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風未定雨正落，魂夢不堪幽怨（上）
臉上作燒，她憶起今早在鏡中看到的那個麵飛紅霞的女子，手裏拿著剛脫下外裳，還未來得及扔下，便又立刻穿上。
慌亂之中，不小心碰到屏風，素手打在堅硬的檀木上，“咚”地一聲，聲響格外清脆。
檀彥之溫和的語調從頭頂傳來：“小心……”
步蘅穿好了衣服，垂著頭，心緒亂成一團。
“你方才說什麽？”檀彥之又問。
他的聲音和著外麵的雨聲，格外動人心魄。步蘅這才竟識到，他正站在自己的臥室裏啊，就站在床邊，心裏一陣慌亂，拉住他的手道聲“跟我來”便往外跑。
跑到雨中，跑出果樹院，細雨與輕風紛遝而至，似極了雀躍於步蘅心底的驚喜。她拉著他，一直跑到花園內的涼亭裏才停了下來，細雨與輕風將他們環繞，動**的天地寧靜下來，步蘅喘一口氣，問：“你怎麽會來？”
檀彥之凝視著她，輕輕將手自她手中抽出，微笑道：“我來看一看你。”
“看我？”步蘅微笑著低一下頭，再仰起頭時，隻見他的目光真的停留在自己臉上。
如此直白地注視，仿佛要將人看到心裏去。步蘅有片刻的遲疑，而後隻覺得身心柔軟，漸漸地融化在這目光裏，雙眼愈來愈適應了黑暗，看清了他所有細微的表情。
專注而認真的眼神之後，目光有輕微的震**，似是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中……
他仿佛遲疑起來，有些為難的神色，雙眼放空，似乎在沉思什麽。
“就真的隻是來看我？”步蘅凝視著他問，有笑意緩緩升到臉上。
檀彥之麵上一滯，目光躲閃起來，他若無其事地往後退了一步道：“你還好嗎？皇宮裏的事情……還是裴懷秀的事……你好像瘦了一點……”說到這裏他頓住了。
原本就清瘦的臉，又瘦清減了一些，輪廓更加清楚。令他又看出很多——原來她的眉宇間除了清醒還有脆弱，顴骨處透出一股堅決之意……如果要成全她和李瑈，這些就都要改變。
這可太艱難了！還未曾行動，他已感覺到疲憊。
提到懷秀，步蘅心裏不免一陣難受，長舒一口氣道：“那些事發生在一天之內，那樣難熬，可終於還是熬過了。現在一想，心裏自然還很不好受，可是會過去的……”她鼓舞著自己，亦安慰著自己。
檀彥之微笑道：“你說得很對。謝謝你在太極殿上做的一切……這些天你應該一直在家裏，可能沒有聽說，你提出的那道律例，已經昭告天下了。謝謝你……”
“不用！”步蘅隻覺得混身不自在，滿臉羞澀的笑意，“我都不知道我當時是怎麽了……怎麽就敢把那些話說完。”
她笑著垂下頭，驀然間看到他腰間掛著一個荷包，色澤鮮豔的祥雲圖案。
步蘅記得它，在上善道觀的時候，李雨灩繡的，當時雖然還沒有完全成形，但無疑就是這個，不會有錯！
臉上的笑意消失，繼而又想，無論如何，他來找我了……
“我還有像我這樣的人……如果這世上有的話，會感激你一生一世的。”檀彥之擔憂地道，“可是這於渾穀或毗犀的人來說，無疑是奇恥大辱！過完五月初九，你就必須進宮去清心閣領罰。渾穀和毗犀的使臣還都在宮裏，你一定要小心！”
步蘅這才想起來，皇上罰她到清心閣麵壁十五日，並抄寫七七四十九部佛經，她以要為知秋過生日為由，延期到了五月初九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