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鶴海是個與世隔絕的地方, 外頭的一切喧囂都影響不到這裏,仿佛不在九寰仙界般。

自那場賭約蕭留年徹底敗給雲繁之後,他似乎也歇了離開別鶴海的心, 對關於浮滄山的事絕口不提, 每日隻與雲繁專注修行。

叫他沒有想到的是, 二人雙修時境界提升的速度, 竟然比一個人修行還要快。照理來說,這裏的靈源經雲繁陰陽仙魔體轉化之後再渡給他,對雲繁來說速度必然不如她一個人修行來得快,然而奇怪的是,二人雙修之後, 魂神靈肉合一, 沒有絲毫排斥, 此地靈源在二人體內流轉,如經一人之體。

他們兩人,一為魔一為仙,雲繁那顆多出來的陰陽仙丹就像是仙魔之間的一扇門, 能夠讓他們互通無礙,簡直像是為他們兩人而生一般,這很奇妙。

外人在此地修行,一日抵百日, 而他們合雙人之力,卻有以日抵年的效用。

這個速度,是九寰修士想都不敢想的。

蕭留年問過雲繁這門雙修功法的來曆和修煉口訣,雲繁並沒瞞他, 一五一十都說予他聽, 可從她口中說出的雙修功法, 不過隻是媚門普通的雙修功法,並無任何奇特之處,按說不可能進展如此順利神速。

首先普通修士要想雙修達到魂神靈肉合一這個境界,就已經是件極困難的事了。哪怕他二人確是兩情相悅,也不可能在短短時間內就達到這個境界。

雲繁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對雙修沒有研究,天嫵仙君又隻傳授了一半口訣,她還參不透這其中奧妙。

不過她這個人當了這麽多年散修,大部分功法都靠自己摸索領會,無師自通,所以也沒將這些放在心上。

這世間功法,無非都是被人摸索創造出來的,那她也就摸索著修煉吧。

“你也不怕走火入魔?”蕭留年聽到她這番話時,才知道這位幽瀾魔君的膽子有多大。

“走火入魔了再說吧。”雲繁答得輕輕鬆鬆。她貪生,但也不怕死,綿長的壽元對她來說,如果走得太過謹慎無聊,她會覺得生不如死。

現在這樣的日子,就很不錯。

**的滋味似乎怎樣也嚐不夠,她每天總要與蕭留年纏綿繾綣一番,總愛看他在她百般撩撥下咬牙切齒的模樣,聽他帶著喘息的低沉的聲音,恨恨道一聲:“還不夠嗎?我總歸有一日要死在你身上。”

隻是說歸說,罵歸罵,把他惹急了,到頭來最狠的還是他。像閉眼的雄獅,任她予取予求,但生了氣睜開眼,還是要咬著她的脖頸將她抵在榻上,換一番難舍難分的耳鬢廝磨,雨露散遍。

百般花樣玩過,二人之間總歸是她進一步他便退半步,他強三分她則柔五分,於這強弱軟硬之間**地推拉互補,直將這寧靜海化作銷魂魔窟,雲翻雨騰攪得蓮妖水濁。

在蓮心時,蕭留年就像變了個人,眼底清明盡化風雨,眉梢寫滿風流,他本就生得好,如今被雲繁一番調、教勾、引,竟逼出幾分邪性來,愈發俊美得叫人移不開眼,離了雲繁時仍是正人君子,一到雲繁身邊,便有了那媚門郎君的風流。

雲繁亦比進別鶴海時要更漂亮了,原就雪白的肌膚裏透著紅,泛著珍珠般的光澤,體態愈纖柔,眉眼愈動人,一天比一天更加迷人,宜喜宜嗔,怒時冶豔,笑時嬌憨,風情萬種當得,天真純潔亦兼之……真真是百媚千姿,魔骨仙顏。

這就是雙修的妙處,陰陽調合,各得其養。

快活日子匆匆又過百日,在此修行以日抵年,二人境界雙雙元嬰期滿,麵臨破境。

突破元嬰到化神境界,這是個大坎,她與蕭留年需要共同閉關突破,沒有比別鶴海更好的閉關地,他們在這裏不受外界打擾,靈源亦取之不盡,雲繁覺得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是以並沒考慮多久,很快就決定下來,明日閉關突破。

從九霄浮海閣裏出來,她展目四望,尋找蕭留年的身影,打算找他商量這樁事。

別鶴海的這個海中浮島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岸邊。蕭留年坐在他最喜歡的礁石上,倚著那隻五色鶴王,一手揉著伏在他腳邊的小鶴腦袋,一手擎著方玉牌正怔怔地看。

他今日難得束起發,隨意紮在腦後,遠遠望去,不是浮滄山沉穩的大師兄,倒像是騎鶴歸仙的少年郎,滿身恣意。說來也奇怪,這別鶴海雖然被她掌控著,可這裏的仙鶴卻與蕭留年更加親近,尤其那隻五色鶴王,平時高傲驕矜,就連對她也隻是敷衍般的聽令,但在蕭留年麵前卻願意垂頸廝磨,溫順得像他豢養的靈寵。

