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階前落英紛亂，拂了一身難斷（中）
壽王府是皇上自李珝一出生便下令修建的，可謂五步一亭，十步一閣，奢華無比。
單單為建造府中的假山，便數次從蘇州運太湖石來，因為過於鋪張勞民，還引得言官上書諫言。
皇上從來都是廣開言路、虛懷納諫，對此雖自知有些過了，卻並不納言，隻打著哈哈也就過去了。
這座府邸整整建了四年，還不斷地往裏移植古樹名花。然而這時卻發生了蕭氏之亂，蕭氏滿門被誅。蕭妃不等皇上來責問自己，便服毒自盡。
彼時，雨灩已經懂事，眼睜睜地看著母妃清麗如白茶花般的臉上淌滿淚水，哀傷欲絕，飲下一杯酒後便臉色大變，口鼻流血，登時便沒了氣，淒絕慘麗。
雨灩一直不明白，一生清潔柔美的母妃，為何會選擇這樣死法……
蕭妃去後，人人都以為雨灩、李珝姐弟的榮寵到了盡頭。他們兩人驚逢巨變，又傷心又害怕，誰也不敢見，隻好整日呆在屋子裏。
那一段時間，於他們來說，乃是從未有過的黑暗……
可是沒過多久，他們便又被他們父皇喚了過去，好言安慰，亦如從前。
然而，過去的日子確確實實是一去不複返了。
李玹的母妃是被蕭妃備下的毒酒毒死的，李玹還有他身後的外戚，宮內宮外都有人為難他們姐弟。
再後來，李珝去了嶺南，雨灩則避居於上善道觀，而這壽王府居然在皇上的示意下，重新修建起來……
雨灩此時立於書房之中，仰頭瞧著這雕梁畫棟，外間的石榴花卻被風吹著飄了進來，紛紛揚揚，落紅好似疏雨。
她雖看慣了奢靡華貴，也覺得這裏的滿屋子的精致隻為李珝一人，有些可惜了……
隻待了片刻，李珝便手持幾枝荷花走進來道：“姐，你怎麽此時來了？”
雨灩並未理會，隻是將手一揚，滿室侍從無聲退下。
她才緩緩道：“珝兒，你說……父皇將這裏修得這樣好，卻是為了什麽？”
李珝將花兒放下，親自取來一個冰裂紋青瓷瓶，長歎一聲，將那幾枝荷花一枝枝插進去道：“父皇……的確待我很好……”
雨灩卻將頭一搖道：“他若真的寵愛你，就應該立為太子！”
李珝道：“自古以來，儲君之位或立嫡，或立長。光王是父皇的長子，三哥靖王是嫡子，父皇再寵愛我，也不好立我為太子！”
雨灩沉思道：“不……他雖不好這麽做，難道不會這麽想？若有這個想法，你將來的住所就應該是東宮，王府又何必修得如此奢華！難道……他真的寵愛母妃，卻忌憚舅舅，所以不敢立你為太子，隻想讓你永永遠遠當這一個王爺……”
李珝聽著出神，還有一枝菡萏在瓶外，手上的動作卻不由得停了下來。他眸子緊凝，心頭如同燒在火上水，懷疑如水泡般緩緩湧上，正要爆發，火卻熄了，翻湧上來的水便沉寂下來……
“姐，你想到了什麽？”李珝一時想不出，拿起那枝菡萏，轉頭望著雨灩。
雨灩將頭輕輕搖了搖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說什麽……隻不過，是時候了！”她清澈如水的眸子閃爍著冷光，柔長的秀眉亦聚了一絲殺機。
李珝將菡萏插入瓶中，問：“什麽是時候了？”
雨灩笑容淺淡，字字雪亮地道：“扳倒李玹！”