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莫以心如玉，探他明月珠（下）

葉道濟一杯酒全灑了，渾穀、毗犀眾人麵麵相覷，李瑈、檀彥之隻覺頭上響了個炸雷，驚得五內俱焚，直愣愣地望著步蘅。

龍顏震動，一拍龍椅道：“你說什麽？”

皇上讓檀彥之出現在宴會上的意思，眾人都心裏清楚，就是讓渾穀、毗犀兩國謹記真神的詛咒！葉道濟深信步蘅是個極聰慧的人，不可能揣摩不出聖意，因此皇上一問之後，他竟然還怔怔地等著步蘅解釋清楚，方才的話是她說錯了。

然而，步蘅的話卻讓他也如五雷轟頂。

她道：“求陛下降旨，立下律法：凡我大梁國境內的百姓，無論哪族人，均可通婚，所生孩子在我大梁境內，就是我大梁子民！”

拓跋弘離她很近，聽得清清楚楚，綠眼睛裏閃著猛獸一樣的光芒，站起來指著步蘅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步蘅並不看他，隻是望著皇上道：“即便是渾穀人或毗犀人，他們隻要是在我大梁境內，不違背我大梁的律法，便可通婚，其子便是我大梁子民，敢對其有妄言，便應該依律嚴懲。”

如此一來，隻要檀彥之人在大梁，就再也沒有人敢說他是妖孽了吧！這才是釜底抽薪！

李瑈眼裏一亮，心內卻愈發擔憂。莫以心如玉，探他明月珠。不隻男女之間是這樣，在聖上麵前更應謹記，要能見好就收，觸犯天子逆鱗，豈是兒戲！

皇上目光冷凜，淡淡一笑道：“你為什麽要……求這麽一道旨？”

步蘅道：“陛下不也覺得，雙色的牡丹花更美麽？不隻是雙色的牡丹，還有琴瑟和鳴才有這世間最動人的音律，有著毗犀與漢人血統的盛王是這世間最為俊美的男子！太宗著《帝範》論為君之道，雲：取法於上，僅得為中，取法於中，故為其下。此乃陛下為君之道，臣女身為明君之臣，不敢不遵，亦效法陛下，凡事取法於上——求這世間最好的！”

“求這世間最好的？”拓跋弘道，“可是你眼開眼看看，毗犀與渾穀人通婚，生出來的是什麽妖孽！”

步蘅便抬起頭看一看，與檀彥之目光相遇。他們都沒有躲開，仿佛茫茫大雪裏終於相遇的兩個人，都冷得全身發顫，唯有在彼此的目光裏尋求溫暖。

她微微一笑，一字一頓地道：“麒麟集龍頭、鹿角、獅眼、虎背、熊腰、蛇鱗、馬蹄、牛尾於一身，才成祥瑞之獸。一個人既似父親，又似母親，為何就要被稱之為妖孽呢！如果是這樣，這世間的人，豈不是都要被稱之為妖孽了？”

拓跋弘氣得也顧不上禮儀，指著步蘅臉道：“這世間，有哪個人如他一樣兩隻眼顏色不一樣？天生異相，就是妖孽！”

步蘅望一眼他的指尖，睫毛一顫，冷眸一凝道：“舜帝就是天生異相——生來重瞳，王子難不成要說……我漢人的祖先是妖孽嗎？”她眼中暴亮，目光如電直刺到拓跋弘臉上，末尾一句提高了聲調，竟令滿殿的人都心頭一顫！

拓跋弘自知失言，眼中亦閃過一絲懼色，望向皇上道：“小王絕對不是這個意思！”

一直沉默的皇上，此時淡淡一笑道：“朕知道！還要請王子千萬見諒，這位葉姑娘年少不懂事，盡做天真之語！”

天真之語。隻此四字，便將步蘅之前的一番高論全然否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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