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綰發不見愁，笑從兩臉生（下）

檀彥之心裏“咯噔”一下，感到背後一股寒氣襲來，驚詫地張了張嘴。

“怎麽了？”李瑈見他一副被嚇到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一道傷疤而已，我還不至於變成一副嚇人的樣子吧，你也不至於被嚇到吧？”

檀彥之靜一下心，心道，他這相貌隻是暫時的，隻是暫時的！又見左右無人，上前一步道：“嚇到我的不是這道疤，而是你……竟然不惜性命……去救皇上！”

李瑈怔了一下，而後苦笑著長歎一聲道：“是啊，我自己都沒想到……”

“為人子者，天性使然麽？”

李瑈歎道：“可是他……為什麽總是忘記還有我這麽一個兒子呢！今天你我本是主角，可是聽人說，他一到太極殿就問九弟為什麽還沒有來。直到舅舅問起我，他才想到問我怎麽沒到。可是我居然會在危險的時候，記起……他是我父皇。這大概，真的是因為，我身體裏流的是他的血……”

檀彥之凝視著他，沒有言語。

李瑈沉思一會兒，又轉頭望著他道：“你今天見到你的這麽多家人，感覺如何？”

檀彥之眼內幽光閃動，苦澀一笑道：“家人……怎麽會是這個樣子？”

“那你覺得應該是什麽樣的？”

檀彥之想到了葉家，父親葉道善，慈愛寬和，沉穩智慧；小女兒葉流芳純真無邪，美貌可愛；還有葉知秋和葉步蘅這對姐弟……他們住在仙境一般的葉府，本該隻是天上所有，可是居然就在他身邊，恍惚觸手可及……

可實際上，卻根本不可能為他所有，這多麽殘忍！

兩人就這樣陷入了沉默。李瑈臉上浮上一些稍顯焦躁的神色，時不時幽幽地望檀彥之一眼，似有許多話要講，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沉吟許久，終於嗽了一聲道：“其實……我衝出去救父皇時，有一個念頭從腦子裏一閃而過……”說到“一閃而過”他卻又停住了。

檀彥之等不到下文，便問：“什麽念頭？”

六爺低下頭，吃吃一笑，而後道：“如果……父皇受傷，葉步蘅隻怕性命不保……”說完抬起頭，不好意思地一笑。

好似是哪裏塌了一座樓，“咚”地一聲巨響。檀彥之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救的不隻是他父皇，更是葉步蘅！

昨天他還一點也不在乎她！為什麽突然就這樣了！

其實，到底是為什麽，檀彥之心裏明白得很，可是他卻不願點明，隻是在笑，口裏含含糊糊地說：“太好了……太好了……”繼而又一股子疑惑，便問：“為什麽……突然之間就……”

李瑈垂下頭，微微一笑，隻是道：“她是我見過的……最倔強的女子……膽子比天還大，可是又不是不知道害怕，而後明明害怕了，還敢往前走！這樣的女子，世上還真有第二個！”

檀彥之怔怔地問：“第一個是誰呢？”

李瑈一笑道：“你知道是誰，又何需問呢！”

正說到這裏，傳話太監走了進來，說是皇上吩咐他過來看看，李瑈收拾好沒，若是沒事就過去讓皇上皇後還有慕容愷看看，也好讓他們放了心。

李瑈道聲“知道了，你先去，本王隨後便到”。太監告退，李瑈轉頭望著檀彥之道：“父皇已開金口，有了那道律法，你隻要人在大梁，就沒人敢吭一聲！此後，你可以放心地在陽光底下來去了。走吧……大哥！”

檀彥之臉上一凜，抬頭望李瑈一眼。他隻覺李瑈的語氣……至少是對他說話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和，他聽得出這語氣裏的歉意。

他苦笑一下，望著外麵明澈的陽光，心裏好似雲海翻湧。

不可能的！這樣的陽光，不可能盛進他這雙異色的眼睛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