時,猛哥一眼瞥見附近的草叢中,有一條鮮黃色的小蛇在迅速遊走。

那種鮮黃色挑戰蛇,十分罕見,對某種蠱術,大是有用,猛哥一見,就直跳了起來,追了上去。

那小黃蛇遊走十分迅疾,猛哥身手雖高,但一時之間,也追不上。

而什麽蛇蟲,既入了猛哥的眼,想要逃出去,也不是容易的事,隻是時間問題而已。

可是這次,猛哥才追出了不到十分鍾,就陡然停步,任由那小黃蛇在草叢中消失。因為他聽到了一陣十分淒曆的呻吟聲。

呻吟聲而一入耳,就給淒曆的感覺,那一定是發生了很不平常的事。猛哥一定神,立即發現那是一個女於所發出來的聲音。

他精通蠱術,有許多極奇妙而且敏銳的感覺,所以他又立即聽出,那女子正在極大的痛苦之中,而且,正麵臨生死的關頭。

一辨明了這一點,猛哥立時循聲撲了出去,才穿出了一小片林子,就看到兩棵大樹之中,搭著一個極其簡陋的草棚,一望而知,不會是苗人所搭。

猛哥奇怪之極,直趨草棚之前,那呻吟聲已是出氣多入氣少了。

猛哥一掀草棚門口的一排草廉,向內看去,映著月色,他看到的情景,真是奇特之極。

他看到一個半躺半臥的女子,躺在一些幹草上,幹草上全是血,月色下,血紅得驚人,那女子全身近乎**,下半身完全在血泊之中,有一蠕動的東西,在她滿是鮮血的雙腿之間。

就算猛哥是蠱苗的族長,見多識廣,但是這種情景,也不是一個男性能常看得到的。猛哥怔了一怔,才算是明白:一個婦人正在產子。

他先撮唇,發出了一下尖嘯聲,召喚他的隨從踏進了草棚,看出嬰孩是逆產,並不是頭部先出娘胎。

他不禁搖了搖頭。這嬰兒,真是命不該絕,這種情形,他隻要遲來半步,就絕無活命的可能。

而對他這個蠱苗的族長來說,要令逆產的嬰兒順利出世,容易之至,當真隻是舉手之勞,他伸手在那產婦的臉上輕撫了一下,嬰兒便已離開了母體,而且立刻發出洪亮之極的啼哭聲。

那兩個隨從趕到,陡然聽到了兒啼聲,自然意外之極。猛哥揮動苗刀,割斷了臍帶,提起嬰兒來時,聽得產婦發出了一下呼吸聲——猛哥聽出,那是結束生命的最後一口氣。

他心中不禁歎了一聲,這時,他看出那產婦年紀不大,雖然汙穢無比,可是仍難掩她的美麗,就這樣來曆不明,死在苗疆,自然可惜;而且,人一死,她是如何來到苗疆的,也就永遠成謎了。

猛哥一手提著嬰兒,一手去探產婦的鼻息。她已經沒有了氣息了。產婦的雙眼睜得極大,眼光也已散亂,一縷芳魂,已不知飄向何處了。

猛哥一開始“從頭說起”,敘述的經過,很有條理,他這段奇遇,聽得我和白素,目瞪口呆。

我在聽到一半的時候,心中就陡然一動,隱隱感到,我的記憶之中,有一些事,應該可以和草棚產婦這件事搭上關係的。

可是一時之間,卻又難以在千頭萬緒的記憶之中把這件事找出來。

白素由於一上來就知道了那產婦是陳二小姐,是她的阿姨,一聽得她死得如此之慘,已是眼花亂轉,同時,向我怒瞪了一眼。

我知道她的意思,是在怪我,當日陳二小姐找上門來,要我幫她到苗疆去找人,我沒有答應一一如果我答應了,陳二小姐可能不會死。

我不禁苦笑,幾乎想大聲叫:“關我什麽事?”

當時,她帶著何先達,攜同四色名貴禮物來找我的時候,不論我怎麽想,都不可能想到她和白素有那樣的關係,也絕想不到事情會有那樣的發展。

當然,我並沒有分辯什麽,隻是苦笑了一下。紅綾看到白素想哭,隻是呆呆地望著,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白素也立刻知道怪錯了我,長歎一聲,反而握住了我的手,向猛哥道:“請說下去。”

猛哥苦笑了一下,想是回憶起當時的情景,仍不免有狼狽之感,他以一族之尊,居然揮苗刀,斷臍帶,接生了一個嬰兒來世上。

這時,他已看清,自己接生來世上的,是一個女嬰,那女嬰十分強壯,啼聲宏亮,手腳亂舞。

猛哥倒並沒有花多少時間去想如何處置這女嬰,因為蠱苗世世代代規定,連帶外人入岩,都要有極特別的情形才行,當然絕無收養一個來曆不明的嬰兒之理。

猛哥已打定了主意,怎樣處置那女嬰,所以他向兩個隨從揮了揮手,示意他們把那產婦埋了,他向外走去,打算去做他要做的事。

誰知他才跨出了一步,忽然聽得一個女人的聲音,有氣無力地叫:“讓我看……看。”

同時,兩個走向產婦的苗人,也大驚失色,一個倒退,幾乎沒把草棚撞塌。

猛哥也大吃一驚,立時向那產婦看去,隻見那產婦睜大了眼,手發著顫,正待吃力地揚起來,指著他手中的女嬰,要看一看。

母親要看才出世的女兒,這事情平常之至。可是這個產婦,卻千真萬確是斷了氣,死了的。猛哥若是連人的死活也分不清楚,還說什麽精通蠱術?

