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有芬芳沁人心，落日下雙雙影（下）

步蘅回到家裏時，流芳已經和知秋回到家中，正在房間裏說話。

知秋在跟她講故事，她則聽得津津有味，就像從前一樣。

步蘅便沒有進去，轉身欲走，隻見她父親就立在台階之下，亦是徐徐轉身，準備悄悄的離開的樣子。

步蘅輕步跟上，道善步子不停，隻扭頭望了她一眼，步蘅一笑，並無言語。

父女兩人默默無言地走出果樹院，道善才問：“看樣子，裕王並沒有為難流芳。”

“嗯……”在步蘅心裏，李玹所做所為已是強人所難了，便隻是道，“那個楊思誨和流芳說得挺長時間話……也不知道說些什麽……”

道善仰頭遠眺，沉吟半晌道：“無論說些什麽，這樁事都算過去了。”

“嗯！”步蘅重重地點點頭。

過了好一會兒，步蘅又道：“爹爹……我今天又見到檀公子了……就是之前在箕縣幫過咱們的。”

“我記得，給他做得麵具已經做好了，還一直沒機會給他。”

“是嗎……”檀彥之若無其事地道，“那麵具什麽樣子啊？爹爹之前說，戴上他別人就看不出眼睛的顏色是不同的。”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用茜草、螢石、鐵什麽的，先打製成形，再染色，而後再鍛造，也就成了一麵能泛著微光的麵具。他戴上後，麵具的微光映著他的綠眼睛，在外人旁人看來，顏色就仿佛是深顏色的。”

“聽起來真有意思，我看一看嗎？”

“你順便著人將麵具送去給他。”

“好！”步蘅欣喜地答應，答應後又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隻怕父親瞧出什麽，立刻低下頭。

道善沉思半晌，忽然又道：“其實……我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一個孩子……眼睛跟那位檀公子一樣，也是顏色不一樣。有人告訴我，那是一種病。”

“所以在箕縣時，爹爹會對渾穀兄弟說，檀公子雙眼顏色不一是因為病？原來這世上，不隻一個檀彥之嗎？”

“肯定不隻他一個！”道善歎了一聲道，“就算不隻他一個，仍是少數，也就不免被人們視為異類……他們，不容易啊！”

似是有輕霧將步蘅的臉龐罩住，她滿臉輕愁，又不知從何說起。

她忘不了初見他時的驚豔，還有他飽受蔑視，依然亮烈溫柔的目光，以及身上那一縷孤傲與貴氣……

現在想一想他的身世，居然是毗犀與渾穀兩國王族之子，這孤傲與貴氣也就好解釋了。

步蘅更覺他遙不可及，可是待到第二天，她拿到麵具，望著外麵燦爛的陽光，還是忍不住想去見他。

她踏著落日的光輝登上了九華山。

然而九華寺後的桂花樹下，已有一個人迎著落日而立。

彼時豔美的霞光鋪滿了整個山頭，透過這個人的發髻、衣袖、裙擺的邊緣，為她鍍上一層五彩的祥光，勾勒出美麗的剪影，山風吹動她身上雪白的綾紗衫，美得像是下凡的白衣觀音……

步蘅看得心神劇烈一動，見她有所察覺，怕她轉頭看到自己，轉身便是一躍。

心“撲通、撲通”地跳著，隻怕被她看到自己，逃得飛快。

好在她今日身體已然痊愈，不過片刻功夫，便已橫穿九華寺，來到山門前的台階上，開始緩緩往下走。

可是那個美麗的身影仍不斷地在眼前閃現，還有在太極殿上看到她……那絕美的舞姿，白瓷一般細膩的皮膚，漆黑而細長的眉，黑白分明的眼……

長樂公主！她在心裏絕望地念著，緩緩地又走下一步，卻聽一陣孤單的腳步聲緩緩停了下來。

她抬眼一看，隻見數級台階之下，李瑈正麵帶笑意，仰頭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