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傑弗裏上校再度調查陶德的秘密

對於桑希爾失蹤的事情,傑弗裏上校對尚未放棄希望,他決定要等待時機,把這件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上校並不是一個莽撞的人。多年的軍旅生涯讓他崇尚嚴謹反對冒進,習慣使然,他做什麽事都會三思而後行。

此刻,他正專注地思索可以用什麽辦法來解開這個如此撲朔迷離的秘密。

傑弗裏上校和上尉曾經和陶德的學徒說過話,感覺這個小男孩一定是出於恐懼才沒有說出真相,這點是毫無疑問的。於是他說:“如果是恐懼讓他保持沉默,那麽恐懼也可以讓他說出真相。所以我們為什麽不跟陶德抗衡一下呢?”

“那你有什麽建議?”上尉說。

“我看我們最好去監視陶德的理發店,然後找機會把他的學徒帶回來。”

“把他拉到我們這邊!”

“對,當然了。而且很可能他對陶德的恐懼並無實質性的原由,等我們把他拉到我們這邊,這種恐懼就會消失了,當他發現我們能保護他的時候,就會告訴我們真相。”

經過進一步討論之後,這個計劃就定下來了。上尉和上校對艦隊街進行了一番細致的偵查,他們發現有一個酒吧幾乎在陶德的理發店正對麵,從這個酒吧的窗戶可以看到都有誰從理發店裏進出,那麽他們肯定能在這一天當中看到陶德的學徒。

他們的這個計劃肯定能大獲成功,托比亞斯就會到他們手上。哎!可惜的是,他已經被陶德被送入佩卡姆萊瘋人院,一個被毫無良知的福格統治的地方。

所以我們不得不說事情真的太不幸了,這幾個主人公的命運著實讓人同情——如果托比亞斯沒有那麽走火入魔地去調查陶德的房子,哪怕他能再等24個小時,那麽不僅他不會落入厄運的魔爪,而且也會給喬安娜·奧克利免去許多危險——這個我們下文會講到。

不過在她的美德與忠貞得到回報之前,這些可怕的經曆都是她必經的磨難了。

現在是一天的清晨之際,這兩個朋友在艦隊街陶德對麵的酒吧裏候著,他們和酒吧老板講好,把這一層都包了,這樣他們就可以在窗邊監視陶德的店鋪。

正是在這個時候,傑弗裏上校第一次向上尉講了他對喬安娜的深情,遇見她讓他人生第一次認為自己可以結束處處留情的日子,終於找到這世界上的唯一,讓他無怨無悔地品嚐居家生活的甜蜜。

“她代表了一切,”他說,“你所能想象到的美貌與魅力,堪稱舉世無雙,憑我對她的了解,我已經可以確信,她是全世界最純潔的人。”

“你對她這麽著迷,”上校說,“要是沒愛上她就怪了。”

“我沒辦法對她的魅力無動於衷。但是,親愛的朋友,你要知道,我不能因為自己突然愛上了這位年輕美貌的姑娘,就不去竭盡全力去調查真相——她覺得桑希爾和馬克·因吉斯瑞是同一個人。正是因為我深深地愛著她,她的幸福對我而言才比我自己的幸福重要。我想,你是很了解我的,知道我說的都是實話。”

“是的,”上尉說,“我當然相信你的真誠,而且我自己對這位美麗少女的命運也很感興趣,我希望她能相信自己的心上人已經不在人世,我敢肯定嫁給你對她而言也是不可多得的一樁好事。鑒於我對因吉斯瑞的了解,他似乎也不是多麽長情的人,或許並不能夠讓喬安娜這樣好的姑娘過上幸福的生活。無論如何,她或許不會這麽想,而她的心上人大概也一樣會覺得我說的沒道理吧。”

“真是謝謝你這麽為我考慮,朋友,但是……”

“噓!”上尉突然說道,“噓!你看這個理發師!”

“理發師?斯文尼·陶德?”