不知道的,還以為蕭留年才是別鶴海的主人。

人未至,鈴音先響。蕭留年察覺到雲繁的到來,翻手收起那枚玉牌。

“藏什麽?我都看到了。”雲繁在他身畔落下,挨入他懷中,嗔道。

蕭留年側眸望她——她今日穿著雲朵般的罩衫,裏麵是件雲霞色的裙,玉白的小腿從裙伸出,曲在地上,露出踝間畫的一朵蓮,又妖又純。

“怎麽?想回浮滄?”雲繁見他不答,追問道。

他剛剛握在手中的,是浮滄山的傳音玉。

“想。你肯放我?”蕭留年道。

這是二人數月內首次提起浮滄山。

他們手裏各有一枚浮滄山弟子牌,那玉牌也是傳音玉,可自從進了別鶴海後,這玉牌從沒亮起,想來此地自有隔絕外界術法傳音的禁製,亦或是位處裂隙秘境,外頭的消息,一點都傳不進來。

也不知道如今浮滄山怎樣了。魔修圍山,眾仙猜忌,本就是個難解的局,好不容易盼到道祖歸來,卻又當著浮滄眾師叔們的麵,被大弟子弑於浮海滄雲之上……

“不放。”雲繁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蕭留年對她的答案毫無意外,勾唇笑笑,抬手拈住她的唇珠,細細摩挲著。

她臉上未施脂粉,唇瓣上自然也沒抹口脂,色澤晶瑩,觸之軟柔,摩挲起來特別舒服。

雲繁啟唇,貝齒咬住他的指頭,狠狠一磨。

蕭留年“嘶”了聲,卻沒有抽回手,由著她舔舔咬咬……攪得他心裏一股邪火直冒。

“你恨我嗎?”雲繁卻“呸”地吐掉他的指,攥住他的衣襟問道。

蕭留年反問她:“恨你什麽?”

“恨我將你囚在此地。”她捋捋發絲,小腳趾一勾,劃過他的腿。

“恨的……”他傾身俯唇,“恨得想要吞了你。”

炙熱的唇來襲,換來她一聲咕噥:“蕭留年,待你我修為大成,我陪你回浮滄。”

他的吻頓了頓,片刻後又化疾雨落下。

恨她嗎?大抵是恨的,他為她弑師,她卻將他囚禁於此。

愛她嗎?肯定是愛的……不知何時起,不知何時深,更不知為何起,為何深……

百日縱情,是蕭留年這一生有過最荒唐的時光,卻也是他這輩子最刻骨銘心的時光。

像火焰,燒毀天地,鋪出滿天晚霞,卻是一天將盡。

日後,不知何以為繼。

別鶴海第九月,雲繁攜蕭留年於九霄浮海閣內閉關破境衝化神。

足三月。

靜海生波,靈源聚湧,天地異象再起,一龍一鳳虛影自九霄浮海閣上飛出,交纏著俯衝入海,又飛入雲間,如同疾電般撕破天宇,呼嘯而去。

————

浮滄山有千山萬峰,一眼望不到頭,然而如今卻有半數歸於黑暗,另半數被熾烈金芒籠罩著。

自一年前魔修圍山,道祖隕落起,九寰就陷入混戰,仙界分崩,三宗決裂,浮滄成為仙界眾矢之的,被圍攻已達一年之久,有半數山巒盡落敵手。

這片金光,乃是半年前開啟的護山重陣,以鎮山仙寶《道祖馭龍圖》為祭,傾浮滄最後力量,方苦苦支撐到現在。

可眼下……也是岌岌可危,已到生死存亡關頭。

今日,浮滄山的風,刮得有些凶猛,很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意味。

伽蘭山的一念站在伽蘭塔最高處的懸欄上,閉著眼遠眺浮滄,風呼嘯而過,他的眉宇仍是一片平靜。也不知望了多久,遠空掠來三人,一一落在了他的身邊。

“一念,你急召我等來此,可是出了什麽要緊事?”淩佑安的聲音響起,他剛毅的臉龐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刻都沉冷而肅殺。

來的人,是留在浮滄主持大局的淩佑安,和負責後勤的風蘭雪與傷重歸來的柳昭。

外頭已是深夜,然在護山重陣的金光之下,這裏依然亮敞,他們的臉均都蒙上淡淡金光。

一念緩緩點頭,轉過身,指向身後最高的伽蘭塔室。

“你們看。”

三人隨之望去,風蘭雪歎道:“這是用來存放穆師兄八寶淨璃燈的塔室,怎麽了?”

八寶淨璃燈是穆重晝的命魂燈,由七朵蓮燭環繞一柱淨璃燈而成,燭亮人在,燭盡滅人便隕。當日蕭留年弑師後,這盞八寶淨璃燈就全部熄滅了。

今日望去,這燈也沒有亮起。

風蘭雪不知道一念何意。

“你們仔細看,淨璃燈的燈柱。”一念提醒道。

八寶淨璃燈有八盞燈,七蓮燭和淨璃芯,淨璃柱是其他七燭的燭火之源,同時也是第八盞燈的燈芯,會綻放幽藍色光芒。

淩佑安聞言,走近了一些,凝神望去,忽然間,雙眸驟睜。

“淨璃燈的燈柱裏麵……”他不可思議道。

燈柱之中,出現了一抹極其微弱的光芒,像隨時要飄散的魂魄。

“是的,八寶淨璃燈複燃了。師兄他……身死魂未滅,尚在九寰,不日將歸。”一念靜靜道。

作者有話說:

衝結局了,姐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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