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夜長訴離情，疏影尚風流（下）

“這是在漢地，在這地方行這個禮，應該打斷他的腿！”他十分認真地說，含著一絲真實的怒氣。

步蘅“啪”地一聲握住額頭，一種顫抖的狂喜踴躍到心頭，她笑了起來。

知秋含了一縷笑，望著麵色微紅，笑顏溫柔的姐姐，心道，隻怕姐姐日後再也不喜歡雨天了……

這樣的天色，明日會是個雨天吧!

若是在家裏，他們應該會立在廊下，望著細雨綿綿，打濕滿院子的翠綠，滿懷欣喜。

日後，再有這樣的時候，卻要有濃濃的失望漫上姐姐心頭，有雨便不會有落日，姐姐怎好去九華山看日落呢！

想到這裏，知秋忍不住發出一聲長歎。

步蘅轉身站到他對麵，笑道：“少年不識愁滋味，你小孩子一個，知道什麽事，亂歎什麽氣啊！”

知秋笑一笑道：“好，我是小孩子，而你就隻比我大了那麽一會兒，不也是個小孩子。小孩子，你又在發什麽愁呢？”

步蘅望著他，含笑問：“你小小年紀，怎麽就糊塗了？你比我整整小兩歲啊！”說著比出兩個手指。

知秋想到這點就煩惱，歎了一聲，張開雙臂轉了一圈道：“姐，你看我這樣子，怎麽像十六歲的人啊！就連裴懷秀那裏傻子也不信！就算告訴別人，咱倆其實是龍鳳……”

他話未完，步蘅臉上一凜，立刻握住他的嘴，壓低了聲音道：“這話說不得，你忘記了？這世上除了爹爹、流芳、伯父還有你和我，知道這件事的就隻有師傅了，就連周姨娘也不知道。辛苦瞞到今天，你就不知道為什麽嗎？”

她定定地望著她，直待他點了一下頭，才將手放下。

知秋懊惱地甩一下手，歎道：“就是因為師傅的一句囑咐而已！他隻說，說不得！可是，到底有什麽說不得？”

“說不得就是說不得！”步蘅心煩意亂地道，“從前我也不解，為那些話氣了不隻一年兩年，而現在……我也不得不信了……”

“發生什麽事了？”知秋緊張地問。

步蘅也覺是時候告訴他了，然而一張口，卻隻是歎了一口氣道：“這一時間，我也不知該怎麽說……”

知秋便爽爽快快地道：“那就說點別的？”他湊到她身旁，一臉壞笑。

“說什麽？”

“姐，你喜歡他？”知秋問完，便將頭一仰，斜眼瞧著她，“別不承認啊，你知道我說的是誰，你的心意也根本瞞不過我！”

步蘅下巴微抬，帶著絲無奈與寵愛，深深地瞧他一眼。清亮的雙眸中，仿佛有花綻放，灩灩生光，惹人迷醉。她道：“我也並不打算瞞你啊，我就是喜歡他啊！”

就是喜歡他啊！

她輕巧地說出，心內卻並無山呼海嘯，有的隻是清風徐來，水波如綢緞般柔軟。她沉浸其中，仿佛這一生的遺憾都被撫慰了，再無所求。

知秋很是高興，笑了一聲，讚聲“好”，而後道：“姐，早覺得你和裴懷秀不是一路人。你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他，一直以來我都好怕你會委屈自己……”他說著說著，語氣便沉了下來，似是風漸息後的紙鳶飄飄搖搖。

他的手臂又搭到姐姐肩上，知秋的語氣裏又多出幾分傷感，慨然道：“我就你這麽一個姐姐，真的不希望你受半點委屈。我從前就一直在想，我一定要好好守護你和菀妹，直到把你們送到你們喜歡的男子身邊，看你們都歡喜一生。然後，我就一個人……”

仿佛有數萬隻螞蟻爬上步蘅心頭，她既感動至極，也覺肉麻至極。禁不住“撲哧”一聲笑道：“話是好的，說得這麽悲涼幹什麽？我們三人是親姊妹，你我更是一胎所生。我們注意是要永遠在一處的，怎麽可能讓你一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