“對,對,他來了,你沒看到嗎?他來了,看起來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回來的。我在想他是幹嘛去了?渾身都是泥。”

對,這人就是斯文尼·陶德,他在口袋裏摸了好半天才掏出了店門的鑰匙,並且正如上尉所說,他看起來確實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回來的,因為他渾身是泥,每個看見他這樣子的人應該都會認為他是今天早上在倫敦郊區摔了一跤。

事實就是這樣,因為他在瘋人院看守那裏待了一會兒,希望等天氣好一點了再走,但是很不幸天氣一直很差,

而且沒有好起來的跡象,所以他不得不踩著一腳泥巴從那個髒兮兮的地方一路走回家了。

不過,他還是很滿意自己終於擺脫掉了托比亞斯。托比亞斯自從在陶德家裏的偵查之後就變成了極為棘手的人物,可以說他是陶德有史以來遇到的最大的敵人。

“哈!”他在店鋪門口說,“哈!托比亞斯少爺現在可是安全了。他再也沒法給我找麻煩了,這點很明白了。有福格這樣一個朋友真是太方便了,隻要給他錢,什麽累贅他都願意幫你解決掉。托比亞斯這小子差那麽一點就毀了我的前程。但願有了上次那筆賣珍珠的錢,加上別的珠寶,我就可以洗手不幹了,也就不必再冒險雇傭另一個男孩了。”

對,要是斯文尼陶德現在就可以永遠關了這家艦隊街的理發店,他一定很開心,但是他害怕約翰·蒙代爾發現他的客人沒有回去贖珍珠,便可能把珍珠賣掉。如此一來,這件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便可能引起很大的轟動,那麽就會引來知道這串珍珠來曆的人了。

“我不能輕舉妄動,”他心想,“不能輕舉妄動。盡管我覺得自己已經隱藏得很好,不會有任何人能認出那個艦隊街的窮理發師和拿著珍珠來借8000英鎊的紳士是同一個人——不,哪怕是精明的約翰·蒙代爾也認不出來。但我還是可能會有危險,那些寶石還會引來風波。不等風頭徹底過去,我還是保持低調比較好。”

陶德這個策略無疑是值得欽佩的,盡管他已經是個有錢人了,但他沒有像很多人那樣一有錢就得意忘形,忘記了所有讓他躋身上流社會的圓滑和謹慎。

他找了好幾分鍾才把鑰匙拿出來,終於把門打開,然後立刻關上門,消失在上校和上尉的視野中。

“嗯,”傑弗裏上校說,“你怎麽看?”

“我不知道該怎麽想,隻知道陶德很明顯是出了城,看他的靴子就知道了。”

“確實是的。他看起來像是走了很遠,他靴子上的泥可不像是倫敦的泥。”

“當然不是,這泥看起來很不一樣。看,他又出來了。”

斯文尼·陶德走出了理發店,這次沒戴帽子。理發店一共有三扇窗戶,他又走進店裏,把窗戶上的鐵鎖打開。沒幾秒鍾他就把百葉窗卸了下來,一共是三扇窗戶。他拿著百葉,連同固定百葉的鐵條子走進店裏,這鐵條子在店裏時他就已經鬆好了。

這是陶德每天開張的例行步驟,唯一讓上校和上尉驚訝的是,陶德明明有學徒,卻要屈尊親自來開門。而且根本看不見學徒的影子,盡管從天色來看,他應該已經來了。很明顯,陶德不是那種自己一大早過來幹髒活的人,他會等學徒把事情都幹完了才來。

但是事情看起來就是如此,陶德手裏拿著掃把在掃地,他的動作很快,有點報複的意味在裏麵,仿佛在說讓他幹這個真是丟臉。

“那個男孩兒去哪兒了呢?”上尉說。“你知道嗎,盡管我這麽推測可能沒有什麽道理,但是我不禁懷疑,陶德出城和這個男孩今天早上沒來有點關聯。”

“的確!這個巧合很有趣,我也想過這一點,越想越覺得一定是這樣的,那我們在這裏監視就沒用了。會不會是因為——我覺得挺有可能的——這個惡棍發現我們問了他問題,然後想殺了他滅口?”

“我們不要扯得太遠了,”上尉說,“現在也僅僅是個猜想。讓我們假設我們現在什麽都不知道,我們隻是還沒有在這個人的店鋪之外找到桑希爾,但這事實還不足以控告他。”

“這我都知道,我覺得我們必須得非常謹慎。有個可怕的想法在我腦海裏一天天成形,我已經把陶德當成殺人犯了。”

“那我們還繼續監視他嗎?”

