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門隨著江鋒與柳昭的到來而關上, 淩佑安麵色凝重地入殿,而後其餘四峰峰主也匆匆趕來,那殿門便再沒打開過。

這一突**況讓聚集在紫宸峰上的弟子們麵麵相覷了許久, 無人知道出了何事, 但讓六峰峰主同時出現的事情必非小事。就在眾人揣測之間, 天際忽然綻放萬丈霞光, 薄霜消融,化作暖意籠罩山頭。

一道金光衝天而起,伴著響徹四野的劍鳴,慕漸惜金丹結成,出關。

“哇, 快看, 慕師姐出關了!”

“好濃鬱的靈氣!”

……

眾人的注意力再度被慕漸惜吸引, 從紫宸殿上轉移到慕漸惜身上,都朝她簇擁而去。霍危並沒隨眾人同去,隻挑眉不以為然道:“羨慕什麽?用不了多久,咱們也會結成金丹!你說對不對?小師妹。”

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去牽身邊的人, 可手卻握了空,他轉頭一看,雲繁早已不在身邊,隻有越安站在不遠處朝他輕笑。

————

雲繁沒等慕漸惜出關, 就先回了滄雲浮海的溯天樓。

蕭留年不在浮滄山的這十三年時間裏,按當初對蕭留年的承諾,七大主峰都對她開放,她想上哪座主峰就能去哪一座。

六位師叔待她那都是極好的, 哪怕是最冷酷嚴厲的淩佑安, 麵對當時還是幼童的她, 也願意親自指點劍法,就更別提其他五位師叔。出海月和風蘭雪對她那是如珠似寶般對待,柳昭將她與霍危這個親傳弟子一般看待,至於江鋒,那是整個浮滄山和她最親的師叔,千仞峰幾乎等於她的第二師門,一眾師兄都是她在山門胡作非為時的靠山,沒有任何一個弟子敢因她的年紀和修為欺淩她,反而是看起來最最溫柔的一念師叔,雲繁與他最是疏遠,她總覺得他那雙永遠不會睜開的眼眸,可以輕而易舉看透她。

是以這十三年時間裏,雲繁在七大主峰之間輪流修行,將各主峰的基礎術法道訣學了個七七八八。

不過說到居住,因著是個姑娘,雲繁在“十”歲之前,都由太華山的出海月和元初境的風蘭雪來負責,住在這兩山的時間更多,衣食住行更是由鍾敏心大師姐一力操辦,從裏到外將她的起居打點得井井有條。但鍾敏心師姐雖然對她很好,管得卻也極嚴格,每日布置的功課小山一樣多,不僅僅是修行,還包括什麽琴棋書畫,簡直是把她往整個浮滄山乃至全九寰最優秀的女仙方向打造。

想她一個自由自在慣了的女魔修,哪裏經得這般折騰?是以長到“十一”歲時,她有了些法術底子,就要求回滄雲浮海獨居,隻每日去主峰點個卯。如此一來,她也能安心修練,不用擔心叫人發現她的秘密。

事實上,如她當年所猜測的那般,她確能以這具變小後的身體納靈煉氣踏上仙途,什麽原因她並不清楚,她隻知道自己吸納靈氣的速度異常之快,幾乎可與元嬰時期的自己相媲美,體內積蓄的靈氣也早就到達頂峰,三年前她已有衝擊金丹的能力,比慕漸惜還早上許多,可謂妖孽。

但一來她並不能確定結丹對自己原本的魔嬰會不會產生影響,二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她六柱靈根在身本就引人注意,若修行速度再如此妖異,定然惹來覬覦,是以她將境界壓製在築基期中,遲遲不肯結丹。

倒是六柱靈根,她一直不知道這個靈根到底有何特別之處,難道就是可以仙魔同修?可她從未聽說過任何關於穆重晝修仙修魔的消息,哪怕她在江鋒那裏旁敲側擊打探過許多次,也沒問出來這六柱靈根與仙魔同體是否有關。

看樣子,她隻能等道祖歸來給她答案。

道祖一去就是兩百多年,就連歸溟荒海封印潰散都沒能讓他歸來,也不知何時才會回來。

思及此,她想起今日六位師叔同入紫宸殿之事,看情形應該是歸溟那頭出了大事,今日她與師兄傳音之時就被人匆促打斷,雖然師兄力持冷靜,但她仍舊從那兩聲驚急的呼喊中聽出些許不對來。

正想著,她忽然間抬頭,朝著前方擲出一枚妖魄珠。

紅光自妖魄珠上綻出,漸漸化作巨大光渦,一道妖影自光渦裏飛出,化作書生打扮的俊秀青年,緩緩落在室內後,紅光方歇,妖魄珠亦回到雲繁掌中。

青年朝著盤膝端坐榻上的雲繁恭敬行禮,道:“嚴慎見過尊上。”

十三年光陰,讓這個妖丹初結的狐妖對眼前的少女不敢造次,便連稱呼都一起改了。

雲繁坐著不動,安然受他一禮後方道:“如何?”