他在吃驚之餘,勉力令自己鎮定,心念電轉,知道在幾種情形之下,會有這種死而複生的情形發車。這時,他也不及去研究發生的是哪一種情形,連忙走近那產婦,把女嬰湊到了她的麵前。

說也奇怪,本來在不斷啼哭的女嬰,一到了母親麵前,就不再哭,睜大了一雙烏漆漆的眼睛,隻是望著那產婦。那產婦的神情,悲痛莫名,用手勉力在嬰兒的臉上,撫摸了一下,再想摸第二下時,卻已沒有了力度,軟垂了下來,落在胸前。

她急速喘著氣,手伸入懷中,像是想取什麽東西。猛哥看出她雖然一下子又活了回來,但是實在已到了生命的盡頭,非死不可,他有一些問題想問那產婦,可是話還沒有出口,卻見那產婦在胸口,摸出了一隻白銅盒子來。

猛哥一見那盒於,就心頭亂跳。這盒子,就算我一看,就知道那是屬於蠱苗的物事,可是也不知道那是什麽用途。可是猛哥卻是一看,就知道那是什麽東西的,同時他也知道了產婦何以會死後複生的道理。

那盒子之中,那隻碧綠的昆蟲,叫作“一願神蟲”,那意思就是,能使擁有它的人,實現一個有關自己身體行為的願望。

蠱術本來就和降頭術一樣,神秘而古老,不可思議,絕不能用現代實用科學的觀點和邏輯去解釋理解,它屬於玄學的範圍。

像藍絲會送給溫寶裕的“引路神蟲”,和猛哥敘述的一願神蟲,我隻能接受那是事實,卻也無法理解。

據猛哥說,擁有一願神蟲的人,可以使自己的身體行為,達到一次願望——隻能是一次,所以叫“一願”。例如麵對一條水流湍急洶湧的大河,一個根本不會遊泳的人,是絕對無法渡過河去的。可是如果有一願神蟲,隻要心中想要過河,就會產生力量,使他能泅過河去。

同樣的,也可以在神蟲處得到力量,攀上聳天峭壁去。隻能是一次,在一次之後,那神蟲對這個人,就再也沒有用處了。

猛哥明白,那產婦一定是在臨斷氣之前的一刹那,心中起了願。

她起的願,或許隻是想看一看才出世的女嬰,或許另有目的,那是不會有人知道的

而令猛哥吃驚的是,這一願神蟲,極是難得,在整族蠱苗之中,多少年來,傳來傳去的,也就隻是那一隻而已,猛哥對它的來龍去脈,再清楚不過,所以突然看到在那產婦的手中出現,他吃驚之後,失聲問了一句:“你丈夫……姓白?”

猛哥說到這裏,停了下來,向白素望來,不等他開口,白素就點了點頭,表示知道神蟲本來是白老大所有,經過曲折,才到了陳二小姐手上的。

猛哥不知道那些曲折,隻知道神蟲在白老大處,所以他一看到神蟲就這樣問,他想的是:“那神蟲罕見之極,珍貴無比,白老大斷然不會給不相幹的人,隻有給了自己的妻子,才說得過去。”

他再也想不到,白老大意氣豪邁,根本不把身外之物,放在心上,隨隨便便就把神蟲送給了陳大小姐,而陳大小姐又將之轉送給了她的小妹妹。

那產婦可能根本沒有聽到猛哥的那一問,隻是盯著女嬰看,大約有十來秒,才把祖母移向猛哥,用極虛弱的聲音道:“去找她的父親——”

這一句話,一個“親”字才出口,她就再度咽了氣,這一次,不論她在臨死之前,又想到了要怎麽樣,她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她人死了,手臂一軟,那盒子落了下來,盒蓋打開,現出了盒中的一願神蟲出來。

世上的事,也真是陰錯陽差,湊巧起來,可以巧到極處。那產婦若是對猛哥的兩個隨從說了那句話,兩個隨從可以不理。

這一願神蟲,也不知道是在多少年之前,由哪一位蠱苗的族長施了蠱術的,有一句話和神蟲一起傳了下來:“不論是誰,有神蟲在手,向蠱苗的族長有要求,族長必須做到,不得推搪。”

所以猛哥一聽,呆了一呆,就義無反顧,必須盡他的一切力量,去找這女要的父親。

我和白素聽到這裏,已經完全明白猛哥的苦處了。

他說得對。他要找一個人——或許範圍可以縮窄一半:他要找一個男人。

上哪兒找去?那男人是什麽樣的?他完全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