“我看這沒什麽用。可能我們會看到一些有趣的事情,但是我強烈預感我們應該見不到我們要找的男孩了。不過,你看,已經有個顧客來理發了。”

他們朝街那邊看去,看到一個穿著體麵的男人,從他的氣質和舉止來看,大概不是個倫敦人。他看起來更像是個富裕的農民,進城來付錢或者收錢的。他走到陶德的理發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似乎在猶豫有沒有必要刮個胡子。

最後他似乎說服了自己,走進了理發店,毫無疑問他是陶德今天上午的第一個顧客。

從上校和上尉所處的位置上看

,就算門開著,他們也看不到陶德理發店裏的情況,但是他們看到這個顧客進去幾分鍾以後,門就關上了,理發店裏麵所有的東西都看不見了。

他們對這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顧客沒有什麽興趣,但是過了好長時間,還沒有看到這個人出來,他們就開始有點不安了。第二個顧客進去,不到五分鍾就刮完了胡子出來,然而第一個顧客還沒有出來。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沉默地看著彼此,最後上尉說話了——

“朋友,我們在這裏等是不是沒有什麽用?那個進了理發店的男人到底怎麽了?但是我覺得我們已經可以確定他不會出來了吧?”

“我可以確定。那麽這說明了什麽?”

“沒什麽,他就是死在那兒了。無論他的命運如何,我想應該是和可憐的桑希爾一樣。我不能再忍了。你在這裏等著,讓我一個人去。”

“千萬別,你還不知道會闖進什麽危險——你不知道那個陶德會搞什麽鬼。你不能一個人去,上校,你真的不應該一個人去。但是我們必須做點什麽。”

“同意。但是我們要做的不必是你所想的那麽極端。”

“極端狀況需要極端應急手段。”

“對,原則上我也同意你的說法,上校。但是我覺得魯莽行事隻會讓我們前功盡棄,一無所獲。我們麵對的敵人非常狡猾,如果我們要跟他對著幹,就要避免公開對峙。”

“好吧,好吧,”上校說,“我隻能說你是對的。”

“我是對的,我當然是對的。你聽我說,我覺得這件事情我們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已經盡力了,是時候找人來幫忙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很快就跟你解釋。我是說,我覺得這個情況已經越來越嚴峻了,如果隻有我們兩人去追查此事,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在我們身上,想想還是挺可怕的。”

“沒錯,沒錯,還有可憐的喬安娜與她的朋友阿拉貝拉,她們能做什麽呢?”

“什麽也做不了,隻會讓自己陷入巨大的危險。過來,過來,上校,我很高興我們在這個問題上更明白彼此的想法了。你聽說過理查德·布朗特先生嗎?”

“理查德·布朗特先生——布朗特——哦,你是說那個治安官?”

“對,我的提議是,我們私下裏去跟他密談一下此事,把所有的情況都告訴他,聽聽他的建議。把這件事交給這樣的人,不管發生什麽,不管我們做什麽,不管我們是被逼無奈還是上當受騙而不自知,我們都不會一無所獲。”

“你說得很有道理。”

“我知道你會同意的。哦,傑弗裏上校,你真是個容易衝動的人。”

“嗯,”上校半開玩笑地說,“我不得不說,你說這話太沒說服力了,我也不是沒見過你做更衝動的事情。”

“我們不爭這個了。不過既然我們已經講好了,你不會反對現在就和我一起去找理查德·布朗特先生吧?”

“當然不會。正相反,如果我們要采取什麽行動的話,自然是越快越好了。我敢肯定,如果我們不及時解決這個問題,悲劇還會發生,而且還會給我們最關心的人帶來可怕的影響,到時候就來不及了。”

“同意,同意!過來,無論如何,我們現在就離開陶德的理發店,讓他自生自滅,然後我們給他下個套。你還猶豫什麽?”

“我確實猶豫。仿佛有什麽神秘的力量想把我拴在這裏。”

“神秘的力量!哦,上校,你變迷信了。”

“不,不!好吧,我想我還是得跟你走一趟。你帶路吧,你帶路,我得喚醒所有的理智才能阻止自己不去斯文尼·陶德的理發店探索一番。”

“對,你可能會有重大的發現,但是你得想想,你發現的是他謀殺了自己的顧客。如果他確實殺了人,可以想象這樣一個家夥也會隱藏得很好,而且你可能會發現得太晚了。你明白麽?”

“明白,我明白。但是如果我看到有人再進這個理發店,我恐怕不能阻止自己立刻跑過去警告他。”

還好上校的朋友沒有他這麽衝動,否則以我們對斯文尼·陶德的了解,傑弗裏可能會陷入極大的危險,非但不能揭開陶德的秘密,還無疑會成為神秘失蹤者之一。

不過這種事情不會發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