“尊上要青河聯係的幾位魔君,已經聯係上了,藥廬的合作已初步談妥,此乃契約。另外……”嚴慎邊說邊呈上三份契約,話卻又是一頓。

雲繁接下契約,隻掃了兩眼就放到一旁。

這十三年內,青河已經按她吩咐,將藥廬的生意從浮滄山做到了西洲魔修的地界,除了想賺一筆靈石外,壟斷仙魔兩界靈藥交易外,雲繁也在為日後殺回幽瀾做準備,需要提早摸清西洲情勢。

就算她如今日子安逸,比起在西洲時不知好上多少,但該報的仇,她可從沒打算放下。

隻是這西洲的情勢,似乎不容樂觀。

“但說無妨。”她道。

嚴慎點了下頭續道:“西洲的魔修已經有六成投靠了幽瀾新魔君,剩下的四成也在觀望之中。”

雲繁雙眸驟縮。

這些年關於西洲新幽瀾魔君的消息不斷傳來,每個消息都讓她十分不愉快。

曲弦接任她成為幽瀾山主人的這十三年時間裏,勢力已經從幽瀾山漸漸擴張到整個西洲,這是她從前想做而沒能完成的事,並且隻用了十三年時間。

不是雲繁過分自負看不起曲弦,而是她太清楚西洲的情況,那裏多是散居的魔修,素不喜與人為伍,很少會臣服於誰,為了利益暫時結盟他們可以,但要想讓他們認主,那是萬萬不能的。以一個才修行數十年的普通魔修的身份,若無背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這一點,而曲弦卻在十三年的時間內就收服了西洲六成魔修,這不啻是天方夜譚。

“尊上,西洲境內近有傳言,聽說這位幽瀾魔君乃是昔年統馭三萬魔軍的大魔尊曲悲樓之後。”大抵是看出雲繁的疑惑,嚴慎又道。

雲繁心中驟震。

曲悲樓之名,對魔修來說絕不陌生,那是和浮滄道祖穆重晝齊名的人物。千年前的那場歸溟之戰,就是由他與穆重晝攜手促成仙魔合作,最後才能成功鎮壓噩霧,驅逐異修,隻不過不幸的是,曲悲樓並沒能活著從歸溟荒海中走出來,他和浮滄山的七位師叔並無數仙修魔修,一起隕落在荒海之中。

若真是曲悲樓之後,有此成就倒不足為奇,可她從沒聽說曲悲樓有後代,況且這歲數也不對。

雲繁捏捏眉心,不管西洲這渾水真真假假,她隻知道,她要奪回幽瀾山的難度,越來越高。隻是也奇怪,幽瀾山不是西洲最好的修煉之地,曲弦既然已經收伏西洲六成魔修,也不換個地方做洞府,怎還掛著幽瀾山的名頭?

“還有什麽事?”她的心情不佳,沒了說話的興致,冷冷道。

“還有一事,也是西洲的。您先前讓打探的徐蓮清,上個月不知何事被幽瀾魔君親手廢了修為,關入煉血池中。”嚴慎一邊說,一邊打量了雲繁一眼。

雲繁一愣,而後長笑,銀鈴般的笑聲肆意而飛,在緊閉的石室內回**。

養狼千日,終有一日竟也被狼剜了心,真是叫人痛快。

笑聲未歇,她就將手一揮,把嚴慎收進了妖魄珠內。

徐蓮清當初對付她的時候,想不到會落得如此下場吧?

雲繁暢笑了許久,終於覺得先前那股惡氣發散些許,笑聲方漸漸平息,她撫上胸口,按著胸口掛的鶴玉摩挲起來。

鶴玉入手溫潤,仿如蕭留年那人。

十三年了,見不著人,她卻一直都能聽到他的聲音,不論什麽時辰,隻要她想,師兄又得空,他總是願意陪她說話,說歸溟的傳說,說遇到的人事,偶爾也給她唱歌哄睡……

她每次摸到胸口的鶴玉,心緒總會漸漸平靜。

蕭留年是她遇到過的,最好的師兄。

如此想著,她忽又想聽他的聲音。

————

北境,歸溟。

風沙呼嘯而過,似乎要將天地一並吞噬,幾道裂隙浮在半空,絲絲縷縷的黑色霧氣從裂隙中逸出,被風吹向四野。天灰沉沉,不是夜晚的黑,也不是白晝的亮,像永遠都掃不幹淨的顏色,徹骨的寒意肆虐,能夠凍結一切。

這裏是歸溟荒海的深處,當年廝殺最慘烈的戰場,亦是噩霧最濃的地方。

一片青光在這毫無生氣之地幽幽綻起,化作方圓數裏大的光罩,阻隔著光罩之外兩隻妖物的來襲。

光罩之內,蕭留年站在正中,一邊掐訣施法,鞏固青光,一邊朝著前麵站的人開口:“多謝道友。”

他因孟不洗而闖入歸溟荒海深處,身陷此地,遇潰決的封印裂隙,正是生死一瞬之間,恰巧遇到此人,二人聯手,方暫時保得平安。

那人背對他,著一襲紫衫,身形勁瘦,發髻半挽,餘發鬆鬆散散的披爻在背,正隔著青光控製光罩之外對付噩霧的兩件法寶。

“舉手之勞罷了,況且也隻是自救。”那人開口,清清冷冷的聲音。

蕭留年還待說話,腰間鶴玉忽然亮起,青光流轉之間,清脆的聲音響起。

“師兄!你是不是遇險了?”

那人動作一頓,倏地轉過頭來——這個聲音,像極他魂牽夢縈的人。

作者有話說:

明天見明天見明天可以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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